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熹匣君
此时假山上的石台上,阿箬屏声静气观察,嘉嫔娘娘交代下来,只要把愉嫔这一胎打下来,就让自已出浣衣局,此时就是一个好时机。
假山顶上有几块松动的石块,其中最大的那块足足有半个人高,阿箬选定目标,不敢惊动众人,用力一踹。
黄常在回头之际,看见石头直直地冲着海兰砸下来,来不及思索,她用身子将海兰护住,将她往旁边轻轻一推,黄芙已经被砸倒,其余的一些石块却砸到了绿筠和怀中的永珹身上,永珹被砸中,随即号啕大哭。
“阿芙!”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陆常在,她见阿芙口吐鲜血,直接跪倒地上扶起来,却见阿芙已经昏迷过去。
海兰被推到一边,并未伤到孩子,绿筠也只是被刮伤了胳膊,倒是永珹,石头砸在了腿上。
璟瑟急忙叫来侍卫,将黄常在移到最近的朝霞阁,派人分别去请太医、皇阿玛和皇额娘。
弘历和琅华赶来时,齐汝正在为黄常在施针,江与彬则检查永珹的腿,陆静平和海兰守在黄芙跟前,绿筠和璟瑟守在了永珹身边。
“皇上,皇后娘娘,黄常在伤势过重,心肺皆碎,回天无力了,臣为她施针,也只不过能吊住片刻的精神。”齐汝施完针,摇了摇头。
琅华一时有些站不住,差点倒在弘历怀里。
黄芙悠悠醒转,瞳孔已经有些涣散“陆姐姐,陆姐姐呢。”
“我在,阿芙,我在。”陆静平也不顾皇上和皇后在侧,直接冲到跟前,握住黄芙的手,从出事起,陆静平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没有停过。
“陆姐姐,别哭。以后没有我烦着你了,你可别忘了我。”黄芙气息微弱,却还是安抚着陆常在。
陆静平哭的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皇后娘娘,你和贵妃娘娘爱吃我做的点心,但我以后做不了了。”黄芙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胸口起伏着。
“我想回家,我想阿娘了。”黄常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另一只手,她看见,阿娘和阿爹来接她回家了。
黄芙永远地合上了眼睛,这个小姑娘停留在了十七岁。
“黄常在,为护皇嗣而亡,于皇家有功,着追封为贵人,赐封号秀。”弘历扶住泪流满面的琅华,虽然黄常在侍寝甚少,在弘历面前也不大说话,但这么忠勇的女子,他也心痛。
众人难过之际,江与彬也跪下请罪“皇上,微臣无能,阿哥小腿骨碎裂,怕是以后恢复了,也将不良于行。”
弘历身形一晃,他无比清楚,一个残疾的皇子内心会有多么自卑,以后对永珹在物质上要多加照顾。
悲痛之余,弘历更多的是气愤“好好的假山石怎么会掉下来,先把御花园的工匠、守卫扣住盘问,傅恒,你再带人去假山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去过假山上。”
傅恒领了命,带人去查。
此时嘉嫔得了消息,又惊又痛,她清楚是她吩咐阿箬那个贱婢干的,可没想到会伤了永珹,偏偏海兰什么事都没有。
可怜她的永珹,从出生起她就主动送到了寿康宫,她还没好好疼她的儿子,就落下了残疾。
嘉嫔哭着坐着轿辇来了朝霞阁,一度哭的昏厥过去。
其实晞月一早也得了消息,往朝霞阁赶时,却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粗使宫女往外廷跑去,晞月见这人可疑,叫双喜拿了这人,自已在原地等着。
“娘娘,您猜是谁,竟然是位故人呢。”双喜捆住阿箬,把她扔在地上。
“阿箬,你不是去了浣衣局吗,怎么鬼鬼祟祟地混在这。”晞月正说着,却见傅恒带人来御花园搜查,忙将阿箬移交给傅恒。
待从傅恒口中知道,黄芙已经殒身的消息,晞月竟一时感觉浑身麻木,一行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其实本宫,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小姑娘,阿芙。”晞月想着也不必再去朝霞阁了,回头让茉心,准备一笔银子,出宫让父亲找人送到阿芙家里去。
