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红楼
“让阿爹阿娘担忧,是儿的错,请爹娘责罚。”
张淙挥挥手,屋里的丫环仆妇纷纷退下。
夫妻俩对视一眼,由蔡琛发问。
未曾开言,她先落泪。
“神悦,你修了道,是否还认我这个亲娘?”
张祯:“生养抚育之恩,岂是修道就能忘?阿娘,你与阿爹永远是我的父母!”
蔡琛用手帕拭一下泪,道:“好,那你如实告诉我们,你究竟在做什么?”
张祯沉吟道,“我若说了,你们信么?”
蔡琛嗓音沉痛,“只要你说的是真话,我们就信!”
一开始,她以为女儿留恋红尘,并不是真心修道,还颇为欢喜。
给她银钱,让她想买什么买什么。
后来发现女儿几乎每日都出去,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问了几次,都被搪塞过去。
问半夏,也说是在坊市游玩,并无出格之处。
她大可拘着女儿不许出门,又于心不忍。
——痴傻那么多年,终于有了神智,怎忍心将她困在方寸之地?
可又怕她出事,便派了两个仆妇,暗中看她去哪儿。
昨日,她确实是去坊市,买了堆小玩意儿。
今日可了不得,竟然去都亭侯府!
她听完仆妇回报,吓得六神无主。
都亭侯吕布,那可是董卓的爪牙,凶残好色,目无君王。
光是听到他的名字就令人胆寒。
女儿为何去他府上?
蔡琛想不明白。
赶紧派人找张淙回来,夫妻俩即刻赶往都亭侯府。
依张淙的脾气,是要立时闯府救人,她却多了个心眼,派小厮前去打探。
结果不出她所料,女儿常来都亭侯府,是府中贵客。
神悦一个小女郎,却是都亭侯府的贵客......这说出去能听么?
夫妻俩眼前一黑。
缓过神来,张淙就要下车,正好看见女儿出来。
便押回家中,好生审问。
不过,说是审问,夫妻俩却都说不出重话。
女儿乖巧温顺,天真无邪不识世事,怎会行差踏错?
——就算有错,也定然是吕布恐吓引诱!
夫妻俩不约而同握紧拳头,准备听女儿哭诉吕布的恶行。
——想到女儿有可能遭受的折磨,两人皆是无比心痛。
就听女儿说道,“匡扶汉室。”
......
张淙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你说什么?”
张祯:“阿爹阿娘,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匡扶汉室。”
张淙扶额,对妻子道,“我再去请陈太医。”
是他大意了,神悦压根没好,只是换了另一种痴傻。
“等等!”
蔡琛心乱如麻,一把拉住他。
她知道夫君是什么意思,可她不肯相信。
神悦明明已经好了!
要让她白欢喜一场么?
张祯苦笑道,“我知道你们不信。”
蔡琛心想不是我们不信,是你这话太吓人。
什么人才能匡扶汉室?
反正不是自家这个娇弱的小女儿。
张祯继续道,“阿爹阿娘,我且问你们,三清为何点化我?”
蔡琛迟疑道,“你不是说,咱们家是留侯之后,留侯之师赤松子与三清有渊源。”
张祯接着引导,“没错。那么,三清为何非得在人间点化一个人?”
蔡琛不自觉道,“为何?”
张祯叹道,“汉室有难,三清佑之。阿娘,我承天命,为匡扶汉室而生!”
蔡琛眼眸发亮,“果真?”
她的女儿,天生不凡。
张祯坚定地道,“千真万确!”
张淙冷眼旁观,只觉小女儿匡扶汉室云云,还有待商榷,这口才是真了得。
“我儿,你若生在先秦,怕是又一个张仪。”
心里也犯起嘀咕,若非三清所授,怎有这般能耐?
在都亭侯府外,他又急又怒,无法冷静思考。
此时仔细一想,光凭容貌,可成不了吕布的座上宾。
张祯谦虚道,“阿爹谬赞,我离张仪还差得远呢。”
张仪两任秦相,分化六国,为秦国统一天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她没那么大的野心,只要汉室安定就行。
张淙:“......这不是夸赞。”
张祯笑道,“不管,阿爹就是夸我了!”
听着她撒娇,张淙再也端不起严父的架子,叹道,“神悦啊,爹娘老了,不能担惊受怕。”
蔡琛也捂着胸口,“娘上了年纪,胆小得很。”
张祯体谅他们为人父母忧心儿女的慈爱心肠,可恕她直言,这两人风华正茂,哪有衰老之相?
“放心罢,女儿绝不令爹娘陷于忧惧之中。”
说到此处,又道,“阿爹,把兄长们接回家罢。”
张淙不解,“为何?”
张祯神秘地道,“昨夜子时,我心血来潮卜得一卦,三日之内必有兵祸。让大伯、三叔也不要外出,免得遇险。”
今日是三月二十七,后日便是三月二十九,吕布刺杀董卓的日期。
她不说真相,不是不相信父母。
只是,她相信父母,父母也有相信的人。
一传十,十传百,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光说一句“你别告诉别人”,可保不了密。
张淙:“......你还会卜卦?”
张祯:“会,三清教的。”
第19章 三月二十九日
张淙信了女儿三四分,硬着头皮告知兄长张泽,请他告假三日。
张泽根本不信侄女会卜卦,但还是告了假。
为啥?
因为不想看董卓党羽的丑恶嘴脸。
家里老猫下了崽,都能成为他告假的理由。
何况现在侄女儿说胡话,他更得在家中照应。
至于张泊,这阵子本就常常呆在家里。
城外乱民越来越多,他都不敢去乡下田庄巡视,只派心腹管事替自己去。
等接回几位郎君,府里就热闹了。
年纪最小的灵雁喜气洋洋地说,“就像过年。”
如意则有些忐忑,她已经知道家人齐聚是因为妹妹卜的卦,若是不准,到时如何收场?
可若是准,就意味着真有兵祸!
前年迁都那一回,从洛阳来了许多兵将,城里乱了好些时日。
张家虽没被破门,她也吓得连做噩梦。
现在听到兵祸就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