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元月月半
不远处的柳晴几人看过来,陶春兰回过神就有所察觉,但她装不知道,指着鱼问:“什么鱼?怎么做啊?”
职工告诉她小黄花鱼,如果烧汤,可以买点雪菜。
陶春兰挑六条,用颇担心的口吻说:“也不知道烦烦喜不喜欢吃。”
职工把鱼递给她接过钱:“叶会计说不让她做,她吃什么都行。”
陶春兰笑道:“听她胡说。难养着呢。打小就这不吃那不吃。这么说是怕你们笑话她。”
卖鱼的同志对叶烦的事很好奇,尤其她和陈小慧抱错这事:“你一定没少费心吧?难怪把叶会计养得那么好看,个头也高,又厉害。”
陶春兰点头:“是呀。不会做鞋不会做衣服,也没做过几次饭。幸好我身体好可以帮她照顾大宝二宝。”
卖鱼的同志暗暗咂舌,竟然这么疼叶会计?可是也不能这么疼:“那您要是病了怎么办?”
陶春兰:“我有工资啊。我可以请护工。我和她爸这些年攒了一些钱,等我们老了钱没花完就给烦烦一半,留她以后请护工。平时不想做就去食堂打饭,不会做衣服就买。也花不了多少钱。”
卖鱼的同志心里极为震惊:“可是,鞋不难做吧?总买也不合脚。”
陶春兰点头:“商店卖的不合脚可以找老师傅做。衣服不合身可以找裁缝铺修。咱们国家也没有法律规定女同志必须会做这些。我们那边姑娘小时候上学长大进工厂单位没空学,不会做鞋做衣服的多着呢。”
卖鱼的同志羡慕又忍不住问:“耿团长也买着穿啊?”
陶春兰心说你想问耿致晔会不会有意见吧。他天天军装何须自己买衣服。陶春兰笑笑,故作不知:“我女婿啊?跟我们家烦烦相亲的时候就知道她只会煮粥下面。我女婿头回去我们家,那时候我还没退休,不在家,她逞能和面,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结果越和越多,等我回来,大半盆,擀成面条我们一家几口吃了三顿才吃完。”
卖鱼的同志顿时想笑。
陶春兰嘴上嫌弃,满脸笑意:“也是我跟她爸惯的。”
“那后来呢?”卖鱼的同志早忘了陈小慧,只想听乐子。
陶春兰:“后来她想做我就教,不想做就买挂面。平时上班那么累,还要带孩子,没必要把自己活的那么辛苦。又不是没条件。”
其实后面那句是叶烦说的。陶春兰节俭半生,不舍得买电饭锅,不舍得买冰箱。以叶烦父母的职位可以合法弄到,但这两样是进口的,对他们来说太贵。
叶烦伙同哥嫂全家投票表决,结果自然是三比二。叶烦把东西弄到家,陶春兰唠叨得用多少电费,叶烦就说你不累吗。
陶春兰说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叶烦像是怕钱过夜发霉,能买的绝不自己做,除非心情很好。说实话,早几年陶春兰不习惯,也无法神色坦然地说出口。这两年习惯了,反而认为人活着就该如此。
要说钱花没了得了重病怎么办。有钱也不一定能治好,听天由命,顺其自然呗。
陶春兰问卖鱼的同志:“您说是吧?”
同志想象一下他有了钱,“对!不知道哪天被台风刮走了,存着钱干嘛。”怕同事笑话他,又慌忙补一句,“不是说我。叶会计可以,耿团长工资高,这个月把钱花完了下个月还有。”
陶春兰点点头往旁边移几步:“我女婿也好。他吃蟹黄包没吃够,给我来二十只蟹吧。”
用草绳绑螃蟹的同志惊得瞪眼:“这白蟹,二十只?”