第37章 青樱获罪
阿箬被傅恒带到了慎刑司盘问,阿箬以为事情早已经败露才被抓住,心内绝望。
她本想将嘉嫔供出,但想想这次四阿哥也被牵扯,谁会相信嘉嫔会以亲子涉险呢,况且这次败露是自已蠢笨,嘉嫔也未逼迫自已。
但她心中有恨,这恨冲的是自已的主子,娴妃娘娘。
阿箬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她为娘娘出头受罚时,娘娘从没有救过她。
阿箬也记得,陪小姐嫁入王府时,她许诺要为自已找个好婆家,后来却再也没提过。
她所做的对不起娘娘的,只有存了想诱惑皇上的心思这一件,可娘娘任凭她在浣衣局自生自灭,不闻不问半个多月,甚至还是自已欺负惯了的惢心来看了她两次。
阿箬的手被用了刑,曾经养尊处优的白嫩双手被鲜血浸湿,她苦笑一声,将右侧的头发撩起“奴婢求见皇上和娴妃娘娘,愿意说出实情。”小姐,娴妃娘娘,让奴婢出口恶气吧,奴婢要死了,您也姑且受点苦楚。
手上的鲜血沾到了她的脸颊上,仿佛从眼里流出来一样。
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延禧宫也早早得知了消息,惢心问青樱要不要去朝霞阁看一眼,抑或是去探望一下受惊的愉嫔,再或者去养心殿看看皇上。
“愉嫔不是没事么,四阿哥已经被接回了寿康宫,本宫去了也于事无补,不如让皇上自已清净清净。”青樱淡淡的说道。
“主儿聪慧。”惢心又给青樱捶了捶背,低头夸赞道。
一旁的三宝听见了暗自叹气,主子什么都好,可偏偏不通人情,不说秀贵人与主子同为妃嫔,四阿哥和愉嫔娘娘腹中的孩子可是皇上的骨肉,若是去探望一番,皇上知道了,也会欣慰的。
三宝正想着,却见乾清宫的进忠小公公赶来宣旨,请娴妃娘娘移驾养心殿。
娴妃惊讶之余,急忙问来的公公“皇上召我所为何事?”
进忠福了福身子“娘娘曾经的掌事宫女阿箬,谋害皇嗣和秀贵人,经傅恒大人审讯,供认不讳。”
青樱一时晃了晃身子,阿箬怎么这么糊涂,她本来想再等几天,就再求求皇上,把阿箬救出来的。
惢心扶着青樱进来时,养心殿静的可怕,皇后娘娘倚在皇上身旁的椅子上,神情凄惶,贵妃娘娘坐在皇后娘娘身边,见到青樱进来,直接就要起身,却被皇后拉住了,只能忿忿地看着二人。
晞月身边,是绿筠安抚着海兰。
“臣妾给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青樱跪下行礼。
“起身坐下吧,青樱,朕叫你来,是有些话想要问你。”弘历声音冷淡,琅华却能听出来,弘历已经在尽力克制情绪了。
青樱坐在了晞月对面,面有愧色“臣妾已经知道了,是阿箬伤了四阿哥,害死了秀贵人,阿箬是臣妾的陪嫁丫鬟,出了这事,臣妾也很难过”
惢心在后面急得团团转,怎么聪慧的主儿来了这像变傻了,这时候应该和阿箬撇清关系才对啊。
“你难过?本宫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晞月出言嘲讽,当她知道她偶然抓住的阿箬就是害死黄芙的罪人,她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那你可知道,阿箬供认,是你指使她去害愉嫔的胎,才误害了秀贵人和四阿哥。”弘历并没有呵斥晞月的快言快语,反而也问起了青樱,他对那阿箬不满很久,但每次想处理,青樱都护着,如果阿箬所言是真的,那一切都说的通了。
“皇上,臣妾没有。”青樱惊地张开嘴巴,又重复了一遍“臣妾没有做过。”
弘历扶额,青樱一点也不辩解,只否认,他竟然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皇上,事关一条人命,两位皇嗣,还是把阿箬提上来和娴妃对质吧。”琅华从椅子上强撑起身子,提醒皇上道。
她知道前世青樱是被构陷的,虽然知道这一世和青樱脱不了关系,但是理智告诉她,还是多方验证。
“傅恒,把阿箬带上来。”弘历终于想起来要做什么,赶紧吩咐道。
