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叶烦闹不明白,到自家门口小声问:“被我吓住了?”
王爱荷被吓到了,夜里不断做噩梦。
叶烦不认为王爱荷这么胆小,第二天傍晚听到她的声音再次从屋里出来,叫王爱荷喊祖宗,才不管张大爷高不高兴。张小明买车的钱早还给张大爷,现在的车就是张小明和叶烦两人的,张小明不生气就行。
不过王爱荷今晚没做噩梦。中午在食堂吃饭,王爱荷问同事高干子弟是不是特嚣张跋扈。
最近两年高干子弟风评不好,主要是被长辈溺爱坏的那些人。可王爱荷没说男女,也没说叶烦是京大学生,她同事以为她说的是那些人,就说男的一堆女友,女的抽烟喝酒跟流氓没两样。
傍晚回到家,王爱荷闹分家。
厂里人多但住房少,无论分给谁都闹,张小军厂领导干脆想一个办法,可租可买,租的话两毛一平,买的话论套,小的一两千,大的三四千,谁出钱买先给谁。
很多工人认为不出钱厂里以后也得给安排房子。其中就有张小军。可是王爱荷要房子,还要大房子,不算大阳台,单单室内面积就有八十平的大房子。于是要把张大爷分给张小军的房子卖给张大爷,两间三千。
张小弟指着西边:“知道叶大姐家那么大多少钱?没到一万!大哥要买的房子九千!咱家房子七千没人要,你占四分之一还想要三千,做梦!”
王爱荷不敢相信房子这么便宜,就看张小军,真的假的。
张小军点头。
张大爷说:“跟我去公证,以后我和你妈不在了你们不许再闹着要这个房子,我给你们一千五。”
王爱荷嫌少。可是跟叶烦家比起来,张家这么逼仄的环境,两小间一千五良心价。王爱荷犹豫一晚就去公证拿钱,下午去娘家借点钱就跟张小军去单位交钱拿房。
平时到家吃现成的习惯了,忙了一天回来两口子都不想做饭,没几天就哄张大妈跟他们住。张大妈也愿意,说家里有小儿子二女儿照顾老伴,她在家也没事,应该过去帮小夫妻一把。
最近几天叶烦下午卖冰棒忙起来顾不上收拾王爱荷,张小明上午卖完菜到叶烦家,说他上午没空拉冰棒,要叶烦辛苦一天,因为他要给他妈搬东西,叶烦这才知道王爱荷动作这么快。
叶烦想想后世的房价,八十平的大房子很值钱,可是远不如这边的学区房价格高,单单王爱荷卖掉的两间地皮就能买她两套房,以至于叶烦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大爷身体不好,肯定走在老伴前面。以防张大妈做主把房子给张小军,傍晚见着张小弟,叶烦撺掇张小弟把房产证上的名字改了。
张小弟觉着他大哥二姐都干不过他二嫂,就哄他大哥把大哥那份让给他,然后叫他爹把房子过给他。
张大爷为人老派,不想自己还活着就把房子给儿子。可是二儿媳妇那样的,他小儿子又说回头叫闺女女婿住进来,以防以后打的头破血流,第二天就把房子过户。
这事除了叶烦和张小弟以及张大爷,谁都不知道。
此时也不过七月底。
去年这个时候耿致晔都回来七八天了,至今没影叶烦忍不住着急。八一建军节,周日,少年宫今年正规许多,学生星期天不上课,叶烦早饭后就问在屋里玩的儿子:“耿大宝,你爸真被狐狸精挖走了?”
大宝哼一声:“现在知道急了?”
“我不急,我是怕你和二宝没爸啊。”
大宝:“再给我们找一个呗。怕啥呢?”
叶烦被儿子的小嘴噎得有口难言,憋一会站起来,“在家看着,小明要是回来,让他去拉冰棒,我下午去。”
“你现在干嘛去?”
