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叶烦:“把纸给叔叔,你帮大家拿东西。”
二宝摇头:“我会!”
叶烦:“你没他们包的快,他们没你拿东西快。二宝,做自己擅长的事。”
二宝似懂非懂把纸给苏运城,叶烦指着不远处的箱子,二宝把箱子拉到离她最近的女同志身边。女工见她小脸通红,下意识夸一句,说出口才意识到她听不懂。然而二宝甜甜地笑着回她一句本地话。叶烦没听懂,愣了一下,问苏运城:“二宝说什么?”
苏运城想也没想就说:“不要谢。”说出来一愣,“二宝回我们本地话?”
叶烦不会,也听不懂,叫苏运城跟二宝说几句,二宝真会,但只会几句。叶烦看着像只小蜜蜂的女儿若有所思,
傍晚,耿致晔到家,叶烦在厨房煮海鲜年糕汤,不用他帮忙,就叫耿致晔教二宝俄语。耿致晔怀疑她忙糊涂了:“二宝才两岁,叶会计,揠苗助长!”说完又觉着无语,“俄语不是英语,就弹舌都得看天赋。”
叶烦:“你先试试。”
耿致晔闲着也是闲着,到客厅冲女儿招招手:“二宝,听说你又干一天活?累不累?”
二宝点头:“爸爸,二宝好累啊。”
耿致晔把她抱腿上:“听说你还会本地话?”
大宝趴在桌上写作业,没听清:“二宝会什么?”
耿致晔:“本地话。”
大宝不敢置信:“二宝,跟谁学的?”
二宝现在可忙了,有点忘了,她得好好想想:“爷爷,姨姨。”
耿致晔:“你妈说请了四个临时工,两个老人,一男一女,还有两位三四十岁的女同志。二宝,是不是他们?”
二宝点头:“爸爸会不会?”
耿致晔摇头:“爸爸会别的,想不想学?”
二宝工作很累,二宝什么都不想学,二宝要下去。耿致晔见状立刻说她妈不会。二宝立刻要学,紧接着就问学什么。
大宝拍桌大笑,笑够了就朝厨房喊:“叶烦烦,你听见了吗?”
叶烦把烧水壶放炉子上,端着一锅海鲜年糕出来:“听见了。不光妈妈不如二宝,你也一样。你爸要教二宝俄语。”话音落下,耿致晔说出来,二宝像个小鹦鹉,学的有点像,但叶烦个外行人都知道不标准。即便如此,耿致晔也十分震惊,用极为不确定的语气问:“二宝的天赋在这方面?”
叶烦点头:“现在看来是这样。”考虑到女儿两岁,“以后不一定喜欢。你抽空就教她说几句,也省得你忘了。”
大宝收起作业本:“妈妈不会吗?”
叶烦上中学那会儿国家跟北边老大哥闹得不好看,她上学学的英语:“妈妈没学过。”
大宝:“可是姥姥姥爷,舅舅舅妈都会啊。”
耿致晔说:“你妈本姓陈,陈家没有这方面天赋。”
叶烦笑着点头:“对啊。因为他们我都不会俄语,就这也好意思叫我回申城。做梦!”
大宝感觉他妈重点错了,一看到妈妈递来的年糕海鲜,管他呢!大宝饿了,大宝先吃饭!
晚上,俩孩子睡了,耿致晔说:“早知道他俩这么有天赋,就,我就想办法回首都了。”
叶烦:“担心在这里没人教他们吗?一个两岁多一点,一个未满五周岁,你想累傻他们吗?十岁再学也不迟。上面又不敢让你在这里呆一辈子。”
呆一辈子跟占山为王差不多了。耿致晔听出她言外之意,笑着转过身:“是我忘了。今天累不累?”
叶烦按住他的手:“明天一早出货。”
耿致晔顿时什么心思都没了,“这么快?”
