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熹匣君
琅华微微仰起头,想看清下面第一排秀女的长相。
第一组为满族上三旗的秀女,各个都是家世高,容貌佳,当然,能过了小选,说明才学也是不错,所以一上场,弘历便眼前一亮。
这第一排里,她一眼看到了一个老面孔,纳兰明珠的曾孙女,纳兰性德的侄孙女,纳兰永寿的嫡女,痴迷弘历的纳兰意欢。
前世意欢对自已的敌意来的莫名其妙,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伤害,但琅华依旧觉得膈应,是以轻蹙眉头,面露不喜。
弘历也看到了琅华的反应,本想全都赐花出宫,奈何太后一眼就被意欢吸引。
难怪,虽然选秀规定秀女们都要穿统一的素色旗装,但意欢的身段实在出挑,即使在一众贵女里,那挺直的脊背,微微抬起的曲线优美的下颌,也让人移不开眼。
“中间那个,是谁家的女孩子。”太后开口问。
“纳兰意欢,户部侍郎纳兰永寿之女,年十六。”下首的秦立赶紧回话。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太后依稀觉得她的眉眼亲切,只想看的更清楚点。
意欢微微抬头,长长的睫毛翘起,面色从容。
“皇帝,这个孩子十分得体,哀家喜欢,你瞧着呢。”太后看向弘历。
“姿色尚可,皇额娘喜欢,那就留下吧。”
“留牌子,赐香囊。”秦立高喊,本场选秀开门红,诞生了第一位小主。
琅华心内不舒服,只盼着下一组,她一定也要选个合心意的美人。
第二组是蒙军旗的姑娘,可能是在草原上风吹日晒的缘故,姑娘们脸上都红扑扑的,有两位姑娘脸上还有几点雀斑,笑起来甚是朴实敦厚。
琅华觉得这几个姑娘甚好,看起来就是好相处的,人畜无害,撇过头却看见弘历冷漠的脸,她顿时不敢说话了。
但到底满蒙一家,弘历不能不给蒙军旗面子,于是挑了其中一位看起来最敦厚的,赐给了弘昼做侧福晋。
琅华心内腹诽,多损呢,弘昼和福晋两个人极其恩爱,弘历这不是生生给人家添堵吗,不过幸好这个堵应该构不成威胁。
太后安慰皇上“再等等,汉军旗有几个好的。”
琅华也期待汉军旗的姑娘。
果然,不负众望,汉军旗个个都是可圈可点的大美女。
有一位诸暨县令之女陆静平容貌最为出众,宛若江南山水画中走出的美人,眼睛笑起来如同弯月,行走起来弱柳扶风,令人心起怜惜,弘历见着就喜欢,直接留了牌子。
太后见弘历来了兴致,托辞自已累了,便回了慈宁宫。
太后一走,弘历示意琅华坐到自已身边。
琅华心内窃喜,这下看的更清楚了。
“皇上,那个中间的臣妾看着最好看,皇上留下吧。”琅华指着中间最白皙的一个女子。
“皇后,朕说过了,选妃第一要看品行。”弘历正色道。
“品行这东西,一眼哪里能看出来,不如先看外貌,这样品行不好了,看在好看的面子上,还能容忍一二。”琅华据理力争。
“你这哪里来的歪道理。”弘历偏过头。
“实践出真知,皇上,你就留下她吧。”在琅华的坚持下,又留下了这位黄氏。
后面的秀女没太有什么出众的了,弘历又指了几位给各个宗亲王爷,便回了养心殿。
中选的几位便各自回府,等着教导嬷嬷进府教导礼仪,于七月份挑选吉日入宫。
琅华心满意足,虽然矫情的意欢又进了宫,但是她也挑选了顺眼的黄氏,况且意欢一心扑在皇上身上,也搅不出什么大风浪,想到这儿,她的心情极佳。
琅华心情一好,便让小厨房做了晞月爱吃的烤羊肉和子姜烧鸡,叫晞月来小酌一番。
月色正好,就着小风,屏退众人,不带孩子。
琅华给晞月描述今日大殿上的趣事儿,笑的晞月直不起腰。
聊到兴起,各自拿起一块羊肉直接啃起来。
两人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喝着,脸上都渐渐染上了红晕。
“晞月,这阵子忙,多亏你照顾孩子们,辛苦了。”琅华举起酒杯,对着天上一轮明月,笑的憨态可掬。
“娘娘,你瞧你醉的,晞月在这儿呢。”晞月把琅华的身子扳正过来。
“娘娘,臣妾不辛苦,臣妾现在很知足,都已经不盼着自已生孩子了,永璜很好,我很幸福。”晞月话说的诚恳,曾经她盼着像皇后一样,能够为皇上诞育龙子,但是自从养了永璜,他那么懂事,那么贴心,不就是自已的亲孩儿吗。
琅华看着晞月柔和的轮廓,突然知道自已为什么看黄氏那么喜欢了,黄氏那白皙的皮肤,樱桃般红润的嘴唇,不就像极了晞月吗?
