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今儿于文桃也在,怀疑是叶烦的主意,除了她别人想不到这么损的招儿。于文桃担心儿媳妇被打,然后叶烦气得跟她分家,于文桃一个字没敢提,就说:“去北边看看。”
北边没有冰,但是有一群孩子啊。鞭炮齐鸣,硝烟弥漫,大爷大妈被吵得脑子嗡嗡响,哪有心思练功,最后各回各家。
此时叶烦在家看书,于文桃到正房就问:“公园出口和入口全是冰,是不是你叫人干的?”
叶烦淡淡地瞥她一眼:“是我又咋了?”
于文桃嘀咕:“谁敢咋着你啊。”
叶烦最近被她的固执气得不轻,没好气地说:“不是就出去!”
于文桃气哼哼出去,到外面就瞎嘀咕。耿致勤也被她气得不轻:“说什么呢?是不是嫂子欺负你?过两天给爸上坟,我告诉他,让他找嫂子聊聊。”
于文桃闻言顿时不敢嘀咕,担心老头子半夜过来安慰她。
这几天出去习惯了,于文桃不想在院里待着就去外面,然而胡同里全是小孩,于文桃被吵得头疼就去李大妈家,张大爷也在李大妈家,俩人在院里正练着呢。
张小弟趴在墙头看到他爹死性不改,就去叶烦家借收音机,把线接到外面,声音开到最大,左右邻居都被他吵得头疼。
李大妈到张家门口叫张小弟小点声。张小弟立刻说:“你把我爹撵回来我就关上。”
张大爷从李大妈身后出来,问他哪来的收音机。张小弟朝于文桃看一下:“她给我的。”
“嗳,你这孩子怎么乱说?”于文桃仔细看看,收音机是她家的,“是不是叶烦给你的?她到底想干嘛?我们又不是做什么坏事。练功强身健体也不行啊。”
张小弟心说,你们也找个镜子照照,那是练功吗?装疯卖傻的见着你们都要甘拜下风。
“我找叶大姐借的。”张小弟主打一个诚实,见于文桃不高兴,他就把收音机还给她,然后坐公交车去百货商店,买了一个唢呐一个锣。
张小弟坐在自家墙头上,唢呐别腰间,手里拿着锣,看到三人做动作,张小弟就敲锣,吓得三人打个激灵。
连着五次,于文桃的心脏受不了,不得不滚回家晒太阳。
张大爷骂张小弟无法无天。张小弟任由他骂,有空骂他自然没空想那些歪门邪道的。
李大妈忍不住跟街坊四邻抱怨,而她的老姐妹们都认为张小弟不省事,中午儿女回到家,就说张家那孩子不行。
听者有心,饭后这些人直奔百货商店,有人买唢呐有人买锣,然后偷偷给自家儿女。
大爷大妈迷上练功不做饭,也不管孙子孙女,小孩也受不了爷爷奶奶们,所以都很认真执行。
第二天上午,公园里不是锣鼓喧天就是鞭炮齐鸣,小孩子玩累了休息,他们也被吵的没心思练功。如此过了小年,必须准备年货,没法练功的大爷大妈就老老实实去菜市场去商店。
春节家里来客没法往公园跑,等到初五,十来天没练,反而不是那么想念。
耿致勤见于文桃不再沉迷驱鬼招魂,担心她又想别的招,就问她怎么不练了。
叶烦今儿带着大宝和二宝去耿致晔舅舅家拜年,于文桃仗着叶烦听不见,道:“你嫂子不准谁敢练。”说起叶烦她就一肚子牢骚,“你嫂子真厉害,这周围有一家算一家,没人不听她的。”朝隔壁瞥一眼,“李家老大还是大单位干部呢。她也能使唤动人家。也不知道她咋这么能。”
以前街坊四邻对叶烦的评价就是聪明,也有几个不好的评价,爱钱——出身那么好还走街串巷卖东西。
王爱荷做事过分,三天两头大呼小叫,街坊四邻都担心小孩有样学样,闺女和儿媳妇也跟她学坏了,对她很不满。
叶烦把人吓唬走,大爷大妈们放心不少也怕叶烦,居然敢给人灌老鼠药。后来得知老鼠药瓶里全是水,顿时觉着她有勇有谋有分寸,爱钱的小缺点也变成了持家的美德。
现在大爷大妈们讨厌叶烦,大爷大妈的家人都喜欢叶烦——她有办法对付冥顽不灵的老头老太太。
早几天张小明带着妻女回来过年,董颖不想在狭窄的屋里待着,到门外看到耿致勤,跟她推心置腹地聊过叶烦。耿致勤从她口中得知大家都很佩服叶烦,估计这个节骨眼上无论叶烦干嘛大家都会支持,耿致勤便说:“妈,您才知道啊。嫂子和街坊们商量好了,再这么执迷不悟,就各家出一点钱到农村寻一块宅基地,给你们盖个养老院,把你们送过去,省得看见就烦。”
于文桃吓得脸色骤变:“你你——你不要吓唬我!”
