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妞进城记 第7章

　　转天早上五婶子来了信，说是郑家派那边媒人过来，说一下俩孩子婚事，这次来就是过来说一下彩礼什么的，要是合适了，就订婚。

　　他们这边订婚就跟结婚似的。当年马德胜跟郑家老人定下娃娃亲，那时是在马家儿子婚礼上，之后因为胡子进村，奶奶失踪，两家就没再提。

　　之前五婶子去说，郑家老人已经过世了，他们家就说，因为老人没留下口信，他们也被知道这事，不过可以让俩孩子相看一下。

　　对此他们家也没有什么意见，大妞对郑家感觉不好。

　　马红梅倒是高兴的不行，这年代结婚彩礼没那么多，他家也拿的起，事情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把家里几个人全都支应的团团转，前后院的收拾干净利索然后又准备中午饭。

　　招待在后院，快中午的时候五婶子带来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女人穿着深蓝色大棉袄，下边一条同色的缅裆裤大棉裤，裤脚扎着，头上一条绿格子三角巾，一双眼睛笑眯眯的一进院子就四处看着。

　　另外一个人是个男人也四十多岁手里拿着烟，身上穿着蓝布中山装，脚上一双很旧的皮鞋。

　　这两人看穿着还是很体面的。

　　“这是郑丫她二姑和二姑夫，两家亲近，她二姑过来做媒人。”五婶子给大家介绍一下。

　　孩子们都去西屋了，大人们说话不是他们听的，大妞在后边厨房烧了水往茶缸子里放了点白糖。进屋送进去。

　　“这就是你大闺女吧。长得可真俊，今年多大了？”她二姑看见大妞，眼睛一个劲的盯着瞧。“听说在当护林员，还拿工资了？”

　　大妞没说啥，笑了笑出去了。

　　“小孩子脸嫩。”马红梅一句话插过去没有说大妞的事。

　　大妞回了西屋，看她哥斜靠在炕琴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俩妹妹在炕里摘着棉花。大勇和大智不知道跑哪去了。

　　“姐怎么样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小翠问到。

　　大妞上炕，拿起一团棉花用手抻着，这是旧棉花要一层层揭开弄喧腾了再续在棉袄棉裤里。“才来能说啥。”

　　本以为那两人能在家吃上一顿，谁想没多久就离开了。

　　“妈怎么了？谈的不顺利？”大妞差异的问。

　　马红梅冷着脸，那边宋云成也不怎么高兴，“这郑家也太过分了，这不是狮子大开口吗？”

　　宋云成也摇了摇头“等会看看五婶子怎么说。”

　　过了一会五婶子回来了脸上也不好看“红梅云成，今个这事嫂子我可真不知道，咱也没想到他们家出这条件。许是从那听到消息了。”

　　听五婶子细说大妞才知道郑家这次还真是要的多，自行车缝纫机还要前院的房子，至于说另给的二百块钱，都不算事了。

　　大妞也有点瞠目结舌，他们家的姑娘是金子做的吗？这可是□□年，记得三爷家天翔的媳妇彩礼才十块钱，就这也让他媳妇在娘家很是出了一把风头。这年头谁家有那么多余钱呢。更何况她记得那年哈市的二爷家小儿子结婚，彩礼才五块，但是给买了一台缝纫机。那在哈市已经是很好的条件了。

　　这一对比郑家就太夸张了。车子缝纫机和钱就不说了，要房子是怎么一回事？

　　前院房子是马德胜住的，是原来马家正房，当年因为用料的关系没烧坏，后来重修的时候也用的原来框架地基，虽然只有三间，看着确实十分高大，可是后院盖得也不差呀，都是当年没烧坏的砖盖得，全村除了他们家也就大队部还有两家是砖瓦房，就这样，家里没给其它小子准备房子先给大力弄了两间，这已经是极好的条件了，他们还怎么好意思开口要前院。

第12章

　　“她姑说的意思是，大力腿折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好，就算能好将来干地里活也不一定方便，所以才多要些彩礼，说车子缝纫机将来都陪嫁回来，左手倒右手的事。至于说房子。”五婶子停顿一下才说“他们说大力是老马家的根，老马家的房子得大力继承，早晚的事。”

