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莲下鱼
小岑有种自己被耍了的难堪。
那会儿的刘梅已经是个寡妇,小岑要找她说个明白,但寡妇门前是非多,刘梅担心被人发现引来闲话,心慌之下,只好将小岑约到外面。
那时候的小岑,多傻白甜啊,刘梅一掉眼泪,说几句软话,小岑就心生不忍,自然相信她有不为人道的难言之隐。
他被刘梅以去山上郊游的名义骗去,却没发现,身后还跟了个尾巴。
但刘梅却只是想要找个野外无人之处,再跟他摊牌,不管小岑多生气也好,他们俩是不可能的。
因为,刘梅有个早逝的初恋,结婚也不过是因为人言可畏。现在已经结过婚,也有孩子了,就算男人没了,她也不打算再嫁,她要给她的初恋守一辈子。
等日后找到机会,还想给她的一个孩子改成初恋的姓。
她的爱情多伟大啊,所有人都得给她让路。
小岑越听越气,最后反而气笑了。
那时的他,对刘梅因爱生恨,却也并不想做什么,只是想给自己讨个说法。
就算是死,他也想做个明白鬼。
既然她要为她的初恋守着,又何必化名‘刘娟’来招惹自己?
起初,刘梅并不想承认,但小岑不是傻子。
一开始,是刘梅给小岑写的信,信的最后,只留下一个‘娟’字。后来或许是胜负心作祟,又想给赵娟和老周的婚姻和爱情生活添堵,又不想让赵娟得意有这么个好小伙儿喜欢她,所以后来小岑问到姓氏的时候,刘梅写了‘刘’。
这才有了‘刘娟’的名儿。
根据刘梅对待赵娟的含沙射影和咄咄逼人,小岑猜到,这是刘梅嫉妒赵娟。
此话一出,刘梅气炸了。
她不愿意承认,处处都不如自己的表妹,为什么最后反而过得比自己更好。
她更不甘心,表妹毁了自己,她为什么能过这么好,老天不长眼吗?
二人争吵中,小岑终于套出了刘梅心中的黑暗。
当时的小岑万万没想到,他只是想要给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讨个明白的说法,此出过后,离开山泽,再也不愿意回到这个伤心地。
谁料到,小岑气愤之下扭头离开,猛然撞上了躲在后面的老周。
是的,跟在小岑身后的尾巴,正是赵娟的男人老周。
老周是个妻控,根本无法容忍傻白甜的妻子身边有这么一条毒蛇随时准备要咬她一口。
既然被发现了,老周也不躲了。
也是这一天,彻底改变了五人,或者说是多达十几人的一生。
老周人高马大,刘梅是个弱女子,小岑也比较文弱,如果单打独斗,这俩加起来都不是老周的对手。
但老周是个文明人,小岑最多算是被坑了,跟他无关,而刘梅是个女人,他也不打女人,最多就是警告她以后不要再靠近自家老婆,回去后再将今天的事情和老婆一说,以后就不往来了。
谁知刘梅大概是面皮被撕下来,脑子一热,趁着老周放完狠话,扭头准备离开时,拿起一块石头,狠狠朝着老周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那可是山上,刘梅那一下,最多也就砸老周一个脑震荡,但山上路滑
,当时还下着小雨,老周被砸那一下,吃痛之下没站稳,滚了下去。
而后从高处掉落在山下一块大石头上,当场死亡。
刘梅和小岑吓呆了。
或许后续还能用失足掉下山崖搪塞过去,但更可怕的是,这一幕,被一对抄近路去外地投机倒把的一对夫妻看到。
雨越下越大,刘梅和小岑害怕极了,一时想不到好办法,只下意识想着先将人追到,控制住,威逼利诱也好,编谎话苦苦哀求也好,总之先将人控制住!
那对夫妻走了很长时间的远路,早就气喘吁吁,哪里能跟在原地休息了很久的刘梅相比。
女人跑了一会儿,忽然面色发白,死死咬着牙,却还是拖累了男人的脚步。
那对夫妻很恩爱,男人太累,没办法背着她跑,索性护在她面前。
雨越下越大,面对这混乱的局面,小岑害怕事情走向越发的不受控制,冲上去想要解释。
但几人在推搡间,那位丈夫为了保护妻子,滑下陡坡,妻子死死抓着丈夫的手,她明明没有受伤,身下却流出了一摊血。
小岑顿时明白过来,女人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忍着疼痛,扭头苦苦哀求:
“求求你们,我们真的什么也没看到,我们绝不敢乱说半个字。”
“我们的孩子身子弱,活不久。我们拼命工作,只是想多给孩子留点积蓄在身,让她能有多活几年的希望。”
“我们保证,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们会马上消失,永远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求求你们,放过我们吧,我们还有孩子要照顾,她不能没有父母啊!”