琅华嘿嘿一笑,拿着酒杯就醉倒在了晞月肩上。
晞月拍拍琅华的脸,看她真睡着了,连忙唤来莲心和素练,将琅华扶进房中,亲自给她擦洗了脸,才睡倒在琅华身边。
第二日琅华醒来,只觉得有些头疼,待看见自已身边衣服都没有解开的晞月,才知道昨晚喝的有多过分。
赶紧叫来素练准备醒酒汤,又把晞月叫起来,两人梳妆打扮,毕竟今儿可是嘉嫔和玫贵人的册封礼。
嘉嫔和玫贵人先去瑞华宫拜祭先祖,再去慈宁宫聆听太后教导,再去重华宫行册封礼,最后来长春宫谢恩,算来现在已经在行着册封礼了。
两人刚刚梳妆完毕,却见嘉嫔宫中的丽心过来,说册封礼上出了事,请皇后娘娘赶紧过去。
第26章 魏清泰获罪
皇后和晞月赶到重华宫时,册封礼草草完成,嘉嫔身着宝蓝色吉服吉褂一脸不悦的发着脾气,踢着脚下的一个小太监,几位册封女官跪在远处。玫贵人在一旁冷着脸看着嘉嫔,一副看好戏的态度。
“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众人听见通报,急忙跪下行礼,嘉嫔也停下脚,小太监可怜地缩在一起,往远处爬了两下。
“起来吧。”琅华走到嘉嫔面前,让人先把小太监带下去。
嘉嫔犹不解恨,竟然还想踢两脚。
“停下,嘉嫔,本宫在此,你简直放肆。”琅华怒视,嘉嫔见琅华生气,立马又跪下。
晞月眼神示意琅华,正事要紧,琅华看嘉嫔低下了头,于是屏退其他人,只留下了几位女官和嘉嫔、玫贵人。
众人为琅华和晞月抬来两把椅子,琅华坐定了,才开口让嘉嫔起来。
“到底发生了何事,嘉嫔,你先说。”
“皇后娘娘,今天是臣妾和玫贵人大喜的日子,臣妾满心欢喜,可来到重华宫换上嫔位朝冠时才发现,嫔妾的吉冠竟然少了一颗东珠,竟然和玫贵人的仪制一样了。”嘉嫔委屈地说道。
几位女官的头埋的更低了。
琅华看向嘉嫔头上的吉冠,果然只有嫔位以下才该有的四颗东珠,玫贵人的吉冠也是只有四颗。
“皇后娘娘,定是内务府的人怠慢,把这朝冠的仪制弄错了,您可要重重地罚他们。”嘉嫔怒目。
“你既然知道这是内务府的失职,又与女官和传达的小太监何干,对无辜之人泄愤,难道光彩吗?”琅华先出言训斥,嘉嫔不敢再顶撞。
“先让各位女官下去,今日之事,你们无辜,待本宫查明了,定会该罚的罚,该赏的赏。”琅华命人将女官们请下去。
“皇后娘娘,你让他们都走了,那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吗?”嘉嫔看着自已刚刚打骂斥责过的人都下去了,她大喜的日子,碰了这个晦气,难道就要吞声忍气?
