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红楼
女子也爱呀。
吕布看对面几眼,没看出袁家的窗棂有何特别,可神悦说别致,那就必须别致。
笑道,“若是喜爱,回京就换。”
张祯:“不必,我自家的也好看。”
两人说话间,刘夫人端起酒盏,借着宽袖的掩饰,小心打量吕布。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吕布方才在端详二儿媳甄氏。
目光一闪,悄声对甄莹道,“张大人厚待于你,该去敬酒。”
甄莹不疑有它,恭敬道,“多谢母亲提点。”
张祯确实对她好,跟她说话语笑盈盈,丝毫不摆架子。
况且,张祯身为女子,却有翻云覆雨的本事,在男儿堆中杀出通天之路,她心里佩服得紧。
明知自家失冀州是张祯所致,也恨不起来。
起身过去,笑道,“张大人,民妇敬你一盏。”
袁家父子三人身上的官职都被削了,进京后会重新任命。
此时还没定下,她应自称民妇。
而这一声民妇,又提醒了张祯,老曹也在啊!
抬眼看去,他果然向这边张望。
赶紧喝了盏中蜜浆,护着甄莹回去,还在她身旁坐了一会儿,以挡曹操的目光。
刘夫人心中大骂张祯是个妒妇,又想一计,让袁熙、甄莹夫妻去给吕布敬酒。
袁熙和嫡母相处时间更长,看得出她的算计。
冷笑一声,带着妻子去了。
有张祯在,他那便宜叔父岂会看别的女子一眼。
不出他所料,甄莹花容月貌,吕布却视若平常,未曾多看。
送妻子回席上时,袁熙给嫡母敬酒,小声道,“母亲若不想惹怒大将军,惹怒张大人,就省省罢。”
刘夫人:“......你把话说清楚!”
真是翻天了,这竖子竟敢这般跟她说话。
袁熙:“母亲若是不懂,不妨去问父亲。”
说完一拱手,回自己的桌案。
甄莹不知就里,连忙为夫君找补。
有贵客在,刘夫人也不敢板着脸,强颜欢笑。
晚上安寝时,果真跟袁绍说了自己的想法。
以庶子之妻换取吕布对袁氏一族的宽容,很划算。
袁绍盯了她好一会儿,匪夷所思地道,“你何时得的失心疯?”
纵然爱重刘夫人,也狠狠骂了一顿。
无论是出于私情,还是出于大局,张祯都不可能容许吕布身边出现能左右他的人。
那个人只能是张祯自己。
若是察觉出袁家有此意,以张祯的手段,袁家永无出头之日。
但刘夫人的失心疯,给了袁绍另一条思路。
傍不上吕布,可以傍张祯呀。
没有吕布,张祯依然是张祯。
没有张祯,吕布算个甚。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待甄莹很是亲厚,若能成为手帕之交,自家何愁不能立足?
于是命人叫来二儿媳,亲自叮嘱她交好张祯。
甄莹本就对张祯敬重喜爱,欣然领命。
又是送亲手缝制的衣物,又是送点心小食,两人关系越来越好,还以姐妹相称。
吕布暗骂袁绍无耻,儿子不行了,又派来儿媳,真不要脸。
但为了显示自己的宽宏气度,不但不中伤甄莹,还在张祯面前夸赞她。
夸得张祯和袁绍都警惕起来。
虽然两人警惕的出发点完全不一样,但目标相同。
因而吕布与张祯一处时,再也没有甄莹来打扰了,心里很高兴,觉得袁家还算识趣。
——
张祯与甄莹密切来往,也没忘了正事。
在她的督促下,盘炕大课堂热火朝天地开学了,是邺城第一新鲜事。
罗大个可不是干巴巴地讲课,而是边实操边讲,他又属于专业人士,比张祯讲得透彻。
泥瓦匠们学得很快,没几日就有人出师了。
就连一心扑在旱地雷上的台息都有所耳闻,跑来跟张祯说,“这火炕不稀奇,但小师叔深得墨家精髓!”
张祯笑道,“大师侄也是墨家高足。”
她明白台息的意思。
在墨家传人眼里,火炕确实不稀奇,技术含量低,智商正常就能学会,远不如此时已有的火墙。
但火炕的优点也很明显,造价低廉,易于推广,能让普通老百姓也用上。
换言之,火炕能普及,更为实用。
而实用性,是墨家十分看重的一个方面,所以台息说她深得墨家精髓。
在这个时代,寒冷是一大致死原因。
每年冬天,都要冻死一大批老弱妇幼,晚上睡觉时还好好的,可能天亮就硬了。
火炕的出现,不仅仅是增加了冬日的舒适度,更是能救命。
因而传播的速度超乎了张祯的预料。
广大百姓以前所未有的热情,积极配合官府的推广,谁若敢生事,不用官府出面,同村人就能压下。
众人离开邺城时,周边一带已经用上了火炕,并快速向外扩散。
沿途有许多百姓相送。
刚开始称呼张祯为州牧大人,后来逐渐离谱,统一呼为火炕娘娘。
张祯第一次听到时,囧得脸都红了。
火炕还娘娘?
跟灶王奶奶如出一脉啊!
没叫她火炕奶奶,可能是因为她还年轻吧。
——
“火炕娘娘一路慢行,我等祈愿娘娘福寿安康!”
“娘娘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
“常山郡柳氏一族,拜谢火炕娘娘!”
“冀州永远记得娘娘,娘娘常回来看看!”
“恭送火炕娘娘,恭送火炕娘娘!”
......
送别的百姓眼含热泪,虔诚而恭敬。
张祯与袁绍的交锋,他们不懂。
张祯设立州将军、知州、刺史,他们也不懂。
张祯在下什么棋,他们更是不懂。
他们只是草芥小民,眼里只有一家人的温饱生死,懂不了惊心动魄的权谋筹划、朝堂博弈。
那些东西,也与他们无关。
但他们懂得火炕。
这种物事,是专门给庶民的。
达官贵人有炭火暖炉,有温室火墙,还有狐裘大氅,不需要用火炕来御寒。
需要火炕的是他们。
张祯大人身在云端,却把他们放在心上。
她跟别的官儿都不一样,她是他们的火炕娘娘。
“多谢诸位,诸位请回!”
张祯一骑白马,黑红朝服,僵硬地向民众们挥手。
她总感觉,她应该是民众中的一员,骑在马上接受众人拜谢的,应是真正的伟人。
如今却成了她,不由得心虚。
她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推出了火炕而已。
就能得到百姓这么大的敬意?
配吗?
似乎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