耿致勤:“不信你可以问问隔壁李家嫂子,她也知道。我嫂子身为儿媳妇是没办法把你送过去,可是我签字同意的话,你猜有没有可能?”
于文桃气得起身捶她,骂骂咧咧白养她这么大。
耿卉卉和耿磊磊一左一右拦住奶奶。于文桃停下就问:“你俩也想把我送走?”
耿卉卉:“不是我们想。你生病不去医院,我们看着难受,不如眼不见为净。”
“我啥时候生病不去医院?”于文桃气得跳脚。
耿卉卉顿时想翻白眼,老太太得了老年痴呆症了不成?不是她这么作,小婶至于跟她计较吗。
耿卉卉:“不是你生病不吃药还能是我?”
“自从练气功我就没生过病。”于文桃一脸委屈。
耿卉卉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有理说不清,“你没生过病,那你有几天迷迷糊糊是练功练岔气了,还是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后者不可能,前者不能承认。于文桃推开孙子孙女:“我看你们就是嫌我老,不想伺候我,找这么多理由。”说完就往外走。
耿犇犇一脸茫然,有人说她老了需要人伺候吗。
耿致勤让侄子坐下:“别理她。说不过我们就耍赖。我就该听你婶的,不跟她废话。”
耿犇犇不放心,勾头看她去哪儿,谁知她转身回了厢房,“我——还以为她要离家出走。”
耿致勤:“大过年的她往哪儿走。这老太太说她胆大,我一提你爷她就怕。说她胆小,发烧不吃药硬抗。”
耿犇犇忙问:“真生过病?那最后咋办的?”
耿致勤:“你婶开车去街道卫生院把医生接过来给她打一针,又叫二宝劝她多喝水,烧才退下去。”
耿犇犇无法想象,“她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耿致勤道:“谁知道。你婶说她太闲。忙的一沾枕头就睡就没空想这些。我看也是。你看张家,张小明的妈就不迷气功。”
耿犇犇下意识问:“为啥?”
当然是王爱荷身体笨重,张大妈要买菜做饭洗衣服,每天累得吭哧吭哧。偶尔星期天回来看看她老头,不说羡慕张大爷有空去公园练功,反而嫌董颖的肚子没动静,不想给张小明生孩子,又说张大爷这辈子要想抱孙子还得指望老二。
张小芬原本心疼她妈在张小军家辛苦,听她这么念叨又没人可说,有次碰到耿致勤在外面看着大宝和二宝别往马路上跑,她就跟耿致勤抱怨,她妈累死也活该。
耿致勤把张大妈半年来的遭遇大概说一遍,就说:“以后不准心疼你奶奶,有什么事都找她,我看她练不练。”
耿犇犇:“那累病了怎么办?”
“她在公园一待就是一天也会冻生病。”耿致勤之前真有好好劝她妈,不是实在劝不了刚才也不会那么吓唬她。
耿犇犇有个疑问:“气功真没用啊?”
耿致勤:“咋说呢。但凡动一下都比天天坐着好。她要是跟行家里手好好学我们也不阻止。可你奶奶那叫什么气功?往地上一躺,手指着天,你长这么大也看过不少电影,有那种功夫吗?你小婶用自身证明练太极能强身健体她不学,学那些野路子,有用才怪!”
耿卉卉闻言不禁笑出声。
“姐笑什么?”
耿卉卉忍着笑说:“我想起有一次去公园找奶奶,她屈膝翘屁股,胳膊肘抵着小腿,两只手臂向前,食指和中指指着前方,说她扎马步不是扎马步,说是□□功也不是,真就四不像。她也不怕腿酸撑不住跪在地上磕到脑袋。”
耿犇犇试着比划一下,扭头一看屁股翘老高,“她不觉着难为情啊?”
耿致勤摇头;“人家说强身健体不丢人。”
耿犇犇想说什么,忽然想起一件事:“姐,姥姥姥爷不会也练吧?”
耿卉卉摇头:“学校缺老师,他们还没退休,没空搞这些。”听到脚步声,耿卉卉奇怪,快中午了还有亲戚上门吗。
耿卉卉勾头朝外看,大宝和二宝蹦蹦跳跳进来。耿卉卉不禁起身:“舅爷爷家没人?”
大宝:“有人,不过只有大舅奶奶。小舅爷病了,大舅爷和小舅奶奶都在医院。表舅表姨要上班,大舅奶奶还要给他俩做饭,妈妈就让我们回来。”
话音落下,叶烦进来,耿致勤给她倒杯水暖暖手:“要不要明儿再买点东西去医院看看?”
