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流烟萝
浏览报道时, 温嘉欣脸色几次变幻,白了青青了红红了又变白, 渐渐的, 她双手都抖了起来,抬头看向上首坐着的温荣生:“爹地, 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这个度假村项目肯定能盈利吗?为什么……”为什么项目还没开工,她们就要完蛋了?
温嘉欣话没说完,凑在她身边看完报道的徐美凤也摇着头说:“不可能!这报道肯定是假的,那可是上亿资金,怎么可能短短几天就输光了?”
温嘉琪作为二房的人,当然不会喜欢三房母女,闻言捂着嘴巴咯咯笑道:“赌场里一局输赢上百万是常有的事,这还是澳门赌场,美国人赌的都是美元,几天输完几亿港纸很奇怪吗?三妈你也不要太难过,虽然你亏了全副身家,但有爹地在,肯定不会让你露宿街头的。”
最后一句的后半句其实是废话,徐美凤是温家三太,当然不至于露宿街头,温嘉琪这么说只是想点出她亏了全副身家的事实。
徐美凤母女闻言脸色果然变得更加难看,温嘉欣眼泪都快出来了,走到温荣生面前拉住他的胳膊说:“爹地你说句话啊!之前是你说这项目能盈利,我才让妈咪投这么多钱的,结果现在,现在都什么事啊!”
徐美凤闻言,也面带希冀地看向温荣生,希望他能替自己做主,她不要多的,至少投进去的那一个亿得帮她要回来啊。
母女俩都没想到,温荣生只轻轻拉开了温嘉欣的手说:“这个项目确实能盈利,如果它能顺利开业的话。”
温嘉欣觉得她爹地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她不敢直接指责温荣生,只能跺脚说:“那个姓佘的把投资都拿去赌了,项目还怎么开工呀!”
投资这项目的人不是真的人设钱多,之前不知道姓佘的能干出这种事,又觉得项目好才愿意投资,现在知道姓佘的靠不住,谁还愿意往这项目里继续投钱?
没有钱,这项目就开不了工,更无法盈利。
温嘉欣不敢继续扒拉温荣生,只能合起双手摆出祈求的姿态说:“爹地,你就帮帮我和妈咪吧,您认识这么多人,肯定能帮我们把钱要回来对不对?”
但还没等温荣生开口,温嘉琪就忍不住了:“听三妹你这话,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赌场是爹地开的,把钱退给你们是一句话的事。还帮你们把钱要回来,你干脆直接说让爹地把你们投资亏的钱补上不就得了。”
怼完人也撒娇喊了声“爹地”,并道,“您可不能偏心只给三房钱啊!不然我可要闹了,您威胁要把我赶出去都没用!”
温荣生闻言,侧过头看着温嘉欣说:“你都听到了?”
温嘉欣心里都要恨死温嘉琪了,心里也有些后悔,早知二房会在旁边使绊子,她就不该当着她们的面和爹地说这些。
可话都说到了这里,现在放弃,后面更难开口,便只能咬牙说:“爹地,我们三房的情况和她们二房又不一样,我们是真的亏了钱。”
平时徐美凤是个很沉得住气的人,碰上这种情况,她肯定会劝温嘉欣私底下再找温荣生沟通。
但乍然得知亏了一亿,而且这一亿还是全部身家,再沉得住气的人也要头脑短路,徐美凤这会就是这样,她完全没想到还有其他选项,顺着温嘉欣的话说道:“是啊荣生,你就帮帮我们吧,如果不是你说这个项目能盈利,我也不会把所有钱都投进去。”
“三妹,这就是你不对了,”陈宝琴拿捏着姿态说,“投资本来就和赌博差不多,就算是荣生自己投的项目,真正能盈利的也不多,你舍不得钱就不要参与,参与后赌输了也不要怪别人,现在这样很没有气度啊。”
温荣生则问得更直接:“你在怪我?”
本就被陈宝琴说得脸色难看的徐美凤闻言瞬间慌了,连忙否认道:“没、没有,我怎么会怪你呢。”
说完努力自我反省,“想想其实二姐说的很对,投资这事愿赌服输,这次是我输了,我不能怪别人。”
温嘉欣不像温嘉琪那么听不进话,很快看出形势,压下心里的不甘说:“妈咪说的没错,这次确实是我们冲动了,不该怪别人。”
温荣生却说:“但你们确实可以怪我。”
餐厅里的四个女人闻言都是一愣,温荣生并不在意,继续说道:“这个项目确实能盈利,但前提是能把佘氏地产踢出局。”
二房母女还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温嘉欣的声音就出来了:“爹地你早就知道姓佘的好赌?”
