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新茶
“不关爹爹事!”
“是我做的——”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
姜瑶的话被林愫的声音盖过,她猛地回头,着急地道:“爹爹,你掺和什么!”
这分明就是姜瑶自己和姜潮的恩怨!
为什么要承认这个莫须有的诬陷?
林愫站在?台阶上,自从接过这个话以后,他就和姜拂玉对峙起来?,气?氛剑拔弩张。
“是我让阿昭来?天?牢的,”林愫一字一顿地道:“这两日来?,你一直防备着我,监视我,更别说让我踏足天?牢,所以我只能拜托阿昭来?,阿昭是我养大的,她最听我的话。”
“我让她帮我杀姜潮,她就乖乖地来?了,不过我只是让她帮我除掉姜潮,不会让她替我担责,这件事,是我做的,你要打?要罚,尽管冲我来?。”
他说着,伸手?摸了摸姜瑶的脸,这个动作直接激怒了姜拂玉,怒喝道:“别碰她!”
惊得姜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是因为被姜拂玉的声音吓到,而是林愫此刻的眼?神——
姜瑶第一次看见?林愫这样的表情,所有的温和柔软从他脸上卸去,眸如寒霜,如站立的冰塑,不带一丝情绪。
“爹……”
姜瑶刚想喊他,他却转头向她投来?一个眼?神,那是让她噤声的眼?神,他的意思就像是:我和你娘吵架,小?孩子躲开?。
姜瑶停在?原地不敢动,闭上嘴,说不出话来?了。
林愫收回目光:“襄阳王府众人皆死,唯独留下他一人,你不舍得动手?,我就来?替你动手?。”
“可?你不该利用阿昭!”姜拂玉痛心地道,“她还是个孩子,她懂什么!你甚至教她替你撇清罪名?,你简直……”
她咬牙切齿道:“不配为一个父亲!”
林愫笑了,真要讥讽起一个人来?,他的嘴还真不输于任何人,“你就那么护着你那个弟弟,不仅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保住他的性命,现在?还为了他迁怒我和阿昭,你们?的感情可?真好,好得令我这个丈夫都有些嫉妒了。”
“你们?就算不是同父同母,也是同姓的宗族姐弟,你知不知道,这有违人伦!”林愫阴恻恻地道:“你真令我感到恶心!”
此言一出,最先感到惊讶的是姜瑶。
姜瑶心惊如伐鼓,她知道林愫这个样子不对劲。
他似乎已经不是想要单纯地为姜瑶揽过罪责,倒像是故意激怒姜拂玉。
她心中有个猜测,但她不知道对不对,只好小?心地观察着姜拂玉的反应。
姜拂玉怒极反笑:“你疯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你凭什么将孩子牵扯进去?”
“我是疯了,那又如何?”
“白茵!”
身后跟着的白茵上前来?:“陛下。”
姜拂玉问道:“东仪宫都清理出来?了吗?”
“自公主?回宫后便开?始整理,现在?公主?随时可?以入住。”
“好,”姜拂玉下令道:“郎君失了心智,无法扶养公主?,公主?今日起迁居东仪宫,郎君禁足凤仪宫,无朕口谕,不得踏出凤仪宫半步,来?人,将公主?带下去。”
姜瑶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还有这一遭,大脑空白,连忙说道:“不,娘亲,你不能这样做,我不能和爹爹分开?!”
姜瑶伸手?去牵林愫的手?,然而林愫向后挥袖,避开?了她的触摸。
林愫低头看着她,脸色晦暗不明,“走吧,阿昭。”
他的眼?里掠过一丝哀伤,“留在?这里,爹爹会连累你的。”
姜瑶急切地想要挽留他,“可?是明明……”
侍卫走上前来?,拦在?姜瑶和林愫之间,遮挡住姜瑶的视线,他们?恭敬地对姜瑶说道:“殿下,请吧。”
……
与?其说是搬到东仪宫,不如说是姜瑶又回到了东仪宫,她上辈子居住的地方。
从建筑布局上来?讲,东仪宫比凤仪宫要大得多了,东仪宫历来?都是储君居所,内设议事堂,以及东仪宫书房,储君可?在?此地召见?臣僚。
姜拂玉让人将姜瑶的行李全都送了过来?,从春夏秋冬四位宫女,到她从前家里带过来?的一些小?木雕,全部?一起搬了过来?,大有让她永远住在?东仪宫,永远也不回去和她爹一起住的形势。
姜瑶来?到东仪宫的第一时间就是将身上的血迹洗干净。
这里的院子宽敞大气?,而凤仪宫小?巧雅致。若真比起来?,院中景色反倒没有凤仪宫别致。
姜瑶换上了雪白的中衣,坐在?院子的台阶前。
临春一边给她擦干头发,一边安慰道:“殿下,不必担心,陛下可?能只是一时气?急,让殿下与?郎君父女分离,等过不久,陛下气?消了,就会让殿下回去的。”
临春也以为是林愫唆使姜瑶去杀襄阳王,叹息道:“说起来?,郎君也真是的,他与?襄阳王那是私怨,哪怕他再想要杀人,也不应该拉殿下下水。”
“那…爹爹现在?怎么样了?”
“郎君被关在?宫里,陛下也没有把他怎么样……奴婢过来?的时候,郎君正和平时一样,坐在?院子里发呆,也不知道郎君心里在?想些什么……唉,殿下,头发还没干!”
姜瑶摇摇头,将自己的头发拢了回来?,往大门中去,果然被侍卫拦住了。
姜瑶问道:“母皇不是只让爹爹禁足吗?为什么连我也拦着?”
