马大妞进城记 第68章

　　“这是干啥。不兴这个。”郝大妈要推辞。

　　郑森笑呵呵的把牛皮纸袋往大妈怀里一送“拿着吧大妈，跟我们客气啥。”

　　郝大妈抱着冻秋梨也不推辞“那行，我拿着了，别忘了到街道这边开证明。”

　　郑森笑着把人送走。进了屋就听老丈人吐槽“你说那老头，前脚还笑呵呵的，后脚就把我们给告了。咋那么阴呢。”

　　“爸，他这也是正常的，一个胡同里来了生人肯定要查一查的，就算今天不说，明天你出门也得有人问。你们坐车累了，等我给你们下碗面。”

　　郑森正好进来“我去吧。你带爸和淑芬去洗把脸。精神精神。”

　　大妞点头带他们俩去了卫生间，大妞家卫生间占了一整个西屋，特别大，墙上一人高以下的位置都贴着长方形的瓷砖瓷砖还是绿色的，一面大方镜挂在墙上，下边用水泥砌的水池子，上面贴着白色瓷砖，下边是实木的柜子，卫生间安装了马桶挨着洗手池，再往里就是淋浴间，垒出墙壁做了拱门，里边同样贴绿色瓷砖，有墙遮挡，拱门这里就没有安装门。对着马桶和洗手台的地方靠墙放了一个大浴缸。地上铺的是黑色瓷砖。

　　这是白旭按照京城大饭店装出来的，就这些绿色瓷砖都是废了不少功夫才买来，还有那个马桶，这东西也不好买。楼上同样位置还有一个卫生间，里面更是用了勃艮第红的瓷砖，颜色更加鲜艳，上面洗手台是那种欧式的洗手台。浴缸也是四角落地的浴缸，没有单独砌浴室直接靠窗放着大浴缸，楼上的窗户都是重新开过的，大大的木格子窗，看着就跟一幅画一样。

　　因为这屋子装修，大妞对黑子两口子更加感谢了，如果不是用了心也不会弄得这么漂亮，他们俩其实也不懂什么，还是找人咨询了才知道房子可以这样弄。不过大妞觉着白旭的审美不错，以后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开一家装修公司。以她的眼光肯定不会错。

　　宋云成自觉也是有些见识的，但是看了闺女家的卫生间，说实话还真觉着自己有点落后了，不过他还是说“你们这样会不会被人说道。”

　　“没事，京城卧虎藏龙的，我们这都不算什么，现在情况好许多，不会像以前那样。”

　　他们俩洗了脸收拾一下，出来郑森那边的面条就做好了，家里有挂面，用葱花炸个锅炒一下肉丝，切一些榨菜丝，放一点酱油，加水煮开，下面条，面条熟了盛出来就好了。家里还有六必居的小菜往桌子上一端，俩人就吃上热乎乎的一顿，坐火车得三天两夜，俩人道上也不舍得买饭，吃的就是从家里带来的大饼子。

　　趁着两人吃饭，郑森给老丈人在客厅里铺了床。西边两间厢房是一早就准备好的，给家人过来使用，之前给家里写信想让人过来帮忙，郑森就把那屋子弄好了，内外套间，外间放着圆桌俩凳子，靠墙还放着一张罗汉床，上面铺子海绵垫子，里屋放着一张双人床，靠墙有一个四门柜。基本的东西都齐全，他们现在存的家具很多，大多是明清家具，还有一些现代的，也是好材料的黄花梨的或是楠木的。就像这屋里的双人床就是黄花梨的，不过郑森觉着还不够，还想以后抽出时间再去收一些，想着前面院子收回来，想要摆满就需要好多家具的。

　　因为淑芬过来要常住，就直接安排在西厢，她心情似乎不怎么好，吃饭的时候说话也不多，吃了饭就早早都去屋里安顿了。

　　大妞安顿好淑芬就出来去了客厅，父亲坐在罗汉床上，跟郑森说着话，看大妞进来问“安顿好了？”

　　大妞点点头“爸怎么回事？怎么带淑芬过来了？”

　　宋云成叹了口气说“淑芬跟她家男人离婚了。”

　　大妞吃了一惊，“怎么回事？不是说他们两口子关系挺好的吗？怎么离婚了？”

　　宋云成低声把淑芬的事情说了一遍。

　　马淑芬是大妞四爷爷家的大孙女，当初比大妞还早结婚，家里给她找了个家里人口多的，家庭和睦的，原本想着这家人和睦，淑芬嫁过去也能跟人相处的好，淑芬从小在家里照顾妹妹，帮着她妈做饭啥的，是个非常贤惠的，性子也好，开始嫁过去跟他们家人确实相处很好。