“这件事,香江人应该都知道。”
这话有点夸张,毕竟香江还有很多人不认识佘氏地产的老板,但如果把范围限定在香江豪门圈内就很写实了。
说得再明白些,其实佘氏地产老板好赌这件事,温嘉欣母女都是清楚的。
只是她们觉得度假村项目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个机会,而且他已经很久没赌过了,她们以为他能控制住自己。
而参与投资度假村的人,基本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温荣生说:“我只是不相信他能改。”
“既然您不相信,为什么要让我和妈咪投资?”
温嘉欣会这么积极鼓动徐美凤投资,完全是因为相信温荣生的判断,她觉得如果他提醒一句,她都不会对这件事这么上心。
徐美凤也想问为什么,虽然她在商业方面懂的不如温嘉欣多,但在阴谋诡计方面,她比温嘉欣要强太多。
再加上了解温荣生,所以温嘉欣还在想不通,她却已经明白了,这个项目实际上是温荣生给她下的套。
只是她不明白温荣生为什么要给她下套,为了钱?可佘氏地产老板输光的钱也没进他口袋啊。
而且他们虽然没有夫妻之名,但到底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又生了两个孩子,什么仇什么怨能让温荣生费劲织下这么大的网来害她?
难道……
念头刚冒出来,徐美凤便摇了摇头,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可能!
侯鑫就是个胆小鬼,怕死得很,他不可能主动找温荣生告密,也不可能将当初他们合谋杀害温凯的事泄露给别人知道,这跟自爆身份没区别。
而且如果事情泄露,媒体肯定会报道,豪门圈的人也会知道,可她回来这么久,至今没有一个人在她面前说过这件事。
何况家里还有二房母女,她们一向见不得三房好,要是知道了她曾经做过的事,肯定早就憋不住了。
想到这里,徐美凤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但一时想不到,便摆出受害人的姿态,红着眼眶问温荣生:“荣生,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和嘉欣?还让我们一次把钱全部打过去?难道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生气了吗?”
多情的人大多怜香惜玉,温荣生正是如此,以前每次徐美凤这样看着他,他都会心软答应她一些过线的要求。
但这一次,温荣生却只觉得齿冷。
温荣生坐的是能纵观全局的好位置,只要他想,饭桌上任何一个人的表情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刚才徐美凤脸上的表情变化,也被他尽数收入了眼中。
他知道,她肯定是想到她和侯鑫合谋害死温凯的事,甚至可能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事情暴露的概率,觉得近乎于零,所以放心地摆出了受害者的姿态。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温荣生不得不承认,哪怕之前查到的信息再多,他真正认清这个女人是在这一刻。
所以徐美凤的模样并没能让温荣生心软,他直视着她的眼睛,神情失望道:“我也想问你,这些年我对你不够好吗?为什么你要害死我的亲生儿子?”
轰!
饭桌上除温荣生以外的四个女人都愣住了。
陈宝琴听到“儿子”两个字,瞬间想到远在英国的温嘉栋,一把抓住温荣生的手臂问:“嘉栋怎么了?他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还好好的,怎么会……”
陈宝琴说着看向徐美凤,眼神好像恨不得跟她打一架,但还没动手就听温荣生气恼道:“我说的是阿凯。”
阿凯?
温凯?
陈宝琴和温嘉琪对视一眼,两人都瞬间平和放弃开撕,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望向对面的三房母女。
徐美凤表情慌乱,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温嘉欣却一脸不解,又有些愤怒:“爹地你说什么啊,二哥不是被绑架撕票去世的吗?跟我妈咪有什么关系?”
原本还算镇定的温荣生听到这问题,再控制不住情绪,敲着饭桌抬高声音说:“你问问你妈,二十二年前,到底是谁给绑匪制造的机会?又是谁!和侯鑫合谋杀死的我儿子!”
听到“侯鑫”两个字,本来还打算挣扎的徐美凤彻底慌了,眼泪瞬间涌出来,上前去拉温荣生的手说:“荣生我冤枉啊!我是认识侯鑫,但他做了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啊!”
徐美凤话没说完,就被温荣生一把甩开跌坐在地上:“你还撒谎!如果你不知道侯鑫做了什么,你的第一反应就应该是问他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你自己冤枉!”
谎言被戳破,徐美凤有些慌乱,但很快想出找补的话术,去抱温荣生大腿说:“荣生,是,我是知道侯鑫参与了绑架温凯这件事,但他威胁我给他们制造机会,我根本没有同意啊!我更没有跟他合谋过,荣生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这些事啊!”
