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熹匣君
青樱还想反驳,意欢拉了拉青樱的袖子,寡不敌众,还是撤了吧。
众人告退,青樱和意欢气冲冲地要出长春宫,却看见长春宫树下,一个小宫女在聚精会神地写着字。
第55章 解救惢心
长春宫正殿右侧,是一棵高大的梧桐,左侧是先帝时期就栽下的枫树和琅华亲手栽种的菊花,西风吹过,落一地红黄,如织锦灿烂。
青樱和意欢出来时,正看到枫树下,嬿婉正低着头临摹字帖,神情认真。
嬿婉见两人要走,急忙蹲下行礼,青樱却盯着嬿婉的脸看了一会儿,慢慢说道“怪不得皇后娘娘爱罚人抄书,原来这长春宫的人,各个都爱附庸风雅,你在这临摹这柳公权,可知道这《玄秘塔碑》帖好在什么地方啊。”
嬿婉不曾想两位不大来长春宫的娘娘能和自已说话,但总归不能丢了长春宫的脸面。
嬿婉轻声答道“回娘娘的话,这《玄秘塔碑》帖笔法锐利,筋骨外露,阳刚十足,是柳体的集大成者。”
青樱拿起嬿婉临摹的那张“只学了十之一二罢了。”
嬿婉仰头看着面前这位陌生的娘娘“奴婢能学得十之一二,已是十分欢喜,谢娘娘夸赞。”
青樱将手中的纸随风散开“牙尖嘴利,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魏嬿婉。”
一句话,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在青樱心中荡起了层层涟漪,她便是凌云彻心心念念的魏嬿婉吗?
面前单膝跪地行礼的女子不过十三四岁左右的年纪,一双清澈的眼睛湿漉漉的,好似会勾人。
“你就是魏嬿婉?怪不得,你可知道,负了别人真心的人,是会遭报应的。”
这话一出,嬿婉和青樱后面的意欢一脸疑惑,谁负了谁的真心?
惢心心里知道,主儿这是给凌大人抱不平呢,可主儿只听了凌大人的一面之词,就那么相信吗。
“主儿,何必和一个小宫女计较呢,咱们还是回宫抄书吧。”惢心想扶着青樱赶紧离开,在长春宫撒野,一次就够了,哪里还能第二次。
嬿婉心中仿佛哽了一朵棉花,谁负了别人的真心?她进宫以来,一直小心伺候,从未和别人有过争执,只求不愧于心,这娴嫔娘娘光天化日之下,就给她扣这么大一顶帽子了。
嬿婉刚想开口问,却见最后出来的晞月和亲自相送的琅华,从殿门口走过来。
“青樱,你说清楚,嬿婉一个不过十几岁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负了谁?”晞月快言快语,先一步到了嬿婉面前,示意她起来,不要再跪着行礼了。
嬿婉起身站在晞月身后,琅华也走过来,看着青樱“娴嫔,宫里的宫女都是八旗女子,在家里也是正儿八经的小姐,你如此说一个孩子,是不是太苛刻了。”
青樱吃了一次亏,心中本就忿忿“皇后娘娘,这个宫女顶撞臣妾,臣妾是一宫主位,难道要忍受她吗?”
嬿婉在晞月后面低声说“奴婢没有。”
琅华见青樱咄咄逼人“可你终究不是长春宫的主位,本宫体恤你失去阿玛,心情悲切,但也不能拿我长春宫的人出气。”
“这宫女轻傲,臣妾出言管教,没想到犯了皇后娘娘的忌讳,还请娘娘见谅。”青樱也不是一直蠢笨,知道魏嬿婉和凌云彻的事不能拿出来直说,于是先服了个软,以待来日。
琅华却不想放过,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了惢心身上,“既然娴嫔会管教宫女,想必身边的人一定很懂规矩。”
琅华想起来李玉的恳求,又想到前世游魂之时,看到那惢心忠心为主,却落得一个三十多岁断了腿才能出宫嫁人的结局,心里不忍,就当行善积德吧。
青樱不知道琅华想干什么,只当她想转移话题,觉得自已终于胜利了一把,就想和意欢离开。
却见琅华指着惢心“娴嫔,本宫瞧着你身边这个惢心甚好,就留下来在长春宫,教教这些宫女规矩吧。”
青樱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这皇后娘娘欺人太甚,连自已的贴身宫女都要抢,她刚解除禁足,根本离不开惢心。
惢心见皇后娘娘提到她,她知道皇后娘娘有心要自已,但没想过会这么快,看到主儿回头看着自已,惢心赶紧跪下了。
青樱对惢心依赖的很,惢心忠心耿耿,又不像阿箬一样爱惹祸。
“皇后娘娘,惢心是我用惯了的人,臣妾还想再留她几年。”
琅华轻笑“青樱,惢心不是你的陪嫁丫鬟。是当年太后赏下来的,她和莲心同岁,比茉心她们大个三四岁,如今莲心都已经嫁人生子了,你还要留着惢心几年,你想看她以后老死宫中吗?”