陶春兰:“我女婿饭量大。回去探亲到我们家我们一家都吃不过他。我亲家还说每次都先去我们家,像上门女婿。他也不想想一天三顿在我们家,给他们老耿家省了多少粮食。”
绑蟹的同志手一顿,不是耿团长和叶会计搭伙过日子,平时看起来浓情蜜意的都是装给大家看的吗。娘希匹!谁说的?装用得着装到这份上吗。
这要是装的,将来他宁愿要这么会装的女婿,也不要懒得装,天天等着他闺女做好端到嘴边的。
“他不想叶会计吗?”绑蟹的同志说。
陶春兰下意识:“烦烦在家啊。”然后故作恍然大悟,“你是不是不知道?烦烦和大宝二宝这几年跟我住。我亲家想大宝二宝了,烦烦才会带他们过去住几天。”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叶家又不是没儿子,居然叫嫁出去的女儿住娘家,这得多疼叶烦啊。
陶春兰感觉差不多了,接过蟹又买四条玉秃鱼,菜篮子也满了,她直接回家,没往菜市场里面去,自然不清楚柳晴几人的脸色像打翻了调色盘,十分精彩。
于文桃见大清早就有雪菜黄鱼汤,红烧玉秃鱼很是满意:“大宝姥姥,怎么不把白蟹蒸了?”
陶春兰:“吃得完吗?”
“吃不完你买来干嘛?”
陶春兰不想说她故意的:“致晔吃不吃?”
耿致晔摇头:“早上没时间。”
于文桃立即说:“我有时间慢慢吃。”
陶春兰:“不吃。先吃鱼!”
于文桃起身:“到中午就不新鲜了。”
陶春兰想说她放屁:“那我一会洗洗生腌,我昨儿下午听人说的。蟹肉腌好跟凉皮冻差不多。没吃过吧?”
耿致晔慌忙提醒:“妈,腌了您自己吃。烦烦没吃过,大宝二宝肠胃弱。”
陶春兰脸色变了变,瞪一眼耿致晔:“吃饭!”
于文桃顿时扑哧乐了,夹一块小黄鱼:“二宝,奶奶喂你吃热乎的啊。让你姥姥吃生腌。来这里没几天,还学会生腌了。看把你能耐的。”
陶春兰一向懒得理她,何况她不会生腌有点心虚更不想跟她废话:“烦烦,一会还去食品厂啊?”
叶烦点头:“这几天苏远航不在,我得过去收货。”
陶春兰:“我听小慧说,她也是听苏,苏运城吧,那个小伙子,说找大队部收货,不是从个人手里买。你现在这样容易出事吧?”
叶烦:“我们自己下去收的话要找大队租手扶拖拉机,还需要两个人。现在他们出海或赶海,或者上山割草,绕到食品厂给我就行了。不过以防万一,社员也会告诉大队长,大队长那边记下,真有人举报,大队长会说他叫社员直接送过去的。”
于文桃皱眉:“要是有人——那你不是很危险?”
叶烦摇头:“这里跟城里不一样。一个大队其实就是一个大家庭,社员之间都沾亲带故。就算有几个外来户,除非不想在这里呆了,不然不敢背后使坏。”
于文桃不禁说:“难怪你敢搞食品厂。”
陶春兰:“烦烦,外面没人这样干,你还是得小心点。不是小心社员,小心其他人。”
叶烦笑着安慰她:“我知道,仙女也不可能人人都喜欢。有时候讨厌可能就因为看着不顺眼。就像于姨以前说的,一看见我就喜欢。”
于文桃笑着直点头。
陶春兰嫌弃:“夸你了吗?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为什么这样说。”
于文桃:“你说啊。反正又没外人。”
陶春兰怕闺女和女婿因为她的话闹矛盾:“我得吃饭,吃好饭再说。”
叶烦自然知道她妈想说什么,于文桃说看着她就喜欢有几分真,但更多的是因为她姓叶,她父亲能帮到耿致晔,她母亲兄嫂可能帮到耿致勤。
不过话又说回来,谁家给儿女找对象不都得看看合不合算。没人爱扶贫,除非脑子有病或天生圣人。
叶烦递给耿致晔一个玉米面馒头:“汤不管饱。妈,于姨,想去哪儿玩?回头我陪你们去。部队有几辆三蹦子,耿致晔给他们几十块钱加油,应该还没用完。你们想去海边也行,离这边近。走着去就到了。但是别下水。”
陶春兰:“不用管我们。你忙去吧。”
家里收拾干净,于文桃抱着二宝,陶春兰牵着大宝出去闲逛。陶春兰说认认路,叶烦忙的时候她们自己玩,其实想巧遇柳晴那些人。
柳晴没工作,往常吃过饭哪凉快往哪儿钻。今早陶春兰在菜市场的那番话,字字不离叶烦,句句都像嘲笑她,她气得难受还没法诅咒陶春兰早死。
陶春兰没了,她存的钱给叶烦一半,叶烦不就更得意。
那就诅咒叶烦和耿致晔早死,他俩的孩子成为孤儿?可是于文桃和陶春兰只会愈发疼孩子。柳晴只能希望陈小慧别那么窝囊,把叶家搅得鸡飞狗跳。
这样想心里舒坦了,结果柳晴出来就碰到于文桃和陶春兰带着俩孩子在树下。陶春兰身上挎着军绿色的包,包里鼓鼓的,肯定都是有钱有资格才能买到的洋玩意。
柳晴又觉着喘不过气来。
陶春兰淡淡地瞥她一眼,问大宝想去哪儿玩。
大宝每次跟爸爸妈妈到海边只能玩沙子,想玩水就得被爸爸妈妈牵着。大宝可烦了。大宝问:“姥姥,你见过大海吗?我可以陪你去。”
陶春兰感动:“真乖!”