　　马红梅脸霍地一下就红了，“我放****。”

　　宋云成伸手拉了她一下。

　　“我不同意，妈这门婚事就算了，他家姑娘再好咱也不要。”大力霍地推门进来。之前大力不好意思出屋，没想到出屋就听见这些事情。

　　“这不是还商量吗，也不是不能商量。”宋云成说着拉着马红梅坐下“你一整就急。”

　　“那也不行咱们一年能剩几个钱，三叔家十块钱娶媳妇，三婶子念叨半年，还是孙媳妇怀孕了才不说了，怎么咱们家还要娶个祖宗咋地。”

　　五婶子听了这话也说“就是，我做这些媒，还没有这样的。我看她姑一个劲的跟我打听大妞，也不知道这中间有点啥事。”

　　马红梅这会也冷静下来了，“她五婶子这事不成，没这么做事的，开头就咬牙磨嘴的，将来家里没个安宁，这样你就去说，我们家就十块钱彩礼，这就不少了，别的没有，早两年两斤小米就能换个媳妇，怎么到我们家就提这么多。成就成不成我儿子也不是找不到媳妇。”

　　宋云成想了想点点头“他五婶就这么地吧，他家要是有诚意事情不是不可以谈，可是这样明显不是真心的。咱们家也不是非他家不可，当初我爹跟他爹有过口头约定，他家不认我们也没说啥，可要是继续这样，以后两家也不用走动了。”

　　五婶子叹了口气“真是，咱家大力多好啊。这眼瞅着也吃公家粮了。”

　　“他五婶，大力去林场上班的事没跟他家说吧？”宋云成说。

　　“没呢，这不是刚下来信么，我也才知道。”五婶子就是宋五叔媳妇，是村里的村长媳妇，因为这层关系在村里很是有脸面，平日找她保媒的就特别多。

　　“那就别说了。”

　　“这我知道。”五婶子将头巾带上“行了我走了。改天给你们信。”

　　大妞趁着五婶子出门的功夫拿了半斤红糖，塞给五婶子“婶子麻烦你了，这带回去，我哥的事还得你帮着操心。”

　　五婶子推回去“不用，咱们啥关系不整这虚的。”

　　大妞硬塞回去“拿着吧，回去给我老奶喝。算我孝敬的。”

　　五婶子一听就收了“那我替你老奶谢谢你，有功夫去看看。”

　　“好，婶子慢走。”大妞给送出大门口。

　　回屋就听她妈跟他爸念叨“那郑家肯定是打听好了，那能咱家刚买车，她家就要辆车。要那些钱，还不是看大妞也挣工资。那能没过门就盯着小姑子的钱。”

　　“看看吧。这事不急。”宋云成心里也不舒服，不过他不觉着这是什么大事，不成再找，又没定下来。

　　男人心思跟女人不同，这事把马红梅气坏了。

　　接下里两天马红梅都冷着个脸，他哥哥大力有点沉默。

　　这天一早大妞在自己炕琴里边打开一个暗格，从里边掏出一个四方的匣子，里边是一打一打的钱，都是新发行的大团结，一共四沓，四千块，旁边还有一个手绢包着的，拿出来打开，里面是三百块，将三百块钱拿出来其他的放好。

　　这四千多块钱是她自己攒的，她是两年前开始做护林员的，开始工资17.5元，后来涨到27.5，这其中包括正常工资22.5还有五元是她做了几次事情给涨的的工资。这在他们这边就不少了。家里父亲在初中教书一个月才十二块，母亲和爷爷还有大哥种地挣工分一年除了全家粮食还能剩百十块钱。

　　大妞每月工资交给家里二十自己留下七块五零花，不过这些钱并不是工资所得，她每次进山都给家里带些野味，有时候碰上好的猎物也打些去换钱，托嗅觉灵敏的福，她还能找些药材，他们这边有些好东西，人参鹿茸什么的都很好卖。

　　这两年管理严格一些，有些地方还管制打猎，打回来的猎物还要平分，他们村子打猎的多，就算不打猎也能进山弄些山货吃，村里人也不多事。不过大妞也注意很多。弄回来好东西自家不用的就直接送城里卖掉了。

