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深白加蓝
“就该这样做,不然咱们夜里还睡不睡了!”
村里人当时气愤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王秀梅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每每一听见旁人说起那床被子,还有张三娘的那个菜篮子,就是一阵心惊肉跳。
虽然她不断安慰自己说,被子已经被自己拿旧被面缝死了,三娘的篮子也已经放灶膛里烧成灰了,任谁也发现不了自己就是那个偷黑豆家的人。但还是只要别人提一句黑豆家怎么样,红豆又做了什么了,她就心虚得不行,夜里更是常常被噩梦惊醒,梦见自己被人抓到了,里正叔和族叔们揪着自己到祠堂前要砍手指头……
李青山到底是男人,胆子大些,开始担惊受怕了一段日子,到后头见里正那边也没什么动静,自个儿就先放下了。偷来的大米他们一直藏着没敢吃,而且看自个儿婆娘王秀梅被吓得不成样子,恐怕也是没心思吃。日子长了,这偷来的东西留在家里是个祸害,李青山便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偷偷拿袋子装了米,跑到杜家庄上给便宜卖了,七八斤米,也只卖了十几文钱,一想到这个,李青山便是一阵心疼。
多好的大米啊,他却连个味儿都没尝到。
却也是巧,李青山卖的这点大米,正巧卖到了顾家米行上。掌柜胡有来做的经年的生意,练就一双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这袋子大米十分不寻常,当下不动声色地低价收进了,一边和李青山套话这大米都是从何处来的。
奈何李青山支支吾吾的,含糊其辞,一会儿说是别人给的,一会儿又说是家里小辈种的精粮孝敬自己的。胡有来一听便知道里头有文章,让底下伙计给了钱,一边使眼色让人跟着打听打听,这卖米的到底是个什么人。
胡有来会对这袋大米如此感兴趣,也是因为自家三少爷主要经营的就是饭庄。饭庄饭庄,顾名思义,米饭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如果能低价进到像这样精细的好米,那么饭庄上用米的成本便能又减上一减。
伙计很快就打听到了消息,李青山不过是个乡下汉子,对人也没那么大的戒心,也没那么聪明,伙计只跟他攀谈了一会儿,就把他的底细都摸了个清楚。
胡有来一听李青山不过是个祖祖辈辈都窝在李家村里种田吃饭的粗汉子,不免有些失望。李家村那个小村子他熟,每年县里收租子,他便是跟着官差一起上门验收收成定价的。李家村种的稻谷,便是极好的种田能手,种出的也不过是中等稻子,谷粒不是十分饱满,产量也低,口感太糯,没什么嚼劲和香气。
这样的稻谷,他们顾家也只是低价从官仓买进,同中上米一起掺杂着放米行里卖的,市价也不高。
李妍年没想到自己家里丢的一袋米,竟在杜家庄又惹出了一点点小风波。她这大半个月全副心思都放在了新房上,连和顾家书肆约好的宣纸都忘记了准备。直到店里的伙计上门来要货了,李妍年才反应过来。
幸好李大娘和李大叔这几天也都在新房那边帮忙,家里并没外人在。李妍年便让伙计在堂屋里稍坐了片刻,自己在隔壁屋里赶紧买了剩下的宣纸,又是拆又是毁的,亏得她动作不慢,很快便把宣纸收拾好,让伙计给搬走了。
顾家大少爷果然没有抵抗住平白送上门的巨大利润,同意了她所有的条件不说,还同她约定每月初八和二十这两天派伙计上门来取货,金子当然都是现结,概不赊账。
看着新入手的圆滚滚格外喜人的金元宝,李妍年不由得露出个满意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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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李妍年将到手的六两黄金和三两白银随手收进仓库,就是不知道这里的黄金纯度有多高,如果一次性出手的话,估计大概能有六万左右的收入。
发财了发财了……李妍年顿时生出一种姐也是有钱人了的幸福感,欢喜地没边,正沾沾自喜呢,屋外传来有人敲门的声儿。
“有人在家吗?”