　　但谁也没想到她嫁过去三年都没有怀孕，这就让陈家着急了，老陈家人口多，家里孩子也多，按理说他们家对子嗣的期望应该不像别人家那么紧迫，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家人对淑芬有了意见，这个时候他们才发现陈家是挺团结的，但是他们欺负起人来也很团结，淑芬还是个不爱计较的，时间长了一大家子的活都压在淑芬身上，早上第一个起来，做饭洗衣全都是她，吃饭的时候却是别人都吃好了她才去吃。

　　淑芬好长时间没回娘家，有一次马天林去给淑芬送东西，就看到快十一月的天，淑芬在井台边上洗衣服，那一大盆衣服，红红绿绿的一大堆，一看就不光是他们自己的衣服，再看淑芬双手冻出冻疮了，人也瘦的不行。

　　马天林当时就急眼了，很明显就是他们家人欺负他妹子，他直接把妹夫给揍了一顿。结果把陈家几兄弟给引了出来，把马天林给打了。淑芬平时跟面瓜似的，但是有人欺负她哥她妹就是不行，那次她第一次反抗，拿着菜刀把马天林给救了出来。

　　等两人回到家，去医院看了才发现马天林的肋骨都折了。陈家人是一点也没顾念着姻亲的关系，下了重手。

　　家里这才知道淑芬在陈家过得什么日子。因为这事四爷爷大病了一场，他一直对自己掐算的事情很自信，当初他算出淑芬在婚姻上有波折，那时候他还算到淑芬的姻缘有些晚，他就想着让淑芬早点嫁就能改了命运，谁想到人算不如天算，千挑万选的人家还是选错了。

　　“你四爷现在也不给人算了，什么都不想了。还是你爷去他家陪着才把人开解了。我们来的时候还没回呢。”宋云成说道“你九叔九婶对孩子好，遇到这样的人家，说什么也不干了，直接就让他们俩离婚了，不过淑芬也不知道怎么的，回家后都不爱说话了。”

　　“这是啥时候的事，是不是我们走之前就离婚了？”大妞问。

　　“可不是，你们回家过年那几天我们也没说，就怕你惦记。”宋云成说道“你九叔和你九婶在咱们公社也算是有头脸的，当初还介绍陈家的侄女去公社服务社做临时工，眼看就要转正了，出了这事，你九婶一气之下找了人，直接给人开了。本来就是用的她的关系，淑芬结婚这几年你九叔九婶对他们家照顾不少，谁知道他们家这么对待自家孩子，他们肯定不干，加上你四爷在公社也是有头脸的，你当初也没少给公社人办事，现在老陈家做出这种事情，已经臭大街了，他们家可能后悔了，年后一直去家里找想让俩孩子复婚，好马不吃回头草，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女儿。正好你写信，这边需要人帮衬，你爷和四爷一商量，就让淑芬过来，离得远了心里清净慢慢就好了。”

　　大妞点点头“真没想到陈家人还能做出这种事，淑芬来帮我就太好了，她在我这您让家里放心，她还年轻，等心情平复了，将来怎么走就看她自己。”想到这里大妞又问，“淑芬的前夫离婚，就没说什么，我记得当初不是说他们两个感情不错么？”

　　“哎，咱们看着是不错，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淑芬回来我们才知道，那孩子竟然是个应声虫，家里比他大的都能说他，耳根子还软，谁说话都信，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早先头他家里用的上你九叔九婶，对淑芬好，那孩子对淑芬也好，后来淑芬一直没怀孕，他家里就好像拿着淑芬的把柄一样，对她态度大变，就淑芬那个对象，对她也变了。真不是个好的。”

　　大妞点点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女孩子找对象还真是要好好了解一下。”

第102章

　　第二天是周末，不过大妞很早就起来了，昨个淑芬过来她想着淑芬今天要早起的。

　　果然穿好衣服，淑芬已经在厨房收拾屋子了，郑森和大妞两人每天都上班，厨房弄得就不那么干净了，他们也是到周末的时候好好收拾一下，这会厨房已经干净了，锅碗瓢盆放在该放的位置，橱柜上的玻璃擦的干干净净，淑芬正拿着麻布擦墙上的瓷砖。现在没有油烟机，不过当初黑子弄厨房的时候墙上也贴着白瓷砖，每次做好饭只要擦干净了，厨房里看着也不脏，不过淑芬这会正站在凳子上往上擦呢。

　　“小心点。顶上就别擦了。”

　　“没事姐，这砖亮堂堂的可好擦了。”淑芬看着大妞小心的说。

　　大妞看了看她“你下来，咱俩谈谈。”

　　淑芬有点不知所措，听话的下来。

　　大妞把淑芬的手拉过来，上边的冻疮已经涂过药，好的差不多了，但是那双手看起来粗糙极了。“你的事我都听我爸说了。”