温嘉欣隐约记得侯鑫这名字,也通过温荣生和徐美凤的对话,猜到他可能跟当初绑架温凯的事有关。但她依然听得晕乎乎,不明白徐美凤怎么会认识侯鑫,对方又怎么会威胁她。
但温嘉欣很清楚一点,她妈咪绝对不能和害死温凯这件事扯上关系!否则不止她不可能再继承温家,她们这一房都要完了。
确定这一点,温嘉欣开口说道:“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但爹地你想啊,二哥出事时妈咪只怀了我,您一直都看重儿子,就算二哥没了,有大哥在,温家也落不到我们这一房头上,妈咪做这些事图什么呢?”
“她图的当然是温家的财产!”
餐厅里突然响起温月的声音,几人朝门口望过去,就看到温月和易淮一起走了进来。
温嘉欣以为温月没听清自己刚才的话,说道:“我刚才说了,二哥出事时妈咪只怀了我一个女儿,就算二哥出事,温家也有大哥继承,这不是为人做嫁衣吗?”
虽然温嘉欣没有直接拖二房下水,但陈宝琴不至于听不出这么低级的甩锅,心里的火蹭地跳高两丈,怒视着温嘉欣道:“你什么意思?觉得温凯是我害死的?我在这里发誓,我要是做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这辈子不得好死,徐美凤,你敢发誓吗?”
“我没有这么说,是二妈你自己误会了,”温嘉欣只是想甩锅,不是想树敌,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告诉二姐,我妈咪没有理由做这些事。”
“你妈当时确实只怀了你这一个女儿,但这不能说明她觉得这辈子只能有生你这一个女儿,过去那些年她可没少吃什么生子偏方。”温月视线掠过歪坐在地上装可怜的徐美凤身上,轻笑一声说,“当然,也不知道是坏事做尽的报应还是什么,她到最后确实没能生出心心念念的儿子。”
“确实,”陈宝琴想起来了,“她这些年确实吃过不少生子偏方。”
温嘉欣仍不相信:“就算我妈吃过生子偏方,也不能证明是她害死了大哥,凡事要讲证据,二姐什么都没有,爹地您可不能相信她的话!”
温嘉欣觉得温荣生认定她妈咪害死温凯,都是听了温月的无凭无据的撺掇,却不想她话音刚落,温月便说:“你想要证据,我就给你证据。”
说完喊来许管家,让她安排佣人清空饭桌。
因为开饭没多久,陈宝琴就看到了佘先生在拉斯维加斯输光上亿的新闻,故意嘲讽徐美凤,然后话赶话到这,所以饭桌上几人都没怎么吃饱。
但这种时候谁都顾不上吃东西,没人对清空饭桌这件事有异议。
饭桌一清空,温月便从易淮手里拿过文件袋,拉着白绳一圈圈打开,从中拿出一张照片扔到饭桌上:“你妈和侯鑫小学毕业的合照。”
再扔出一张照片:“你妈和侯鑫拍拖时的合照。”
再一张检查单:“你妈怀孕的检查单。”
……
温月往饭桌上扔证据的时候,温嘉琪和温嘉欣一直在抢证据,只是后者越看越震惊,前者却越看越兴奋。
期间温嘉琪没忘记和陈宝琴交流,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餐厅就这么大,其他人不需要竖起耳朵,就能听到她们聊了什么。
在两人的嘀咕声中,温嘉欣终于想起了侯鑫是谁。
徐美凤也才知道,原来侯鑫又参与了一起绑架案,还失败被抓了。随着侯鑫的落网,他们的过去再也瞒不住。
但徐美凤没有就此死心,她低着头边仔细听着温月报出来的那些证据,边琢磨自己待会要怎么分辩。
然而温月拿出来的证据一个比一个有力:“这,是我哥哥出事前夕,你妈挺着大肚子和侯鑫见面的照片。”
“这是侯鑫和赵子坤等人一起,绑架我哥哥的照片。”
“这是你妈生你前一天打催产针的记录。”
“这是给你接生的护士供词!”
“还有这,是你妈住院时使用医院电话,给侯鑫住处打电话的记录,我哥哥被撕票前后都有!”
温月将纸质记录拍在饭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温嘉欣说:“你现在还敢当着所有人的面替你妈辩解,说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吗?”
温嘉欣说不出来,她人都要傻了。
照片也就算了,照片洗出来后只要保存得当,存放几十上百年都不是问题。但她想不通徐美凤打催产针和通话记录是从哪来的?
医院每年接收这么多病人,档案室再大也储存不了成立后接收的所有病人档案,他们会定期处理到期的档案。
温嘉欣不清楚她出生的医院,档案处理周期是多久,但就算那些档案还在,温月是怎么从如山如海的档案里翻找出这份记录的?
通话记录保存时间更短,哪怕是现在,通话记录也只能查近三个月到半年的,二十多年前……能不能查通话记录都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