　　就这么的攒了这些钱。

　　她工作两年每个月有一张工业券，后来两张，加上市里和县里的奖励手上有三十多张工业券，还有两个多月过年了，她想去哈市一趟，一个是看看二爷爷，看他想不想回来，马上进入十一月再来两场雪就要封山了，他们这边路就不好走了，要是过来就带他一起回来。要是不来她就当拜早年了，另外趁此机会去卖些东西，买些东西。

　　放好东西，大妞又翻找几块皮子用包袱皮包好，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边包着三个铜胆，都是好东西在这边却是卖不出价。

　　收拾好了东西，又去了后院，正巧五婶子从屋子里出来。

　　“五婶子来了，不多坐会。”大妞笑着打招呼。

　　“不做了，家还有事呢。”五婶子有点不好意思笑了笑，就走了。

　　进了屋“郑家有信了。”看她妈脸色不好。

　　“嗯，你说气不气人，这郑家狮子大开口，还说我们家心不诚。得了我当初就多余，还想着当年你爷跟他家说好了，咱们不能毁约，这才说的亲。瞅瞅倒是弄得一身不是。”马红梅叹了口气。

　　“那就算了，哥总能找到合适的，要我说郭家闺女挺好的。”

　　马红梅眼睛一瞪“不行，说谁家也不能说她家，你别给我整幺蛾子，别提这事。”

　　“行行，我不说。这个给你。”大妞说着拿出二百块钱。

　　“给我这干啥？家里有钱。”马红梅推说不要。

　　“眼看过年了用钱的地方多了，你揣着心里有底，我知道咱家钱都给我爸拿去接济人了，我看他工资也不能指着了。”他家里孩子多劳力少，一年公分去掉粮食钱几乎不剩下什么，好在大妞和他爹都挣钱，家里有点存款，不过上半年她哥来信，说是一个战友牺牲了，家里离他们家不远，俩人一起当兵没想到他回不来了。

　　他回不来，让他爸去看看人家，看看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他爸去了才发现那家人真穷，家徒四壁不说一家子两个老人本来有俩儿子大儿子挖石头把腿砸了成了残疾，二儿子本来出息了，还牺牲了。

　　那人结婚早有个儿子，媳妇听说丈夫死了一下子倒下了，身体本来就不好。她爸看他家那样，每个月给邮点钱，接济一下。

　　除了那家，她爸还有几个学生，学习还不错，家里困难，他爸多少也帮助点。

　　反正家里钱没剩下多少。

　　“你爸那人，哎，心肠好。”马红梅这么说手上也没接钱“你每月往家交工资就够了，那钱没动，你爸也有分寸，总不至于自己家人养不活再去养别人。”

　　大妞点点头，这点她清楚，她爸怎么说呢，是个很明白事的人，好像什么事情都清楚，心胸十分宽广，小事不计较大事不糊涂。

　　马红梅起身，去炕柜里掏阿掏，半天掏出一个手绢包着的包，打开小声说“你看，这是妈攒的，你的钱我每月给你爷五块，剩下的都没动，家里有你带回来的粮票加上进山打猎，吃的还够，别的地方不花什么钱。这钱妈收着了，我知道你自己手里有钱，妈占你点便宜，先把你大哥哥婚事办了，你二哥估计用不上我张罗，你爸说他在部队干的挺好，要是退伍回来婚事也好说，如果不退伍继续当兵，估计也不能在家这边娶媳妇，你二哥每个月也有津贴，这个我没要，你二哥心里有底，不能乱花钱，将来娶媳妇也用不着我。至于几个小的还得等几年。那时候我和你爸咋地也能攒点了。”

　　大妞看他妈念念叨叨的，忍不住抱了她一下，马红梅有点不好意思，“干啥黏黏糊糊的。”说完自己笑了一下。

　　大妞把手上的钱往他妈手里一塞，“拿着吧妈，你闺女我还有点本事，将来你和我爸就和我过，我养你们老。”

　　“说啥，我有四个儿子，用你养我。小丫头片子还挺狂。”马红梅白了她一眼，不过把钱收下了，跟之前攒的放一起“这些将来给你置办嫁妆。”