　　淑芬眼圈有点红，又有点不好意思。

　　“这不是你的错，离婚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能勇敢的走出来，我很高兴，人的一生还长，你才二十五岁，还有大好的日子等着你。”大妞说着摸了摸淑芬的头发，长发低低的在后边盘着。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不少。

　　淑芬眼泪都掉下来了不过她从小就崇拜这个姐姐，听她的话倒是比自己父母的话还有用，“我还能有好日子过？”

　　大妞瞪了她一眼“当然，人一生会遇到很多波折，但是过上几年你在回头看，这些波折只是你人生中的一个小波浪而已。”说完她拉着淑芬起身。

　　“走。”

　　大妞带着淑芬来到卫生间，将卫生间里的坐墩放在洗手台前，坐墩不矮，坐在上面正好能够到镜子。

　　大妞将淑芬的头发打开，淑芬留着长头发，很长，不过有些累赘了，“我给你变个发型。”

　　淑芬也没说什么，看着大妞将剪子拿出来，把她的头发剪去一一截，“你这头发都劈叉了，要定时修。”她没有把淑芬的所有头发都剪短，而是将头发剪到肩膀下边的位置，然后将头发梳了起来，以前没出嫁的淑芬就把头发梳了两个大辫子，这会大妞把淑芬的头发松松的梳了一个辫子斜斜的垂在一边，到达肩膀往下一点位置，“怎么样？”大妞看了看镜子中的淑芬，看起来不错是她这个年龄的样子，就是皮肤有点粗糙了。大妞从柜子里翻出一个雪花膏，“这个我没用过，你每天洗完脸都抹一抹。过一段时间皮肤就能恢复了。”底子好，年轻还是可以恢复的。

　　“你才二十五岁最好的时光，等会吃了饭姐带你去百货商店，再换两身衣服，咱们跟过去告别，以后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

　　淑芬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又看了看镜子中的淑兰，笑了起来，其实对于离婚对于那个男人她是不留恋的，不管刚结婚时多少甜言蜜语，等看清男人面目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剩了，那人看着她在家里受苦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她早就心死了，只不过怕家里人伤心，也怕被人说闲话才会一直忍着。后来回家后，知道她离婚的人确实也有不少人说闲话，不过她的家人一直很保护她，因为她的事，爷爷也病了很长时间。

　　听说大妞这边需要人帮衬，她就跟母亲说想过来，她是想逃离那里，或许能好一些。

　　“咱们俩是姐妹，从小玩到大，你过来也是帮了我，解决我的大难题了。我还得谢谢你呢。”大妞一边说一边拉着淑芬出去。

　　俩人出去后就看到郑森从外边进来，他买了早餐，看着淑芬整个人精神很多，“这样挺好的，我买了早餐，爸那边也起来了。”

　　大妞去了客厅，就看到双胞胎正一边一个坐在宋云成身上，栩栩还拉着宋云成的胡子。

　　“满满栩栩去跟爷爷一起去刷牙。”大妞对两个孩子说道。

　　满满和栩栩听话的下来，两人看到淑芬，歪头看了看“二姨。”两人想了一会认出了淑芬。

　　要说还是去年他们见过一次淑芬，没想到现在还认识。

　　淑芬看到他们俩也很高兴，说起来之前婚姻失败起因还是因为她没有生育，她对小孩子是很喜欢的。

　　淑芬一个个的抱抱栩栩和满满然后扭头看大妞“他们两个长得很快啊，个子也高。”

　　大妞点点头“他们俩吃得多平常也经常跑跳，长得就快。”

　　吃了早饭，郑森带着老丈人和两个孩子去逛逛京城，好不容易来一趟得溜达溜达。

　　大妞则是带着淑芬去了一趟百货商场，给她买了两身衣服，还买了些日用品。淑芬自己不想要，大妞却很坚持“从现在你就是全新的自己，抛掉过去。”

　　两人提早回来，还去大市场买了些排骨和鱼，一早郑森已经去了电话，让佟雅芳和林志博一起过来，他们来京后他们还没见面呢。

　　京城这边跟小城市就是不一样，京城大市场的供应一直很足，虽然他们去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可是只要有票就能买到东西。宋云成不准备多待，明天一早的车，是提前就托人弄的票。大妞也来不及准备太多，就买了些稻香村的糕点给家里老人带回去，还给母亲和妹妹扯了些新鲜花样的棉布。准备让父亲带回去。

　　到了家，知道那爷几个不会回来吃饭，大妞就跟淑芬简单的下了碗面条，淑芬开始学习使用煤气灶，还跟大妞学了怎么烧锅炉，使用家里的东西。

　　大妞知道她闲不住，给她找点事情做，也能安心。淑芬果然很快就把事情弄清楚了。

　　下屋姐俩一边唠着闲嗑一边把饭做了，炖了排骨，烧了鱼淑芬还切了酸菜，准备炒个酸菜。

　　正做饭大妞婆婆和林志博过来了，佟雅芳看到淑芬很高兴“我本来还想把两个孩子接我们那里去照顾，只是我们的工作也不稳定。你来就好了。”她是早上接到的信息，上去还去给淑芬买了一件毛呢半大衣，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