李妍年听着这把嗓音十分陌生,而且口音也和村里人不太一样,出于谨慎就没有贸然开门,隔着门板问道:“谁啊?你找谁?”
敲门的人还没回话,就有人惊喜叫道:“是她是她,我记得她的声音。”
李妍年听着这人像是十几岁的男孩子,因为正处于变声期,声音怪异地十分有特点。
这人谁啊,还说记得自己的声音,难不成是仇家上门来寻事?不对啊,自己来这里以后可没套过谁麻袋,不至于啊。
她正寻思着,另一道尖尖细细的嗓儿淡声说道:“姑娘,还请开开门,我们是逸王府上的,特地上门来感谢姑娘的救助之恩。”
说他们是王府来的李妍年倒是有些相信,刚刚说话这个像是嗓子被人拿捏住了的样子,大概就是宦官吧。
屋外的人见她迟迟不肯开门,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还待进一步佐证自己身份,倒是有一个李妍年熟悉的人适时开了口:“李姑娘,原来小王爷要找的人是你。你快开开门,我是顾明远,之前见过的,你总记得的吧?”
顾家三少爷也来了?李妍年一头雾水地开了门,只见李大娘屋前乌泱泱地站了一堆人,顾明远恭敬地站在边上,十分低调,倒和前两次李妍年见着他的模样不太一样。
在他边上是个神色漠然的一个中年男人,不胖不瘦,中等个子,穿着一身黑底描金的宽袖长袍,腰间系着缠了珍珠和宝石的五色腰带,脚上是一双乌黑鞋面的白底皂靴,看着便是通身气派,贵不可言的样子。
那人淡淡地撩了她一眼,温声同她确认道:“你就是李红豆,李姑娘?”
李妍年一听他这声音,才注意到他面白无须,穿得这般贵气,竟然只是个宦官,不禁有些惊讶。
但她还是没忘了回话:“是我,不知几位找我有什么事情?”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只好模糊带过。
“你可还记得七天前你在杜家庄外救过一个人,之后将人送到了回春堂救治?”
李妍年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心想难不成自己随手救的人,还不是个简单人物?刚刚她可是听到了有人提到小王爷这三个字,果然只要是穿越就跟这些王公贵族分不开么?随手那么一捡都是个小王爷。
那人脸上终于露出个笑脸来:“那就是了。在下姓吕,是平阳逸王府的内监总管,姑娘你当日救的便是我家小主人,逸王的第二十二子,赵旭。”
他伸手指指后头被众奴仆簇拥包围着的精致少年,是的,精致。李妍年当初救人的时候心急得要命,加上对方蓬头垢面的也看不清楚长相,所以今天这突突地一打照面,她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就是这个词。
唇红齿白,明眸含春。本是用来形容女子样貌的词,放在他身上却是一点都不觉着突兀,而且也并不让人觉着女气,太过娘炮。
李妍年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精致的美,脸上神情难得地呆滞了一下。
吕总管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似乎很满意李妍年的反应。他清清嗓子:“小王爷日前出门游历,途中出了些差池,险些落入贼子之手。幸好得了姑娘救助,这才保住了我家小主人的性命。王爷收到回报后,特地嘱咐我们一定要登门道谢,这里一点薄礼,还请姑娘不要推辞,定然收下。”
说着,他朝后头的下人挥挥手,便有几人低眉顺目地托了几个盛着看起来十分贵重的盒子往屋里走。
李妍年摆摆手,想要推辞,吕总管全当看不见,抬眼往屋里看了看,淡笑着问道:“李姑娘,不知方不方便腾点地方,让我家小主人坐着暖一下手脚?天冷,我家小主人又心急来见救命恩人,连轿子都没坐,一路吹着风来的。一会儿还要回去,这一来一去的,怕是回头要闹头疼,又是一场病。”