叶烦:“中秋好卖。”
耿致晔拉灯:“睡吧。”
一夜无梦,叶烦醒来心情极好,耿致晔去买菜,看到苏远航领着一群人往外搬货,有人用板车,有人开手扶拖拉机,连买菜的都上去帮忙。耿致晔到家就叫叶烦去看看。叶烦到食品厂门口吓一跳:“怎么这么多人?”
苏远航跑过来解释:“大家说闲着也是闲着。”
叶烦:“他们知道装车上车有钱拿?”
苏远航点头:“知道。都是自愿帮忙。叫咱们请的临时工回家吃饭,留着力气等船靠岸卸货。”
叶烦看一眼忙得满头大汗却十分兴奋的渔民,决定等苏远航一回来就把钱发下去:“到车上该睡睡该吃吃,这不是一锤子买卖。”
苏远航点头:“我们知道。家里给我们准备很多东西,到首都都吃不完。”
叶烦:“我给你的地址和电话号码收好。”
苏远航担心自己粗心大意搞掉了,又抄两份,一份给苏运城,一份给苏多福。苏远航正想告诉她,苏运城跑过来:“远航哥,好了。”
叶烦诧异:“搬完了?”
苏运城点头:“可以开船了。大家都等急了。”
叶烦:“那我们去码头。”
农副产品市场后面就有个渔民自己修的小码头。叶烦没走几分钟就看到几艘大渔船。苏远航解释:“我原本想安慰大家就算不好卖,拉回来也没多少损失,因为运输车不要钱。大家就说不能叫外人比下去,也免费帮咱们运一次。”
叶烦点头:“以后该多少是多少。天天讲人情,生意干不长。你不好意思的话,等到首都多听多看多问,他们缺什么,我们种什么。”
苏远航想起一件事:“你知道我们大队为什么叫莲花大队?”
叶烦:“莲花大队有一块低洼地,可以种水稻,可是清明时节阴雨连绵,水位太高没法插秧,面积太大也不好排水,什么都不种又可惜,现在那边是一片莲藕。”
苏远航震惊:“你连这都知道?”
叶烦心说你当我油钱是白给的:“你想卖藕?不现实。首都有人种藕,周边也有。除了留够自己吃的,改种产莲子的吧。让擅长种这些的人多琢磨琢磨,比人家的好就不愁卖。”
苏远航想说都吃不饱,谁有心思喝莲子粥:“我们可以做藕粉。”
叶烦:“你有机器?”
苏远航闭嘴。又想起一件事:“隔壁村有个老师,好像就是什么农学院的。”
叶烦点头:“那就给人换个舒服的环境,改善改善伙食。”
苏远航:“您好像不意外?”
叶烦:“这几年听多了见多了。也别太谄媚。有真本事又被下放到岛上,应该不是阿谀逢迎之辈。找他请教的时候别提食品厂,带上会种果蔬庄家操劳半生的老人。”
苏运城拎着行李在两人身后,闻言忍不住问:“会计,有什么讲究?”
叶烦:“大多数人看到弱者都会放下戒备,不由得升起同情心,比你俩好烟好酒好肉奉承有用。”
苏远航顿时相信听她的收莲子也能成。
叶烦见货都上船:“有什么事找陈小慧或耿致勤都行。”
苏远航停顿一下上船冲她挥挥手,去看货物有没有放好。苏运城拎着包跟上去,小声说:“哥,陈小慧不是那个人吗?”
兄弟俩这些天经常来菜市场,听人说过叶烦本姓陈。苏远航一度担心首都供销社因此变卦。可事已至此,总要试一次,否则他一定抱憾终身。
结果叶烦自己主动提起。
苏远航搞不懂:“到首都就知道了。”
一天一夜再加半天,几十个小时,听起来很漫长,头一次进京的三人异常兴奋,反而觉着沿途风景没看够怎么就到了。
同叶烦说的一样当天下午到海店供销社。
自打叶烦走后特价商品一天比一天少,街坊四邻很有意见,可她们也不敢招惹负责收购农副产品的收购站,只能没事就在供销社周围徘徊,希望有一天把叶烦盼回来。
今儿周末,供销社附近很多人,一看拉来很多东西,明显不是收购站的,跟耿致勤比较熟的街坊大妈挤开苏运城三人,“耿同志,什么东西啊?”