叶烦:“给你姥爷打电话问问啊。”
此时不到九点,离十点拉冰棒还早,耿卉卉和耿致勤都在家,大宝叫姑姑和堂姐在家等小明,他迈着小腿追他妈。到他妈跟前,拉住她的手,歪着脑袋问:“你急了?你真急了啊?”
叶烦:“我烦你!”
“我不烦你!虽然你叫叶烦烦。”
叶烦停下:“能不能跟二宝学学?”
“奶奶说,一样米养百样人。家里有二宝个话少乖的就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二宝。”大宝拽着她,“你去哪儿打电话啊?”
叶烦:“公用电话亭!”
“你能打进部队的电话啊?”大宝担心。
叶烦点头:“知道你姥爷办公室电话就能打进。”
打通了,但是接电话的人不是叶父,叶烦跟儿子到阴凉处等半小时又去电话亭再打。
耿大宝小声嘀咕:“妈妈,你急了,你真急了。”
“你给我闭嘴!”
叶父吓一跳:“烦烦?”
“爸?不是说你,大宝烦人。”叶烦赶忙解释。
大宝咯咯笑。
叶父透过电话听到大孙子的声音无奈又想笑:“你和他吵吵什么,小孩子一个还不懂事。出什么事了?”
“我好好的。”陶春兰担心叶烦开车不专心,担心陈小慧骑车乱看,见着两人就叮嘱注意安全。叶烦被她妈烦的想不注意都不行,“耿致晔被哪个狐狸精勾走了啊?”
叶父在那边愣了片刻,哭笑不得:“不许胡说。致晔遇到点麻烦,不是坏事。具体我也不清楚,不出意外过几天能回去,回头你自己问他。”
叶烦估计耿致晔有什么特殊任务,可一想他在军校进修也不会叫他出任务,她才有点不踏实。要是耿致晔在部队,没消息才是好消息。
叶烦:“你什么时候退休?”
“年龄到了就退。”叶父职位到头了,没了拼一把的动力,儿子也不需要他安排,他打算年底开大会的时候收到他退休的暗示就退,“别太辛苦,没钱告诉爸。”
叶烦:“知道啦。要不要跟大宝聊几句?”
大宝伸手把电话夺走:“姥爷,我妈妈前几天特虎,我差点被她吓死。”把给王爱萍灌老鼠药的事告诉他姥爷,又说:“王爱萍最近搬走了,我猜就是我妈吓的。还有张大妈,那天哭了,后来也跟儿媳妇走了,肯定也是我妈吓的。我妈在这条胡同都出名了。”
叶父想笑:“你妈有分寸。”
“你咋也这么说?”大宝惊叫。
叶父赶紧说:“姥爷回头就数落她。”
“你舍得啊?”大宝问。
叶父保证:“舍得!人命关天的大事,不舍得也得舍得!”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带我妈过去。”
叶父很想问,看着他数落叶烦吗。想到大孙子在那边急了,叶父不好再逗他,“我回去之前打电话告诉小慧,让小慧通知你妈。”
陈小慧天天卖雪糕能见到叶烦,大宝认为姥爷没糊弄他,“姥爷,你多休息,不要太累啊。”
叶父满口答应下来才挂上电话。
大宝瞥着他妈说:“等着吧!看回头你爸怎么收拾你。”
“回家吧!”叶烦拽着他的胳膊到家门口,不禁停下,大宝疑惑不解,“妈妈怎么不走了?”
叶烦朝屋里抬抬下巴。大宝看过去,好像多了两个老人,睁大眼睛又迷上眼睛打量,不敢置信地轻声问:“楚家那俩老东西啊?”
“客气点啊。”叶烦拉着儿子进去。
大宝到院里睁开他妈,蹦蹦跳跳进去就喊:“楚爷爷,楚奶奶,什么时候来的啊?”
楚父挤出一丝笑:“焱焱啊?”