李妍年打量了下穿着白狐风帽斗篷的赵旭,只见少年的脸色果然有些苍白,想起他也算是重伤未愈,不由地心生怜意,于是点了点头,道:“歇歇脚倒是不为难,只是家里地方小,这么多人怕是坐不下。”
吕总管笑道:“李姑娘不必多虑,主仆有别,他们自然是不进屋的,在外头等着就好。”
说完不等李妍年反应,直接朝后头伺候赵旭的打了个手势,那几人顿时抬起小主人直奔屋里去了。
那模样,怎么看怎么奇怪,好像他们抬着的并不是自家小主子,而是什么烫手的火药包似的。
李妍年心里正觉着有些不对劲,回头不小心和顾明远的视线对上,对方飞快地瞄了一眼王府的人,借着宽袖的遮挡,轻轻摆手做了个“不”的手势。
什么意思?李妍年眼里涌上疑问。
但吕总管这时已经敏锐地朝两人看来,顾明远立刻转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吕总管淡然收回视线,呵呵笑道:“李姑娘,能再劳烦你烧些热水来吗?小王爷有些口渴,想要口水喝。”
热水灶上倒是还有。上门即是客,更何况要水喝的那个还是个病人,李妍年当即点点头,应承道:“有的,您稍坐,我去去就来。”
吕总管笑着点头:“李姑娘请自便,劳烦了。”
顾明远眼见着事情最终还是朝着逸王府喜闻乐见的方向去了,无奈地摇摇头,他已经尽力,实在是人力有所限,有所不能及。
富贾如皇商,在皇权面前,也不过是比升斗小民好上那么一点点,不过是有钱一些的升斗小民罢了。
谁让自己出身不如人,便是个内监总管,没了根的奴才,也敢把自己当下人一样使唤。可顾明远不得不忍着。
他没忘记来之前父亲是怎样对自己耳提面命,让他警醒着些不要得罪了逸王府上的人。毕竟整个大宋,最有可能与他们顾家结亲,肯让顾家娶进一个姓赵的嫡女的,就只有逸王府了。
其他几个王爷,要不是嫡女早已经尽数有了夫家,就是家风实在是荒唐得让人闻之色变,或者是死活瞧不上商贾人家,便是抱着名声饿死,也不肯将嫡女下嫁到顾家这样的人家,顶多给一个庶女。
可凭顾家人的眼光,又怎么可能瞧得上庶女?更何况同是皇商的杜家,据说已经拿重金砸动了之前不肯嫁女的汝阳王,以万金之价,“买”到了前汝阳王妃的嫡次女。顾明远不乏阴暗地猜想,杜家这次之所以能如愿以偿,只怕还是得益于现汝阳王妃嫉恨前任,才钻成的空子。
杜家能娶到郡主,顾家自然不能落后。汝阳王那边是不可能了,毕竟前王妃留下的女儿也就那么两个,一个在生母的安排下早定好人家了,一个被定给了杜家。衡量来衡量去,逸王府就成了顾家唯一的选择。
所以顾明远就算是有千般不舍,万般不忍,也没办法违抗家族的意志,拦住眼见着要跳火坑的李妍年。
刚刚费尽了全力做的那一个提醒的动作,便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善意了。
吕总管见李家的小姑娘已经走了,回头凉凉看了顾明远一样,似笑非笑的,开口说道:“这趟来,辛苦三少了。”
顾明远不确定他有没有看清自己的小动作,镇定回道:“大人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声大人讨好到了他,吕总管眼里露出些笑意,眯着眼儿朝顾明远点点头:“可不敢称什么大人,我也不过是逸王府上的一个下人,三少,事情都办成了,那么,咱们这就走着?”
顾明远看着眼前洞开的大门,失了神智的逸王府庶子赵旭正懵懂地四处张望着,连手里劲儿松了,御寒的白狐斗篷掉落到了泥地上都无知无觉,一副稚儿模样,一时心中也不知是何种滋味,似怜他,又似伤己。
顾家想要和逸王府结亲,自然对逸王府过往刻意有了十分了解,免得求亲过程中,犯着人家的忌讳,莫名惹得婚事告吹。
顾明远很难说,自己和赵旭两个人,谁比谁的出身更差一些。
他虽是生在顾家,却是嫡子身份,从小到大一直都是父亲母亲爱宠着长大,没受过什么委屈,只有旁人受他委屈的份儿。
而赵旭呢?