小岑本就没想过要杀人,见此,立刻帮着女人将她丈夫往上拽。
然而,身后的刘梅,在男人即将被拉上来时,一脚将女人踹了下去。
那对夫妻摔落山崖的惨叫声,回荡在小岑梦中无数个日夜。
三条人命。
赵娟的老公,还能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下的悬崖,那对陌生夫妻呢?
而且现场还有类似激烈搏斗的痕迹,刘梅逃不了,小岑也逃不了。
小岑就这么被拉下了水,一起处理了案发现场。
当天正在下雨,雨势越来越大,也遮掩了许多罪恶。
从此,小岑成了刘梅一条船上的人。
手上有了人命后的刘梅越来越疯狂,数次以这个把柄威胁小岑,逼小岑去找禁药。
刘梅手中早就有禁药了,一开始被列入禁药后,在街道办下来检查时,她将东西藏了起来。后来用完后,想起来,又逼着小岑去弄到这种药物。
也是因此,小岑接触到了人口贩卖组织。
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弄到禁药,然而,在那种环境中,只要有欲望,就会被黑暗的洪流裹挟,越陷越深。
最后,老岑日记中的自己,变得冷漠又没有人性,甚至开始麻木的,主动犯罪。
刘梅永远也不可能想到,就是因为她,小岑有了写日记的习惯,并且这种习惯,在被拉上贼船后,因痛苦无法发泄,只能写在日记里。
日记里,记载了刘梅和他自己犯下的所有罪恶。
日记的最后一页,停在老岑几年前干完将人拐往港城后逃跑。
根据日记上的内容,他们抓捕了大量名单上已经金盆洗手,已经‘清清白白’含饴弄孙的退休人贩子大佬们。
找到了刘梅犯罪留下的很多证据。
牛贵看着日记本上的一张照片,良久说不出话来。
照片上是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长相白白净净,身材瘦高,抱着一条胖乎乎的小奶狗,看着镜头的眼睛明亮,笑起来明亮阳光。
小奶狗吐着舌头,耳朵耷拉,尾巴高兴地快速摇晃,以至于细细的狗尾巴在照片中只留下一道残影。
只看照片,就能让人心情愉悦。
那无疑是一个走向应该和现在截然相反的人生——如果没有遇到刘梅的话。
光看这张照片,绝对没办法和那个身材佝偻,一头白发满脸皱纹的独眼老人联系在一起。
更猜不出,老岑这么个看起来应该七十好几的老人,实际年龄竟然才四十出头。
只是看到日记上面涉及到的几个名字,牛贵心情沉重。
日记里的那位赵娟,正是他周哥的母亲,而惨死的‘老周’,是周哥的父亲。
直到死,都没发现自己怀孕的俞家夫妻,是周哥妻子的亲生父母。
十几年后,那两个受害家庭的孩子,又因为那场意外,而重新结合,并有了新的生活
。
难以想象,如果那位嫂子看到这份报告,又会是什么心情?
“诶,不对!”
牛贵想起什么,突然问道:“老岑都失忆了,怎么还会回到山泽?”
方队长:“派去海城那边的人回来了,他们找到了老岑准备逃离的路线附近的医院,查到了当年的监控。有个医院的保安对老岑记忆犹新。”
那保安同样是因为没见过失忆的人,并且看他的样子年纪一大把,还伤到眼睛成了半瞎,可怜人家。
他从老岑说话的口音中,听出他是山泽的人,便给他指了方向。
一个失忆的人,对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惶恐之下,只想找到一个有可能能够让他恢复记忆的地方。
即使不能,至少能在自己的家乡老死,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失忆前的老岑干的就是见不得人的生意,多警惕,来了山泽以后,根本见不到几个正常地认识自己的人。
为了生计,他找到扫大街的活,被一个之前伪装成流浪汉时认识的老汉给认出来了,老岑当时离开山泽都还不到一个月,老汉看他可怜,好心将他之前的破帐篷还了回去,包括里面那些卖不掉的书。
如今,谁也不知道老岑留下那个日记本是为了什么,明明知道,这个日记本很有可能会被人发现,从而发现他和刘梅这些年犯下的罪。
或许,就是因为知道,才留下的日记本。
可能是潜意识里想要自己被抓起来,结束这罪恶的一生。
也可能是想要报复刘梅。
这一切,都随着老岑的死,不得而知。
当警察将所有搜集到的证据摆到刘梅面前时,刘梅沉默了。
她还能说什么,索性往轮椅后背一靠,冷笑:“真是……不公平啊。”
负责照顾刘梅的护工忍不住骂道:“真是死到临头还怪受害人运气好,天底下怎么有你这么没心肝的人!”
这个消息传到周家和梁家的时候,这两家直接就炸了。
梁家,梁舅舅冲进厨房,拿起菜刀就要冲出去。
“你干什么!”
梁舅妈赶紧一把拦住自家男人。
“干什么?你没听到吗,我姐姐和姐夫是那该死的刘梅杀的,她妈的老贼婆,我要杀
了她,我要给我姐姐姐夫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