傅恒手下的侍卫无情地阿箬扔到地上,阿箬爬起来跪好,身子却直挺挺地,自从她被贬到浣衣局,还是第一次见到主子呢。
“罪奴阿箬,拜见各位主子,娴妃娘娘,好久不见,您交代阿箬的事儿,阿箬办的不利落,没伤了愉嫔娘娘。”
海兰听着这话,颤抖地指着阿箬“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愉嫔娘娘不要怪我,要怪就怪奴婢的主子。”阿箬冷笑。
“阿箬,你为何要污蔑我,我从未叫你干过这些。”青樱不解地看着眼前的阿箬,衣服凌乱,头发也乱糟糟的,说话疯癫癫,哪里有曾经掌事宫女的体面。
“娘娘说没有就是没有吗,潜邸之时,您授意奴婢欺凌纯妃娘娘和愉嫔,拿走她们份例的冰块,除夕夜宴,您带奴婢夜闯景仁宫,看望禁足的乌拉那拉皇后,今年除夕,您看愉嫔和舒嫔得宠,让奴婢去给皇上送醒酒汤趁机勾引皇上,奴婢到了浣衣局,您又让人送来银子,让奴婢加害愉嫔。”阿箬口齿本就伶俐,又带着一定让青樱付出代价的决心,因此一股脑的说了一堆。
“本宫从未让人给你送过银子。”青樱急忙否认,自认为抓住了重点。
惢心,对不起了。阿箬想着,从怀中掷出了一个荷包“这就是娴妃娘娘让惢心给奴婢送去的,奴婢一直留着。”
惢心确实去过几次浣衣局看过阿箬,慌忙地跪在地上“皇上,奴婢真的只是去给阿箬送点钱,好让她好过些。”
“够了,青樱,阿箬说的这些,你认吗?”弘历看向青樱,眼里全是凉薄。
“皇上,您不相信臣妾吗?”青樱眼里含泪“臣妾百口莫辩。”
琅华心内气愤,青樱句句否认,可人证物证都在眼前,还有她身边那个惢心,也是没有一句说到点子上的。
“皇上,奴婢知道自已必死无疑,但最恶毒的其实是奴婢这位主子,奴婢身份低微,但绝不任人宰割,主子,阿箬在地下等着你。”阿箬说完,面色凛冽地直接冲向了青樱身边的柱子,血溅到了青樱眉间。
青樱直愣愣地看着阿箬一点点滑下,死在了自已面前。
“阿箬!”青樱惊呼,李玉下去查看,阿箬早已没了气息。
这下死无对证了,只有阿箬指控青樱的话回响在众人耳畔。
弘历面色铁青“娴妃,你还在椅子上坐的住吗?”
青樱才慢慢起身,跪在惢心身边“皇上,举头三尺有神明,您相信公允之道吗?”
“朕相信公允之道,所以你必须受罚。”弘历面色凝重。
青樱摇头,这话是从她的弘历嘴里说出来的吗?
琅华不语,心内却煎熬,其实阿箬的话细想满是漏洞,比如说青樱既然要害海兰,为什么明晃晃地让自已的陪嫁宫女去呢?
但琅华此时心力疲惫,且青樱素来不敬她,她不想开口帮青樱。
而晞月对青樱更是厌恶,更不会开口帮她。
绿筠、海兰因冰块一事就和青樱疏远,这次事关生命,更不会为她说一句。
况且,阿箬的话半真半假,青樱并不是完全无辜。
“朕问你,当初阿箬犯错,不让皇后放阿箬出去的人是不是你。”
“是臣妾。”
“当年除夕夜宴,去景仁宫的是不是你。”
“是我,可姑母她……”
“朕再问你,让阿箬自已去养心殿送醒酒汤的是不是你。”
“是”青樱无助地跌倒在地,弘历问的她无法反驳。
“朕不治你谋害皇嗣,只治你约束宫人不严,藐视宫规一罪,就可以废你的妃位。”此时,这位因儿子永久伤残而愤怒的皇上,已经完全忘记了和青樱曾经的誓言。
“皇上,墙头马上遥相顾。”青樱呆呆地张口,皇上并没有相信自已谋害皇嗣,他是向着自已的。
“朕宁愿从没有见过你。”弘历别过头去。
青樱见弘历别过头,慢慢地低下头,皇上一定很为难吧。
“娴妃,纵容下人在宫中谋害妃嫔、皇嗣,现罪奴已经伏法,着人抄了索绰伦这一支的家,流放西南三千里,不惩娴妃,难以服众,撤去延禧宫所有伺候的人,娴妃降为答应,幽禁延禧宫三年,无诏不得出宫。”弘历说完这些,青樱彻底相信了自已的判断,弘历将自已幽禁,其实是在变相的保护自已。
只有琅华明白,娴妃,是弘历登基时和册封皇后、贵妃的旨令一同册封的,是曾经上过玉碟的侧福晋,若行废立,必定要在前朝下旨,弘历要面子,定不愿意丢这个人。
“皇上,她害了秀贵人一条活生生的命,四阿哥一条健康的腿,这样不是太便宜她了。”一直未说话的海兰开口。
绿筠拽了拽海兰的袖子,纵使她不懂弘历的心思,却也能看出来不能再步步紧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