　　大妞笑了笑“妈等会我就出门去哈市了，最晚一个星期就回。”

　　“去吧，你爸早上跟我说了，办完事早点回来。”马红梅对闺女还是很放心的“对了早上宋五叔把介绍信给送来了，一大早来的，没去前院。”说着从炕席地下拿出一张纸。

　　大妞看有点微黄的纸有点哭笑不得“妈你也不怕这纸烤糊在烧着了。”

　　马红梅也笑了“这不没事吗，我放别的地方怕丢了。”

第13章

　　大妞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就离开了，去镇上坐每天一趟去市里的汽车。坐车两个半小时，然后买票坐火车去哈市。

　　这时候火车慢，去哈市用了三个多小时，下了车天都黑了。

　　火车站门口还有公交车，等了半个小时出发了，大妞没坐多远，来到临江道，下车，要不是拿着不少山货，她走过来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下车后就能看到宽阔的松江，顺江走不到十分钟，江边的楼房风景就变了，这里多是灰熊国风格的建筑，大妞很熟练的来到一处靠街三层楼房，进入楼栋上楼来到三楼，长长走廊，走廊一边是一扇扇窗户，透过窗户月光洒下，走到尽头，拿着钥匙打开房门。

　　很长时间没有过来，屋子里已经覆盖一层灰尘了，大妞将门边的开关打开，霍地灯亮了。入眼的是门厅，门厅左手边是不小的客厅，客厅北边是厨房，东边有两间卧室，卫生间与门厅挨着。

　　这处房子有一百五十多平，当年住着灰熊国人，前年灰熊国人回国将房子卖掉，也是赶巧，那年大妞第一次打着铜胆，还在山里挖了两颗百年参，马德胜怕孙女不会卖，就带她来了哈市，东西卖了两根小黄鱼。因为认识那个卖房子的掮客，那人急着回国，掮客知道他们手上有些钱，就将房子推荐给他们。

　　房子不错，虽然是三十年代盖的，用料却极好，最主要的是，屋子里有卫生间，还有马桶，厨房有煤气炉和烤箱。

　　原主在这里住了十多年，东西都是齐备的，也不准备带走。大妞一看就喜欢上了，尤其那煤气炉，太方便了，甚至让她有一种穿回去的错觉。

　　最后他们花掉了两根金条连带五百块钱。买了这房子后爷俩差点没有回家的车费。

　　房子在大妞名下，一年卖东西过来几趟，一直空着，平时委托别人帮着看一下。

　　屋子里冷飕飕的，大妞赶紧把客厅里的壁炉点着，这就是她喜欢这房子的最主要原因，客厅里有一个大壁炉，在这个冬天平均气温达到零下十五至零下三十度的城市，有一个取暖设备是多麽难的，现在楼房都没有装暖气，城市里的楼房也盘炕或者烧炉子。

　　壁炉后面还有一道暖墙，烧上后，两边屋子温度能达到十五度左右，晚上睡觉没有问题了。而且她家在楼上，楼下两家烟气从她家墙里过，两边屋子还能更暖和些。

　　原来这里住的多是棕熊国的人，这两年基本上搬光了，他们这楼是四合楼，中间有一个天井，大妞这边是西边楼，楼下邻居两家都是哈市本地人一户是新买的一户是坐地户，旁边一家屋子面积小些房子属于工业大学的房子，现在是一个大学教授住，一家就两口子好像有个儿子在当兵，大妞只见过一次。这一层楼梯对面还有两家，她没有说过话，不过就隔壁邻居跟她说的，挨着楼梯的也是工业大学的，另外就是她家正对面那家也是私人房，住着一家子五口，夫妻俩三十多岁带三个孩子。

　　总的来说这个楼里住户还是挺简单的，不怎么乱，房子里一半是私房，剩下的公房都归工业大学管，因为小面积住房都有七十平，所以这里住的都是教授，楼前面就是公园，在前面就是松江。

　　随着壁炉里火焰升腾，屋子暖和起来，简单吃了些东西，将卧室里的灰尘擦了擦收拾好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