“嘉嫔,皇后娘娘处理事情有她的章法,你若是想要个公道,就把嘴闭上。”晞月白了嘉嫔一眼。
“嘉嫔有孕,玫贵人身子也没大好,来人,赐座。”琅华给两人赐了座。
“传内务府总领及掌管吉服吉冠的内管领”
内务府总领察吉领着一位四五十岁的小官上来,那位小官俯首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察吉磕了几个响头“微臣察吉携内管领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嘉嫔娘娘和玫贵人请安。”
“说说吧,察吉,怎么回事?”琅华知道这个察吉,一向做事滴水不漏。
“皇后娘娘,还是让这内管领回话吧。”
“罪臣叩见皇后娘娘,罪臣罪该万死。罪臣在内务府掌管娘娘们册封的吉服吉冠已经十年了,因着皇上登基后,与先帝在时的规制不同,先帝崇尚节俭,命妃位以下的吉冠都以四颗东珠装饰,但皇上登基以来,国力强盛,纯嫔娘娘当日封嫔时,又有了阿哥,是以内务府商定,重新拟了嫔位仪制,呈给太后和皇上皇后娘娘看了。”
这位小官多年来勤勤恳恳,每次改了仪制,必定把和上次的不同用笔细细描了,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行差踏错。
“这不错,本宫记得是改了仪制,那为何嘉嫔的吉冠还是四颗啊。”琅华见这人将来龙去脉说的清楚,不像是那粗心之人,于是耐心盘问。
“娘娘,臣罪该万死,微臣身患重病,近日来做事懈怠,但册封礼近在眉睫,臣撑着身子操办,没想到百密一疏,还是用了先帝时的规制,是臣的失职,臣甘愿受罚。”内总领重重磕了几个头“但臣求皇后娘娘,能不能罪不及家人。”
琅华看着座下的两人,这个内总领确实是个负责的,勤勤恳恳十余年,但做错了事就是做错了事,国有国法,宫有宫规,她不能包庇。
琅华派人回禀了皇上,皇上下令内总领革职查办,内务府总管停俸一年,各打二十大板。
嘉嫔终于感到出了气,领着丽心回了启祥宫。
琅华心内总感觉不舒服,那位内总领大人重病缠身,一顿板子打下去哪里还有活头。
于是命长春宫总领太监赵一泰到他府上送了些银子给他。
等赵一泰回话时,却带来一个噩耗。
那位被革了职的内总领大人,回到家便一命呜呼了,因他做官清廉,家里没有什么家底,可以说是一贫如洗,赵一泰送去的银子刚好够治丧。
孤儿寡母,好不可怜,况且他家十二岁的长女刚过了包衣的小选,按例要进宫当差。
琅华听到这个消息,手微微一顿“他家那位女儿叫什么,进了宫有机会也可以照拂一二。”
“那位大人姓魏,他家的千金好像叫魏嬿婉。”
琅华回过头来,心内早已泛起惊天骇浪“魏嬿婉?竟然是她么。”
那个前世因为她和青樱赌气,在启祥宫被折磨了五年的宫女,那个以包衣的出身,一步一步爬到后宫最高位置的令皇贵妃,那个最后帮璟瑟扳倒如懿,却死在最美好年华的女人。
前世她不知道魏嬿婉的阿玛因何事获罪,今世确实亲身经历了,竟然也和嘉嫔有关,罢了,前世债,今世偿,起码不能再让嬿婉进启祥宫受罪了。
琅华记得,前世她死后,嬿婉还让婉茵整理了弘历对她的悼亡之作,即使嬿婉有自已的目的,但这也是实打实地对她的尊敬。
况且她知道,其实嬿婉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前世婉嫔一次小小的帮助,她就帮婉茵重新得了皇上的青睐。
尤其现在,嬿婉不过才十二岁,又刚没了阿玛,是多么可怜的一个小姑娘啊。
“赵一泰,等七月新小主和宫女们入了宫,让秦立留意一下这个嬿婉,把她拨到长春宫来吧。”琅华摁了摁太阳穴。
在权力范围内,帮助自已想帮助,能帮助的人,这是琅华能做的最多的事,她知道自已不应该这么多心软的时刻,这对于一个皇后来说是致命的,但,人生短暂,偶尔就听从自已的心吧。
此时魏府上,因魏清泰的革职查办,来魏府吊唁的人几乎没有,只有魏清泰同乡的凌员外郎帮着操持葬礼,凌员外郎家的公子也里里外外的收拾。
嬿婉跪在阿玛灵前,额娘已经哭的晕过去三回了,妹妹弟弟也跟着嗷嗷痛哭。只有嬿婉清楚地知道,魏家的天塌了,她必须重新顶起来。
“阿玛,你一生为官勤勤恳恳,没想到最后还是获了罪,您放心,女儿会照顾好家里,魏家一定会重新兴旺的。”嬿婉擦干脸上的泪痕,紧紧地搂着弟弟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