叶烦摇头:“他不知道听谁说气功能治病,结果练了一天第二天就病了——”
“他那个身体也练功?”耿致勤惊呼,耿致晔小舅的身体比张大爷虚多了,在胡同里遛个弯都要用拐杖。要不是现在医疗水平比以前好,他早跟他姐作伴去了。
叶烦吓一跳,见她满脸震惊,忍不住想笑:“大舅妈说起这事也无语。在医院住半个月了。以前这么严重他的几个儿女肯定请假轮流伺候,这次都不想管。我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大舅妈说不用,还说医院都是病人,别把大宝二宝传染病了。”
耿致勤:“三哥的大舅妈没练吧?”
叶烦:“她觉着那些招数太丑,跟跳大绳一样。以前大舅听你三哥说过我身体虚,常年练太极慢慢养好的。他就跟一个体校老师学太极。大舅妈说她要是吃饱了撑的想运动也是跟大舅学。”
耿致勤不禁说:“这才是正道。”
叶烦想到婆婆最近很老实,卉卉和犇犇可以照顾大宝和二宝,便问:“我明儿去羊城,你去不去?”
耿致勤不敢。
叶烦家有电视机,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春晚,明星主持人穿着红裙子,叶烦说等到夏天肯定很多人买同款。这条胡同里有人在服装厂工作,叶烦就问她们服装厂有没有裙子,街坊说现在还早,过几月再做。
叶烦想到南方看看。南方这几年私企多,私企为了抢客源也会比国营单位便宜一些。叶烦年初二就把南边那间杂物房收拾出来,准备带着去年和前年赚的钱批发衣服。
耿致勤听到叶烦的打算心动,可是几千里,乘坐特快火车来回也要六七天,还要拿出全部积蓄,耿致勤就有些犹豫。
耿致勤再次听到叶烦要去,摇了摇头:“我帮你卖吧。”
叶烦:“你都不如董颖胆子大。”
耿致勤:“我相信嫂子不会坑我。可是那么多钱,现在批发五六月卖,中间这几个月我肯定寝食不安啊。我是老师,要是吃不好睡不好,还怎么上课啊。”
叶烦点头:“那我明天上午去问问陈小慧。”
大宝:“你一个人去姥姥家啊?”
叶烦问:“你也想去姥姥家?那你和二宝收拾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我送你们到姥姥家过一周,妈妈回来再去接你们?”
大宝和二宝最近很烦奶奶,闻言立刻回屋收拾东西。
翌日上午,叶烦拎着两个包,大宝拉着二宝,娘仨乘公交车回叶家。
陈小慧跟耿致勤一样想跟着叶烦赚钱,可是一听要压几个月货,她便犹豫。
为了这几个月能踏踏实实上课,陈小慧决定跟耿致勤一起帮叶烦卖衣服拿提成。
陶春兰忍不住叹气:“就算你的钱打水漂,还有我和你爸,你怕啥?”
陈小慧上辈子干过很多生意,无一成功,所以就算有叶烦带她,她一想到叶烦上辈子也没干过服装生意就不踏实。
陈小慧:“你敢把钱给叶烦让她囤货吗?”
“我咋不敢?”陶春兰家有两个存折,一个是她的工资,一个是她丈夫的工资。陶春兰看好房子,三间破旧的四合院。陈小慧提过房子破没关系,推倒重盖也比买楼房合算。既然她不在意,陶春兰打算用她几十年的工资拿下那套房。用不着丈夫的钱,陶春兰立刻把叶烦父亲的存折给叶烦。
叶烦一看上面的数字,惊了一下:“妈,你确定都给我啊?”
“你给我打个欠条。”陶春兰此话把陈小慧刚刚泛起的酸水压下去。
叶烦找一张纸,一边打欠条一边说:“那你回头陪我把钱取出来存我的名字。我拿着爸的存折去银行尽肯定取不出来。同名同姓的那么多,负责的柜员可能怀疑我这张存折是偷的或捡的。”
陶春兰问:“什么时候去?”
叶烦:“现在吧?我下午去买票。”
陶春兰忙问:“这么着急?你一个人?”
叶烦摇头:“我浑身是胆也不敢一个人拿货。我本来想找于家村的人合伙,他们怕被打成投机倒把,也没去过南方心里没底,说这次自费跟我过去长长见识。”昨天下午叶烦叫张小明跑一趟于家村,于家村的人这么说的,“要是我弄的东西受欢迎,等我放暑假就跟我去屯冬天或者明年的货。”
陈小慧:“干嘛去羊城?你批发小东西可以去杭城啊。甬城肯定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