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万斛人间月
“爹……你要去哪里呀,不是说今天会陪着我和弟弟妹妹吗?”
泪流满面的她站在庆王府门口,那眼泪诉说着她说不出口的绝望,流出她心中的痛苦。
那泪眼朦胧的模样忽远忽近,却不再消失。
明宣踉跄地追着马匹,被风雪扑了满面,最后留下是他那一声带着惊恐的“娘……”
宋恒越只觉无助不已,想要搂住那个倒在地上不断流血的妻子,却始终不能接近。
他好像随着那风雪远去了。
他在夫妻生活中好像是个透明人物,不管书书如何,始终不见他的踪影。
“书书,对不起。”
不,那不是他。
不,对不起,书书。
她身上流淌下来的血色染红了雪地,她闭上眼之前的怨恨和痛苦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
在回首时,空荡荡的院子,麻木冰冷的母妃,满面仇恨的明宣。
“不……”
不是这样的,他的妻子好好的活着,他们两个同心同力,共同养育着自己的孩子。
那不是他们的结局。
书书,你会好好的,我们都会好好的。
“也该醒来了吧,这么久了。”
这熟悉的声音如同明月剥开阴云穿透过来的光,照在了他接近斑驳暗沉的心里。
他的救赎。
“我不能做梦了,不能。”
他的妻子孩子还在等着他。
他想要追寻声音的方向,却忍不住再次回首
他看到了永远像个隐形人一样的自己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眼中留下悲凉的血泪。
“书书……”
“世子妃,世子醒了,太好了,终于醒过来了。”
云电的声音响彻在屋中,沈书仪也从旁边快步接近,“醒了就好。”
熟悉的声音让宋恒越从幻梦中清醒,“咳咳。”
看着书书好好的待在自己身旁,脸上带着些许担忧,他努力的勾起一个笑容。
“我没事。”
这个安慰很是苍白,宋恒越又吐出句,“我恢复记忆了。”
话音落下,他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梦中的那些陌生的场景,让他如鲠在喉。
沈书仪手一顿,“恢复记忆了?那就好。”
他正常一点对于庆王府是一件好事,也让她心中松一口气,她不喜欢总是有人提到曾经。
那不是什么好事,就算她自己已经清醒了过来,已经走了过来,可是没有谁愿意回想那不舒服的曾经。
“书书,对不起,没让你安宁的好好过一个生辰。”
沈书仪摇摇头,“生辰每年都会过,这没什么关系,只是你这头上的伤口怕是一日两日好不了。”
宋恒越只笑,“没事,只要没吓到你就好。”
夜半时分,宋恒越辗转反侧半晌,看着躺在自己旁边的书书,忍不住说。
“我刚刚梦到了你挺着一个大肚子在哭着送我,明宣还一路追着我哭。”
沈书仪原本合上的眼睛瞬间睁开,手不自觉地捏紧拳头,心中种种怨气涌来。
喉咙滚动,咽下怒火。
语气正常无比,“真的吗?还有什么。”
她已经有了重生的机缘,不代表宋恒越没有,如果是他真的重生那么他们两人就是真真正正的完了。
她现在能够接受相敬如宾的过日子,那是因为宋恒越还没有做出那种事,有些时候她是把两个人分开的。
那个抛弃了妻儿也要上战场的宋恒越是她深恨之人。
对那个只是冷待她对明宣也有责任心的宋恒越,她只是不爱收心,顺其自然地相敬如宾。
宋恒越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种梦,书书,我还梦到了以前我对你不好的时候,想想我就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扇自己几巴掌。”
沈书仪不想听这些,侧了身正对着他的脸,露出点点笑容,此刻灯光暗淡,宋恒越也就没发现她眼中蕴藏着深深的恨意和冷漠。
“怎么会梦到我大着肚子呢?那你为什么会让梦里我挺着个大肚子送你呢,你不该陪我吗。”
她轻柔的语音让宋恒越露出笑,“书书,那都是梦,若是我自己,怎么让你一个人,也舍不得让明宣哭啊。”
沈书仪“嗯”一声,呵,所以没重生是吗。
若是重生了,以宋恒越的性格不会对她如此温柔,说不准还要立马解释他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妻子这温柔的模样,让宋恒越从幻梦中清醒过来的惶恐和后怕消失了大半。
失去了记忆时只听到外人和她的叙述,他就明白自己罪孽深重,是夫妻感情至此的罪魁祸首。
恢复了记忆再回首看,他又能从更多细节中发现自己的错误。
可是那些仿佛印在脑海中的梦境,和那个流着血泪的自己,却让他迟迟不能忘却。
第156章 两人这是冤孽啊!