耿致勤:“海味。”
大妈很失望,买不起啊。
主任不经意间瞥到这一幕,立刻大声说:“门外这些东西不限购,大家不要慌不要囤货,这是叶会计叫人送来的,以后还有。”
限购的东西大家疯抢,一说不限购,试图偷偷掰开纸箱的大爷大妈立刻停手。
西城供销社主任和会计此时也在,他们担心北方人吃不惯南方海鲜,没敢答应海店供销社主任分走一半,就说先看看都有什么。西城主任就叫海店主任打开一箱看看。
海店主任低声说:“还没说价钱,急什么。”冲苏远航三人招招手,“去我办公室喝点水。”
西城来的俩人跟进去给三人倒水,海店主任把早已准备好的价格单拿出来。苏远航看到后脸色微变,主任想说什么,苏远航忙说:“可以!”
苏多福顿时想躲出去,简直没眼看。
主任给的价不高,没想到还是高了。可他扫到苏多福的表情就知道他懂行,顿时不好耍赖改口说这是对外售价。主任翻出空白页,拿着钢笔:“那就过称吧?”
苏远航连忙起身,就怕主任后悔。
主任想笑:“不着急,我跑不了。证件给我看看。”
苏远航:“我是——”
主任:“我知道你是食品厂厂长。让我看看发证单位,回头上面问起来,我说不过他们也好叫他们找你们领导。”
苏远航赶忙把文件递过去。主任一看确实跟平时给他们送货的食品厂一般无二,放心下来。到外面就叫耿致勤过称,陈小慧记账。
生在江南,因为各种原因到首都的大妈问:“主任,什么时候卖?”
主任:“我先看一下。”
耿致勤过一样,主任看一样。东西称完,主任心里有个大概。
渔民包装时在箱子外注明高中低三类,主任不用叫他的人把东西倒出来再定价。他又从头看一遍,这次边看边在本子上写售价。大概十来分钟,主任考虑再三确定没什么疏漏,就指着箱子对大家说那些最便宜,这些最贵,有海带紫菜还有鲍鱼。
大爷大妈们一听鲍鱼就七嘴八舌地说吃不起。
主任不慌不忙地解释鲍鱼不贵,顺便说出价格。苏远航脸色微变,因为比给他的价格高出五成。苏远航压着嗓子问苏多福:“这么贵有人买吗?”
这年头谁都不敢冒尖,有钱想吃也不敢第一个站出来。
陈小慧想说什么,主任一把把她拽回去,这姑娘看起来聪明,也只是看起来。主任大声提醒众人中秋节快到了,正好用来招待新女婿或未来儿媳妇。鲍鱼还可以孝敬长辈。
这种理由一出,不差钱的大爷大妈立刻叫屋里的售货员拿秤称一斤。
陈小慧见状明白主任为什么不叫她开口,她没想到可以这样讲。陈小慧不好意思问主任,就问耿致勤:“那些海带怎么卖?”
苏多福打开装海带、干大虾、虾皮的纸箱,告诉大爷大妈们怎么做,多少钱一斤。
不舍得买鲍鱼的人还是大多数。这些大爷大妈一听比去年的便宜一半,立刻你一把我一把,跟买大白菜似的。
苏运城两眼发直,喃喃道:“首都人民真有钱……”
海店供销社附近很多双职工家庭,有些父母健在的一家有三四个吃商品粮的。再说了,海带泡发后成年人巴掌大一块就能做一小碟菜。又有吃海带可以防大脖子病的说法,以至于家家户户都不介意买几斤。
半个小时,金乌西坠,海带抢购一空。
见多识广的苏多福也没见过这么买东西的,仿佛看到二十年前百废待兴,人人充满干劲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