到了平静的海边,大宝脱掉鞋就往水里跑。于文桃一把抓住他:“小坏蛋!我防着你呢。给我回来!一个大浪把你卷进去,我和你姥姥都不会游泳谁救你?”
大宝很失望:“奶奶,干嘛那么听妈妈的话?你是长辈!”
于文桃:“你少给我挑拨离间。跟二宝堆沙子去!”
大宝气得躺在地上把沙子往身上拨。
于文桃笑道:“对,就这样,玩吧。”
大宝震惊:“我的衣服脏啦!”
于文桃:“脏了再洗呗。”
大宝爬起来跪在地上:“我告诉妈妈。”
于文桃想笑:“你坐地上玩泥巴你妈都不管。沙子比泥干净多了。”拨掉他脸上的沙子,“不玩了?不玩跟二宝玩儿去。”
大宝怀疑奶奶故意激他,他再次躺下把两边的沙子往身上拨。二宝觉着好玩,捧一把沙子盖大宝身上:“哥哥,我帮你。”
第29章 大宝小师傅
大宝心说还是妹妹好:“妹妹, 不要放我脸上,放衣服上。”扭头瞥一眼奶奶, 我衣服脏了,看妈妈凶谁。
于文桃坐下吹着海风舒服地眯上眼睛:“陶大姐,那边就出国了吧?”
陶春兰朝东南方看去:“没有。那片海域现在归秃子。”
“你说秃子都不在了,小秃子干嘛不回来?”
陶春兰:“谁知道。可能还没死心。”
大宝见姥姥奶奶都不理他,很着急:“姥姥,我的衣服脏啦。”
陶春兰不假思索地说:“脏了姥姥洗。”
大宝怕衣服弄脏挨揍吗?大宝不怕:“可是我不想姥姥辛苦啊。”
陶春兰想笑:“给大宝洗衣服姥姥不觉着辛苦。姥姥还能给大宝洗衣服,姥姥高兴。”
碧空如洗,大宝只觉着天是黑的, 任由妹妹往他身上堆沙子:“姥姥,你变了。”
陶春兰变了。
大宝自从学会走就在屋里待不住, 出去玩一会就得换衣服。陶春兰气得把他关家里,大宝见着叶烦就告状, 说姥姥坏。叶烦劝他妈, 看着大宝别吃土就行, 随他怎么玩。爱玩是人的天性, 大人都忍不住, 别为难大宝。
陶春兰一开始面上答应叶烦, 叶烦上班去了,她依然把大宝拘在眼皮子底下。叶烦有了二宝,陶春兰一个人看不过来, 不得不放手。
两年多了,大宝也没长歪。陶春兰依然嫌闺女心宽, 年轻人养娃还不如她老年人仔细, 不过不再阳奉阴违。
陶春兰看一眼二宝,没把沙子往嘴里塞, 就不管她往谁身上堆。
沙子不脏是真的,夏天衣服也好洗,随便搓搓就好。
可是二宝累了,她蹲下起来起来蹲下,忙活半天也没把哥哥埋起来:“奶奶,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