大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大名“耿焱焱”,“对啊。要不要吃冰棒啊?”打开冰箱就拿几个出来。
耿大宝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楚父脸上的笑容消失:“年龄大胃不好,不吃了,谢谢焱焱。”
“不客气。”大宝给哥哥姐姐妹妹们一人一个,又给小姑和奶奶、妈妈一个,自己也拿一个咯嘣咬一口,“楚爷爷,你胃不好干嘛不在家休息?有什么事给我二妈打电话,或者叫楚家表哥来说一声啊。”
耿卉卉故意说:“对啊。让表哥过来说一声就行了。”
楚风禾的母亲没好气地问:“他来有用?去年怎么跟你说的?你忘了还是故意跟我作对?”
耿卉卉顿时觉着手里的冰棒不甜。
叶烦心说,真是我安分太久,都当我好欺负是吧。
“什么事发这么大火?”叶烦故意问。
楚母:“卉卉小婶,你有两个孩子要养,想赚点钱,大家都能理解。我们也支持。可是卉卉和犇犇还是孩子,你怎么能鼓动她卖东西?世人很苛刻,小小年纪就爱钱的名声传出去,他俩以后怎么找对象?卉卉毕业后怎么为人师?”
耿卉卉忍不住说:“姥姥,你说我就说我——”
叶烦心里窝火打断耿卉卉:“您老说得对。那你大孙子娶的是哪家高干子弟?你大孙女嫁的是哪位青年才俊?”
“你——他们情况特殊。”楚母道。
叶烦:“这话的意思你对孙媳妇不满意?那就难怪了。”
老两口不解其意。楚母问:“难怪什么?”
叶烦道:“自家孙子孙女没养好,看犇犇和卉卉优秀就想拐去楚家呗。”
楚父眉头紧锁:“你怎么可以这样讲话?我们是为他俩将来着想。”
叶烦:“说得好像我们不为他们着想一样。两位,去年我就想说,犇犇和卉卉姓耿!”言外之意与你们无关,别管太宽!
楚母张口结舌:“你你——你小——你想多了!我们没想让卉卉和犇犇跟我们姓成为楚家的人。”
叶烦怀疑她想说小人之心,“你孙子孙女不如卉卉学习好,你二老有时间不盯着他们反而操心卉卉和犇犇,谁知道这事都觉着反常。您认为我该怎么揣测二位?”
楚父:“不能只抓成绩,成绩不能代表一切。”
叶烦道:“学生不抓成绩抓什么?人品能让单位给卉卉加工资,还是能研究出蘑菇蛋?我认为品行不需要完美,不干违法的事就行。你们的要求太苛刻,恕我不同意卉卉和犇犇跟你们回去。”
楚母急了:“我当一辈子老师比你知道怎么教育他们。”
叶烦:“你哪个孙子孙女考上京大?”
楚父张张嘴:“——他们学习方面差一点,但是品德优秀!”
叶烦:“请问他们帮助过同学同事,还是在国家遇到大灾难的时候捐过钱财?”
楚父被问住。
叶烦:“卉卉赚了钱,国家遇到洪涝地震,可以出一百块钱买一堆衣服送给灾区,你孙女孙子没钱,只说一句同情灾区人民,在我看来不过伪善!”
耿卉卉顿时想给她婶鼓掌,但她忍住了,怕气晕姥姥姥爷。
楚母问:“你又捐多少?”
叶烦道:“我没说我品德优秀啊?我说我满身铜臭!”
楚母呼吸停顿一下,没想到京大学生敢自污。
叶烦都敢灌人老鼠药,她还有什么不敢:“您孙子参加工作了,去年有没有被评为劳动模范?”
老两口没留意过。
叶烦见他们满面寒霜却又沉默不语,估计卉卉的大表哥没评上劳动模范,“再说您二老,在基层呆过,百姓很苦吧?身为人民教师应该知道对农村孩子而言读书时唯一的出路。您二老回城后给他们寄过书本,写信问过他们的学习吗?您孙子孙女穿不上的衣服是扔了还是寄给有需要的农村孩子?”
楚父哪想过这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