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翌日上午,看到叶烦在院里洗衣服,二宝一个小孩在菜地边抓虫揪草,她就过去帮叶烦压水。
刘桂花不擅长讨好人,叶烦一眼就看出她非闲着无聊来找自己打发时间:“嫂子,出什么事了?”
刘桂花愣了一下,摇头:“没,没事。”
叶烦:“这里只有二宝,还不记事。你放心说吧。”
刘桂花很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吞吞吐吐说道,“你懂得多,嫂子想跟你学学,以后老牛转业工资没现在高,我也能干点啥。我啥都不懂,到时候人家想照顾老牛给我安排个临时工作,我都干不来。”
这才对啊。叶烦点头:“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教你啊。”
刘桂花:“不用特意教我。你去食品厂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帮你打下手。”
叶烦把丑话说在前头:“没钱的啊。”
刘桂花摇头:“不用,不用,俩孩子上学去了,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叶烦点头:“可能得过些天。”
“我知道。”刘桂花想过中秋刚过家家户户都不馋,也不舍得再花钱。
海店和西城供销社确实没什么人问有没有便宜的海带紫菜虾皮等等。然而海店和西城弄了几车海味的消息传到东城,东城供销社主任不乐意,同在皇城根下,怎么还厚此薄彼。
上面开会,商店、供销社等等许多国营单位领导碰到一起互相寒暄时,东城主任才知道海味是人家自己跑的,并非送货上门。
东城主任就叫海店主任给叶烦发电报,海店主任叫他等几天,九月初海店和西城需要进货的时候给他三成。东城主任就说给他弄一车,回来他分给国营饭店和百货商店等单位。
不用叶烦挨家挨户推销,叶烦农历九月初给他安排一车,其中有四十箱橘子罐头。这四十箱橘子罐头是今年年初产的,罐头厂打算过些天特价处理。横山食品厂帮罐头厂原价卖出去,罐头厂领导一高兴,汽车运输费算他的。
九月中和九月底又出两批货。要不是有罐头和即食鱼干都凑不够车。这个时候也没人抱怨食品厂要他的东西不要他的。
期间食品厂没事苏远航没能闲着,叶烦叫他去百货商店问问需不需要棉衣。
农历九月中旬的江南有了秋意,需要厚衣服,苏运城和苏多福从首都拉回来半车棉衣秋衣。
冬天的衣服贵,甬城和杭城的百货商店吃不下,想先给一半钱。叶烦料到这点,叫苏远航接车,然后跟商店负责人签合同。
有合同约束,十月初苏远航到市区拿到尾款。
十月初没出货还有钱拿,以至于渔民比第一次分到钱还兴奋,议论好几天。
一个月出三批货,还卖给商店一批棉衣秋衣,叶烦很忙,把田小凤一家忘得一干二净。
山上的蜜桔熟了,农历十月初四,叶烦抱着二宝,庄秋月拉着大宝带着自家孩子到山脚下摘桔子,半道上碰到刘桂花,刘桂花告诉叶烦,田小凤搬走了。
叶烦:“这么快?”
庄秋月:“一个多月了。你不知道?”
叶烦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就算耿致晔和政委当天同意他转业,也得跟工厂交接。他先过去安顿下来,田小凤才能带着儿女转过去。这样算下来一个多月很快了。
庄秋月想想从她听说廖政委调到岛上到她搬过来,中间隔了两个多月:“是很快。不过走了也好,那女人就是个搅家精。”
刘桂花:“她嫌岛上出来进去不方便,看见什么都烦。又被小叶打一巴掌,不走的话指不定又整什么幺蛾子。”
廖苗苗掰开一个橘子给她妈一半给叶烦一半:“别说她。吃橘子。这棵树上的甜。”
叶烦:“找根草绳做个记号。回头都改种甜的。”
刘桂花:“要是皮薄还没籽就更好了。”
叶烦点头:“记下了。改天就告诉苏远航。”
翌日上午到办公室,叶烦见着苏远航就把此事交给他。
苏远航没见过无籽的桔子树,忍不住抱怨:“给我出难题啊。”
叶烦:“找市里或省里的农业专家问问。不是有个下放到这里的老师吗?找他同学同事问问。人要是被下放到别的地方喂牛种水稻,就把人要到这里伺候果树。这事叫你爹去。你不好使。”
苏远航:“咱们生意越好,我爹脸色越难看。”
刘桂花在门口看着二宝在院里玩,听到这话朝屋里说:“前几天老书记来过一趟,就是分卖衣服的钱那天。我听人说他嘀咕着食品厂不能卖衣服。在路边等着分钱的社员说他年龄大了说胡话。咱们根本没卖衣服,好心帮商店捎的。那点钱是商店给咱们的辛苦费。”
叶烦笑着点头:“就是这样。”
苏远航笑不出来:“可是——”
叶烦:“你爹不搭理你,叫你叔伯兄弟出面。对了,你爹的长辈,堂叔表姑还活着吧?”
苏远航如醍醐灌顶,兴奋地说:“我这就回家。”
叶烦叫住他:“等等。叫你堂爷爷穿着全是补丁的衣服住着拐杖,到他跟前就说生活艰难,最好掉几滴眼泪。”
苏远航忍不住同情他爹,但只同情一秒就笑嘻嘻开车走人。
刘桂花问:“这是他们大队的手扶拖拉机吧?”
叶烦点点头:“以前按次租,最近好像他们大队社员开会同意,只要是苏远航开,给点油钱就行。”顿了顿,“嫂子,这两天没啥事,要不你忙去吧。我一会儿接大宝放学。”
刘桂花刚才听苏远航说了,两天后出货,半车橘子和半车海味:“那我过几天过来。对了,大宝不是不叫你接吗?”