晞月也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回头看看惢心,跟着你禁足三年,已经劳累成什么样了。”
青樱气极,本来不是在说魏嬿婉吗,怎么成了跟她要惢心了。
“皇后娘娘,惢心和娴嫔姐姐曾经共患难,想来感情一定极深,惢心一定也离不开娴嫔姐姐,不如您问问她的意见吧。”意欢见青樱寡不敌众,只能开口相助。
琅华看向一直跪着的惢心“惢心,本宫问你,愿不愿意来长春宫当几天差,等重阳佳节一过,本宫就为你安排婚事,让你回家和亲人团聚。”
琅华语气温柔,却令人不自觉的信服,站在后面的嬿婉对琅华说的话坚信不疑,娘娘从来都是一言九鼎的。
惢心低着头,泪水哒哒哒的落在地上,青樱见惢心没有直接拒绝,回头看着惢心“惢心,你说话啊,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心属江与彬,我也会让你俩完婚的。”
惢心流着泪抬起头,目光坚定“皇后娘娘,奴婢愿意来长春宫伺候。”
琅华轻轻点点头,回头对嬿婉说“嬿婉,快把你惢心姐姐扶起来,以后你又有一个疼你的姐姐了。”
嬿婉上前扶起来惢心,一起站到了皇后娘娘身后,青樱此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惢心,你背叛了我,你怎么能去皇后娘娘身边呢?”青樱不敢置信,惢心一向是忠心的,什么时候也被收买了。
惢心福了福身子,努力抑制住哭腔,“主儿,娴嫔娘娘,您以后多多保重,奴婢伺候您一场,不欠您什么了。”
琅华示意素练过来,“娴嫔,本宫会好好对惢心的,今日的二十遍闺训,本宫会请乾清宫的毓瑚姑姑和素练一起去监督,你还是赶紧回宫准备吧。
青樱在意欢的扶持下走出了长春宫,还是一副懵懵的表情,惢心最后竟然连回去收拾包袱都不肯了,毕竟延禧宫,她也没有什么东西了。
嬿婉今日目睹了这一场,心里还在想,娴嫔娘娘到底说她负了谁,总不能是那个奇怪的凌大人吧。
第56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青樱回到延禧宫,菱枝惊讶地问道“主儿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去的时候明明是两个人。”
青樱想起皇后和惢心的那番话,表情麻木“惢心她背叛了我,她和皇后一起羞辱我。”
菱枝心内疑惑,惢心姐姐为人宽厚,对主儿不离不弃,陪着禁足了两年,要是想背叛,何苦一直留在这受苦呢。
菱枝扶着青樱进了正殿,给她倒了一杯茶暖着手,却见宫外乾清宫的毓瑚姑姑领着皇后身边的素练姐姐一同来了。
菱枝心内惶恐,别是主儿又犯了什么大错,又要禁足吧。
毓瑚和素练进来先给青樱行了礼,菱枝拿了软凳,请两位姑姑坐下,却见主儿依旧倔强的不肯先说话。
毓瑚并不坐下,只是站在青樱面前。“娴嫔娘娘,奴婢奉皇上和皇后之命,来伺候娴主儿抄写闺训。”
毓瑚是从皇上小时候就伺候的老人,后来成为乾清宫的掌事宫女,在宫里除了太后身边的锦溪姑姑,就是毓瑚的地位最高,寻常妃子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
毓瑚看着面前曾经的娴妃娘娘,现在的娴嫔,几年过去了,她竟然丝毫没有长进。
来的路上,素练已经将长春宫的事和她讲了,她心中有数,从王府之时,这娴嫔虽为侧福晋,可她的做派,比福晋还要高傲。
青樱见皇后真的请来了毓瑚,只能不情愿地坐到了书桌旁,让菱枝帮自已磨墨。
三宝捧上来一打宣纸,心里暗想,原来舒嫔娘娘送的宣纸,是正好给主子抄闺训用的,真真是高瞻远瞩啊。
毓瑚和素练一步不移的站在青樱面前,连青樱出恭也不避讳,硬是看着青樱从早上抄到了晚上。
“拿给皇后娘娘看看,她可满意了?”青樱将自已抄完的一叠扔给了素练。
素练福了福身子“只要娴嫔娘娘修身养性,懂得了尊卑有序,娘娘自然会满意。”
“娴嫔娘娘,你今日僭越之事,奴婢会回禀皇上,也请您以后注意些分寸,这姚黄牡丹的图案,实在不适合您穿。”毓瑚也行了个礼,带着素练退下了。
青樱看着殿前廊下一排月季,想起来禁足前被搬走的姚黄牡丹,内务府也是狗仗人势的东西,拿这月季来糊弄。
毓瑚回到乾清宫,将今日皇后不愿叨扰皇上,请了她去监督的事说明。
皇上将手中的笔放下,“毓瑚,你说今日的事到底是谁对谁错呢?又或者今日青樱的做法,放到从前,我又会怎么想。”
弘历并不需要答案,因为他也清楚,青樱这性子有一半是他曾经惯出来的,有一半是骨子里带的,所以之前他对青樱,事事包容。
乾清宫书案前,宫灯中的烛火哔啦一声,爆开几点火星,弘历叹息了几声,如果青樱能通过这件事长长教训也好。
毓瑚看弘历如此,屈膝行礼“皇上,那尔布大人的一切事宜都已处理妥当,只是奴婢派去处理丧事的人回禀,那尔布大人的丧礼上,有宫里的侍卫帮忙操持,奴婢斗胆问一句,可是皇上派去的?”