莫名其妙地一个人出了王府,然后莫名其妙地被人绑了,又莫名其妙地被人扔在了杜家庄外。一觉醒来,好好的聪明人,成了个傻子。
他要是嫡子也就罢了,逸王再不要脸面不疼惜儿女,也得花钱一辈子养着这个儿子,然后替他张罗个肯吃这个明眼亏的人家的女儿进门,赵旭这一辈子也能安安乐乐地过去。可偏偏他是个庶子,而且还是逸王府中,曾经风头一时无两,最招逸王妃嫉恨的薛姨娘的儿子。
这母子俩曾经有多风光,这会儿落败后,就有多凄凉。
他曾经也是逸王最宠爱的儿子之一,可现在……顾明远眼神微暗,人都说商人重利,最是无情。可照他看,天家的才是天底下最无情的呢。连着自己亲身骨肉,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说扔也就扔了。
只是可怜这李家三兄妹,不过是顺手救一个人,却无端端给家里招进这么一尊大佛……
“三少?”
吕总管见他迟迟没有出声,怕那边去烧热水的小丫头折返,不耐地出声提醒。
顾明远回过神来,抱歉地笑笑:“一时岔了神,大人莫怪。那便听大人的,这就走吧。”
吕总管客气地让出道来:“三少先请。”
顾明远不敢拿大:“还是大人先请。”
吕总管满意地看看眼前这个仅有十五岁的少年,年纪轻轻,说话行事却十分老练沉稳,家底也厚实,唯一不足的就是太过心软了一些,不过这样也好,做夫君的脾气软和,到时候小郡主嫁过门来,日子也不至于难过。
吕总管不再推辞,嘴角噙笑地迈步走到前头,利落地翻身上了马,对着随行而来的王府下人们发号施令时瞬间又落了脸:“都闭着嘴悄着声儿,回去谁敢嚼半句舌头,仔细着以后没舌头可嚼!”
众奴仆脸色灰扑扑的,谁也不敢吱声。一行人就跟来时一样,快马扬鞭,悄无声息地出了村。
而屋里头,李妍年没想到李大娘今天忘记在灶上留火了,不得不捡了树枝重新烧开水。等她终于把火点着,水也热上了,想到堂屋里跟等着喝水的人知会一声,堂屋里却是静悄悄的,不止刚刚前拥后簇的奴仆一个都瞧不着了,连那个吕总管,还有顾家三少爷都不见了踪影。
要不是堂屋长凳上还坐着个瓷娃娃一般精致得不似真人的少年,李妍年简直要怀疑,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小王爷,他们人呢,都到哪里去了?”
李妍年回头问人,才发现赵旭身上披着的白狐斗篷掉了,而他里头穿着的不过是件薄薄的白绸中衣,看脸色,显然是冻了大半天了,竟然也不知道把斗篷捡起来重新披好。
少年听见她问话,转过脸来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眉眼忽地一弯,露出个羞涩的笑容来:“红豆。”
李妍年正要捡那白狐斗篷给他披上,心里还在奇怪逸王府的人行事诡异,还有顾明远刚刚特意避着人给她打手势又是什么意思,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没太在意,随口应了一声。
赵旭便又喊了一声:“红豆。”
李妍年回过神:“小王爷,我在这里呢。你家的下人呢,怎么烧个水的功夫,就全不见了?”
赵旭还是冲她甜甜笑着:“红豆。”
李妍年:“……”
“小王爷,咱们打个商量,看在我也算救了一回的份上,你能说点别的不?”
“红豆。”
李妍年:“……”
她现在终于明白逸王府的人上门来到底是干嘛来的了。心里一阵灵犀闪过,她扑过去将吕总管让人送进来的几个小盒子一一打开。
嗯,很好,扔了个小王爷给她,好歹还知道留些伙食费,一个盒子里放了一两银子……只是不知道区区三两银子,他们打算让自己照顾人照顾到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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