小屁孩心口不一。前些天叶烦忙没去接他,交代廖家大弟跟他一起回来。等她到家,小孩嘴巴能挂油壶,埋怨她骗人,说好不忙,天黑了还不回家。
叶烦笑着说:“小孩一天一个主意,不能全当真也不能不当真。”
刘桂花不懂,又觉着叶烦太宠孩子。可耿大宝未满五周岁就上一年级,这样的孩子宠点也无妨。
刘桂花冲二宝伸手:“姨姨抱你?”
姨姨没有妈妈身上香,二宝抓住妈妈的手往她妈身上爬。叶烦无奈地抱起她:“不能自己走吗?”
二宝屈膝伸手勾住自己的脚:“坏了。”
叶烦轻笑一声没理她。二宝自己觉着无趣老老实实坐好。
橘子不比缠成一把一把的海带,怎么扔都不会坏。出货那天叶烦叫苏远航盯着装车。
发车前,苏远航叮嘱两人这次辛苦一下,到大站停的时间长,他们下来打开车门透透气。
这样运到首都,压坏碰坏捂坏的寥寥无几。
桔子只比本地种的苹果梨贵一分钱,还可以放十天半月,以至于西城和海店的大爷大妈又跟东西不要钱似的,五斤十斤的往家搬。
苏运城又忍不住感叹:“首都人民有钱。”
正好一大妈从他跟前过,笑着说:“这就有钱了。”
苏运城:“十斤啊。”
大妈:“一人一天两个,几天就没了。”
苏运城下意识问:“吃几天啊?”
大妈奇怪:“不一次买够吃几天的,天天买啊?”
苏运城下意识点头。
大妈不禁说:“不嫌费事。”说出来想起什么,“我们这里不长桔子。卖完就没了。”又想起什么,摇了摇头,“以前也有,但是贵,一斤能买这样的三斤。”
不清楚南北差异多大,苏运城决定闭嘴。就在这个时候,有个老太太骑车停在两人跟前,问他们是不是苏运城和苏多福。两人点头,老太太递给他们一个包裹和一封信,收信人叶烦。
苏多福见她长得像陈小慧,开口叫一声婶,然后问他还不是叶烦的妈。
陶春兰笑着问:“烦烦跟你们说过我啊?”
叶烦很少说娘家人。苏多福至今不知道叶父做什么工作,陶春兰退休前干嘛的。苏多福笑着点头转移话题:“婶,还有别的事吗?”
以前不知道江南什么样,陶春兰很担心。这些天经常能见到从南方来的人,陶春兰放心多了,摇了摇头:“没事。你们忙吧。”
苏运城等他走远就问:“上次叫陈小慧捎过来,这次怎么自己跑一趟?”
苏多福也不明白:“吵架了吧。就当不知道。信收好,东西先放主任办公室,这里人太多,别搞丢了。”
苏运城先看一下陈小慧,确定她没出来,就偷偷摸摸钻进主任办公室。
叶烦也觉着奇怪,她妈病了或者家里出什么事,陈小慧不说,耿致勤也会告诉苏运城。干嘛特意写信啊。
叶烦把卖橘子的钱发下去,下午没事了才拆信。
二宝抓住她的手勾头看。叶烦递给她:“认识吗?”
“妈妈看!”二宝还给叶烦。
叶烦把她抱到腿上,搂着二宝看信。
二宝好奇地问:“妈妈,姥姥想二宝?”
叶烦看到“陈小慧”三个字,自动换成耿二宝:“是的。姥姥很想二宝,叫咱们回去过春节。”
陶春兰的这封信是问叶烦什么时候回首都。但是不是因为耿致晔春节期间值班,叶烦留在岛上也是娘仨单过,陶春兰心疼。
陶春兰最近没空心疼叶烦,她被陈小慧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海店供销社生意好奖金多,陈小慧拿到奖金就去旧货市场。叶家房子是标准的四合院。因为人少南边几间空着,现在被陈小慧塞满各种家具。
陶春兰每天一看到房门开着,或者买菜出大门看到两边屋里堆满破烂她就头疼。
陈小慧不学盲流抽烟喝酒,也不乱花钱,也没听说她往申城寄钱,陶春兰劝自己该知足。可惜叶烦这几年太听话,陶春兰忍不住拿陈小慧跟她比。
叶烦也提醒过陶春兰,陈小慧脑子不行不怪她,怪陈宽仁和赵茹萍。可人的耐心有限,陶春兰不敢数落陈小慧,儿媳妇又不在家,她只能写信给叶烦。
叶烦看完她妈的信,很想把陈小慧抓过来控控她脑子里的水。
如果喜欢旧物件,旧怀表,旧玉佩,什么不能买。买到手装兜里,被人看见大做文章,可以随手扔下水道或老鼠洞里。弄那么多旧家具回去怎么藏啊。
叶烦叹气。
二宝抱住妈妈的脸:“妈妈,不难过。二宝疼妈妈。”
叶烦哭笑不得:“妈妈不难过。我们看看哥哥放学了吗。”
抱着二宝到路口,听到下课铃声,叶烦等几分钟,大宝跟廖大弟和廖小妹过来,一旁还有牛副团长俩孩子。
廖小妹大概说一句“大宝,你妈来接你了。”
大宝飞快跑过来。
叶烦伸手:“累了吧?妈妈帮你拿。”
大宝把书包递过去,冲妹妹伸手:“下来自己走。”
二宝下来拉住哥哥的手:“哥哥,我们去姥姥家。”
大宝回头问:“姥姥来了?”
叶烦:“姥姥来信了。我们腊月二十去姥姥家。正月初十回来。不过爸爸还不知道,还得跟爸爸商量。”
耿致晔不同意,叫她过了南方小年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