　　淑芬怪不好意思的，佟雅芳让她穿上试试“咱们是实在亲戚，你得管我叫婶子，买件衣服怎么了。”

　　淑芬穿上衣服，果然合身，“我就说你们小年轻就该穿这种浅颜色的。”看了直夸好。

　　淑芬里外都换了新衣，改了发型整个人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再不像昨个那样灰扑扑的了。

　　下午四点多，郑森才带宋父和两个孩子回来了，俩孩子本来有点黏黏的被父亲外公抱在怀里，不过一进屋看到佟雅芳和林志博顿时就精神了。一看家里这么些人高兴的屋里屋外跑。

　　晚饭一家子吃的十分高兴，林志博跟宋云成还喝了半瓶白酒都不是酒量大的，喝的满脸通红。

　　大妞和佟雅芳淑芬吃了饭就去淑芬屋里，看看她这里还缺什么。

　　“大妞，你们家我看坐垫什么的也得弄上，还有窗帘都没挂，是不是布票不够？”佟雅芳说道。

　　“不是妈，这不是没时间么，去外面买没有现成的，都得现做。”

　　“姐，我会做，等明个我给你做。”淑芬也恢复以前在大妞跟前的样了。

　　佟雅芳看了看淑芬，笑着说“我那还有一台缝纫机呢，放我那里也没用，我想想，星期二，下个星期二我没安排，我找师傅送过来，再带淑芬去看看布料，再挑点东西，屋子收拾的不错，就是有点空。”

　　大妞也不推辞，婆婆愿意做就做呗，“那妈我这里还有点票，你再给俩孩子扯两身春装。看有没有劳动服布。他们太费布了。”

　　佟雅芳点点头，寻思了一下看了看淑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没好意思说。

　　淑芬看出来了问“婶有啥事不好说的？”

　　佟雅芳不好意思的笑笑“刚才你姐把你的情况跟我说了。”因为知道淑芬结婚了所以她问的，“你别怪你姐，是我问的。”

　　淑芬也不好意思，“没事婶，这事也没啥不能说的。”

　　“是这么回事，你知道我是医生，我观察了一下你的脸色，那会也摸了你手，挺暖和的，你姐说你因为没孩子婆家对你不好。”说道这里她也看到淑芬脸色白了白，但是还是笑着“我正好是妇科的医生，专门看的是女性生孩子的事，很多时候往往并不是女人不能生，有很多都是因为男人不能生。”

　　淑芬听了神色突然僵硬起来“婶子你是说？”

　　佟雅芳点点头“我看你气色啥的还不错，手也热乎，你姐跟我说你身体一直很好，月事也正常，所以我想你明天去一趟医院，我给你仔细的查一查，看看是不是咱们身体问题。”

　　淑芬心里对这个事情一直很在意，所以听佟雅芳这么说，她一下子就答应了。

　　“那就这么定了，淑芬也不知道怎么走，要不明天一早让郑森送她一趟。”佟雅芳说道。

　　大妞点点头，“嗯，我跟郑森说。做完检查，要是我中午有时间我就去一趟。不然妈你把她送到十九路正好从你们单位到我们单位门口。因为刚来大妞也不敢放雅芳自己一个人回去。胡同这边路太多，再走丢了。

　　“行。就这么定了。”佟雅芳说道。

　　转天一早，大妞骑车带着淑芬，郑森带着俩孩子，一早天还没亮宋父就走了郑森给送到车站，还是卧铺车厢，这年代在车站有人还真是方便。

　　带着淑芬认识一下幼儿园的老师，等她熟悉了以后接送孩子就是她的事。然后郑森就送她去医院。

　　大妞去了班上，今天事情不多，只在九点钟有两个打架的最后被治安那边给带走了。中午大妞跟王姐说一声，就出门了骑着自行车去了医院。到医院，就看到淑芬眼睛红红的，大妞心里咯噔一下，还以为是检查结果不好，看到大妞淑芬一下子扑到她身上哭。

　　“没事，没事，姐在呢，没孩子就没孩子，以后让栩栩和满满管你叫妈。咱们不生也能当妈。”

　　“你说啥呢，谁说她不能生。”佟雅芳一出来就听到大妞说这话。

　　大妞蒙了，“那她哭啥。”

　　“还不兴人家委屈。”佟雅芳说着把一张报告递给大妞。

　　大妞接过来一看，都傻了“啥玩意，她俩没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