“书书,……”
沈书仪径直打断了他,“你还记不记得我送你的那卷楚辞放在哪里?”
“楚辞?”
“你没有送过我楚辞呀……”宋恒越回忆了半晌没有发现楚辞的踪影,妻子送自己的所有礼物都在他的书房放着,只少了一件,就是自己在西戎失踪和狼战斗时不小心丢掉的那个荷包。
而那个荷包现在在书书那。
沈书仪点头,还没说话就听见宋恒越又说,“我再回去找找,书书你别生气,我肯定好好放着的。”
他曾经把书书送的礼物放在库房从不曾翻看,此刻提到楚辞,他在想是不是自己又忘记了书书送自己的礼物。
沈书仪舌头抵着牙根,哼笑一句,“没有印象就算了。”
她送的那卷楚辞,是想夫妻二人给未出生孩子挑个名字,这一世她没有打算再次生子,那卷楚辞自然无从说起。
可就算这样,沈书仪也忍不住刚刚心中涌起的愤恨和痛苦,凭什么他要梦到这事,要梦到她最狼狈最痛苦的时候。
“书书,我们再也不要孩子了好不好。”梦中那雪地中流淌的血色仿佛刻在心底最深处。
他感觉无比后怕,也在庆幸自己当初听了书书的话喝下了避子汤。
沈书仪气息紊乱翻身坐了下床,“书书,你去哪?”
她脚步僵硬的走到放着自己行李的箱笼,心中的猛兽不断地蛊惑她拿起一把匕首。
眼泪随之滴落,她走过去时平静但踉踉跄跄,回来时却速度飞快脚步平稳。
昏暗的烛光照射在这间充满了檀香的屋子,那床上躺着的人,说出的那一句不要孩子,深深的刺痛了她的心。
刚刚那些沉着冷静的应对只是她最后的理智,“不要孩子,你配吗。”
他就是个刽子手,亲手埋葬了她的性命,埋葬了孩子的幸福。
匕首刺入他的胸腔,沈书仪抽出来又是一刺,“宋恒越,你就是个无心无情的人,妻子儿女都可抛弃。”
那些深埋在心中几年不可触碰的伤口又翻涌了出来,鲜血淋漓。
她就像是回到了曾经回到了那个下午,大着肚子的她和明宣两个人站在风雪交加家门口。
顶着寒风,她说不出阻拦的话,而追着父亲的明宣最后看到的却是再也无声息的母亲。
明宣那些哭喊声句句都在刺她的心。
“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不然难消她心头之恨。
她在期盼肚中孩子平安,可是那只是她的期盼呀,是她无助之中的一点妄想。
那时难产,她已经失去了意识,孩子要怎么命大才能平安呢?
宋恒越被她红肿流着泪的目光刺痛,抓着她的手无力放下,“书书。”
你就这么恨我吗。
谷雨云电听着世子妃传来凄厉的喊声,连忙开门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宋恒越浑身血色,躺在床上任世子妃施为,世子妃手上的匕首鲜血滴落,砸在世子脸上,仿佛开出一朵绚丽的花。
谷雨哀叫了一声,立马冲过去把沈书仪拉下来抱在怀里,把匕首放入自己手中,转头看向云电带着警惕。
白露也冲了进来,看着世子妃雪白的中衣染上血色,眼泪瞬间流下,下意识愤恨的看向宋恒越,却发现世子身上的才是伤口。
立马反应过来护住沈书仪。
云电也不敢动宋恒越,也不敢管世子妃,冲向门口把刚刚赶来的风雷推入屋中,去把刚刚睡下的医师喊了起来。
宋恒越咳出血,眼睛一瞬不转的盯着沈书仪,看着她面上的悲痛哀伤慢慢褪色。
心中难受不已,她已经那么恨自己了吗。
还有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抛妻弃子了,书书和明宣明明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
沈书仪坐在圈椅上,待眼眶中的泪水流尽,才顺从的跟着谷雨和白露出去,任由她们二人给自己换上衣服。
她坐在镜前,看着里面面色通红,眼眶红肿,甚至有一些呆滞的自己,半晌之后她露出一个微笑。
镜中人镜外人仿佛由这个微笑分隔两端。
“世子妃,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