侍卫生怕惹这位小?祖宗生气?,小?心地说道:“殿下,陛下有言,她担心殿下为了郎君而太过偏激,何况殿下头部?创伤,所以……殿下这几日就留在?东仪宫中静养。”
也就是也不能出去的意思。
姜瑶脸色沉了下去,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姜瑶要发作的时候,小?公主?像只河豚一样泄气?了。
她默默垂下手?,转身离去,回到殿宇中。
……
禾青被姜瑶传唤的时候,还以为姜瑶姜瑶不满禁足,想要自己带着她翻出去。
跟着姜瑶这些天?,禾青也摸清了自己这位小?主?子的性子,视宫规于无物,全凭自己的喜好行事,菜且爱玩,有时候甚至不带脑子,一胡闹起来?,没完没了的。
然而姜瑶只是将从凤仪宫搬过来?的一匣子东珠,连带着林愫给她筹集起来?的银两装在?木箱中,推到禾青面前。
禾青疑惑道:“殿下,这是……”
“母皇给我的赏赐很多,我自己吃穿用的都是宫里的,花不了什么钱,这些日子夜刃跟着我胡闹,也算是辛苦了,你把母皇给我的赏银、加上这些珠宝都拿给夜刃的人分了吧,生者就直接分了,至于之前在?城外?酒庄为我死去的人,没有办法将赏赐给他们?,就加倍补偿给他们?的父母亲人……”
姜瑶垂眸,她能够做出的弥补,也就只有这些了。
“殿下。”
禾青忽然喊她。
她疑惑地问道:“钱不够吗?”
“不是这个,只是,我们?这些人早就和父母断绝了关系,我们?这个身份,贸然找回去,即便人死灯灭,但万一被人知道了他们?父母的身份,只怕也会被寻仇,祸及家人。”
姜瑶点点头:“是我思虑不周,那就给死者立个坟冢,多给他们?烧点纸钱,祈愿他们?下辈子能够托生在?一个……更好的世?界,禾青,我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你让他们?相熟的人去办这件事吧……”
她吩咐完以后,就挥手?让禾青下去。
临春又捧着药碗过来?,姜瑶的头伤早中晚都要喝一次药,这是第二次。
禾青站在?原地没走,看见?姜瑶捧起那比她脸还要大的药碗,咕咚咕咚,囫囵吞枣一样将药喝了下去。
拿开?瓷碗后,露出一脸苦相,快速伸手?拿起同时端上来?的梨膏糖,放在?口中,紧皱的五官才松快些。
“殿下……”
禾青忍不住问道:“你不需要属下做别的事情了吗?”
姜瑶与?林愫被分别禁足两地,姜瑶居然没有闹起来?,太不合理了。
禾青年纪小?,和其他前辈们?相比,他有个缺点——那就是总是有点管不住自己好奇心。
姜瑶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今日非要你带我闯出东仪宫不成?”
“不…不是……”
“放心吧,我不会像之前半夜出宫那样,凡事不过脑就往外?闯。”
姜瑶垂下眼?眸,“几日、一旬、一个月,我还是等得起的……”
姜拂玉能禁足她几天?,不可?能禁足她一辈子。
她心想,让子弹飞一会儿吧。
……
“公主?这两日情况如何,可?有按时服药?”
姜拂玉刚刚将奏章批完,叠在?书桌上,就看到了白茵捧着一碗药进来?,便顺口询问姜瑶的情况。
白茵说道:“殿下一切安好,倒是陛下,这几日政务繁多,操劳太过,旧伤反复,还是先喝药吧。”
姜拂玉揉着太阳穴,露出疲惫的倦容。
自从和林愫在?天?牢前吵了一架以后,她身体的旧伤再次发作,比前一阵子还要凶险。
加之这几日政务繁忙,她几乎没有什么时间休息,甚至还要加大剂量服用汤药。
“阿昭没有闹吗?”姜拂玉扫了一眼?那碗药,“没有绝食,或者闹着不喝药?”
“这倒没有,”白茵回答道,“听东仪宫的宫女临春来?话说,公主?近日一直遵循医嘱,早睡早起,按时用膳服药,即便偶尔问起郎君,也并没做出硬闯出宫之举。”
姜拂玉点头道:“阿昭倒是懂事多了。”
“陛下还是赶紧喝药吧,”白茵劝道,“再不喝药就凉了。”
姜拂玉这才捧起药碗,正准备将碗中药服尽,然而,她双唇刚刚碰到碗沿,又抬起头来?。
白茵忽而发现,姜拂玉眼?眸凝聚,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在?看着自己。
白茵心跳凝滞片刻。
“白茵,”姜拂玉将碗放下,“你在?朕身边多久了?”
没有等她回答,姜拂玉自顾自说道:“朕记得,朕四岁的时候,你就被分到皇后宫中,负责照顾朕起居,教导朕礼仪,待朕识字启蒙,还曾教导朕诵读诗书,在?朕心中,你是朕的老?师,是朕的好友……”
姜拂玉温和地笑着,“这两日,朕时常会想起年幼时的场景,朕记得从前皇后宫中有个秋千,长姐出嫁后,那个秋千就时常被朕占据,朕会坐在?上面,让你推动秋千,想起少女时的光景,可?真的是怀念。”
白茵听着姜拂玉描述着温情的一幕,却是背冒冷汗,“陛、陛下如果还想要荡秋千,可?以让人在?院子外?也支一个。”
可?是姜拂玉没有接她的话,只是继续说道:“朕记得,你从前虽然不爱说话,但远没有今日这般性情冷肃,不近人情,果然逝者如斯,人都是会变的。”
白茵接话道:“陛下说笑了,臣已不再是少女,性情有所改变,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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