“朕除了你,从未安排过别人去,或许是与乌拉那拉氏交好的八旗子弟过去帮忙也未可知,你让身边的人注意着,若是在宫中看到了他,就告诉朕。”弘历并未放在心上,乌拉那拉氏百年大族,有几个宫中侍卫的亲朋好友并不奇怪。
长春宫偏殿门处,今日当值的嬿婉正思量着今天发生的事,春蝉看她神情郁郁寡欢,知道她还在为今天的事难过。
“嬿婉,不要想今天的事啦,娴嫔娘娘是故意拿你出气的,你什么都没做错。”春蝉安慰着嬿婉道。
嬿婉轻轻叹口气“春蝉,我不仅是因为这个难过,今日娴嫔娘娘说我负了别人的心,我大概知道她说的是谁,可我与那个人只有几面之缘,话只说过几句,不知道他在背后怎么和别人说的,要知道,流言蜚语是能杀死人的。”
春蝉听到嬿婉的话,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嬿婉,等后天不当值了,我陪你去找那个人,必须要理论清楚,不能让你平白无故担了罪名。”
嬿婉轻轻点头,只能这样了。
庑房内,惢心的桌子上摆着今儿皇后娘娘赏下来的衣服,皇后娘娘说来不及给她做新的,就将这个月给素练和玉竹做的新衣服,各匀了一件先给她。
惢心受宠若惊,这面料看起来就是极为舒适的,往日在延禧宫,好的料子要先紧着阿箬。
今儿下午,皇后宣江与彬来请平安脉,惢心终于见到了分别两年的心上人。
隔着一道帘子,江与彬的目光始终不离惢心,琅华将手收回,看着后面的惢心道“烦请江大人将脉象的情况和我的贴身宫女说明,本宫要先去慈宁宫看望太后。”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了惢心和江与彬二人。
终究是江与彬先按捺不住,“惢心,你家中父母很好,我四时八节都会过去看望,你,可还好吗?”
江与彬语气颤抖,两年来,太医院正吴连海致仕,齐汝大人也渐渐力不从心,现在太医院炙手可热的是他和包太医,多少人想给他安排婚事,他都婉拒了,只为着惢心。
“我一切都好,一切都好,江大人可又有了心上人。”惢心哽咽着问,她已经二十五了,不确定江与彬是否还如当年的心意。
“心上人就在面前,我想了她两年。”两人确定了心意,隔着帘子捂嘴痛哭。
门口的玉竹看着此情此景,不禁拍手道“这事儿,成了!”
惢心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脸上露出甜如蜜的笑容,要苦尽甘来了。
而延禧宫内,因着惢心离开,又被重新拨回来的芸枝,看着幸灾乐祸的菱枝,满面愁容。
前两天还在庆幸自已是漏网之鱼呢,今儿就又被安排回来了。
天知道她在寿康宫伺候的有多么开心,太妃们人又好事儿又少,还有一个蒙古来的色布世子。
色布世子,这一年汉语进步飞快,长得也越发好看了,前儿太妃让她去给马场驯马的色布世子送茶水,她在马场偷偷看了会儿。
天呐,那英姿飒爽,那穿着骑装有力修长的大腿,那挺直的身姿,那坚毅爽朗的面容,阳光照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能看见细细的绒毛,才十二三岁就如此的诱人了。
芸枝在这暗暗嗟叹,以后再也难以伺候这等赏心悦目的人,真是可惜啊!
而菱枝却在想,我的好姐妹,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