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星少女
“这个手术不难,难的是要找准位置,只能?在第3、4气管环的位置开口,切上了或者是切下了都容易损伤到其他的身体?部位。”难得遇到一例新类型的手术,徐清麦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教学?的机会。
气管切开术,她在急诊轮值的时候也只做过两三次,倒是在系统的虚拟手术室里做过不少。因为很多危重疾病都需要气切。
切好了开口,她将刚准备好的一次性?气管套管插了进去,固定好,取出了管芯。
这是和胸腔引流包同时在系统上架的东西,同样属于一次性?的基本医疗耗材。
做好了这些事情,那小?乞丐已经昏死过去了。
徐清麦站了起来。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看小?乞丐自?己给不给力,能?不能?自?主呼吸了,这里可没有呼吸机提供。
刚站好,她就对上了一大群人炯炯注视着自?己的眼神。
有人大胆的问:“神医,给我们说?说?,这小?乞丐刚刚是怎么了?”
那摊主忍不住又喊了一句:“和我没关系!我只追了一下他,还?没开始揍呢!”
“的确和你没关系。”徐清麦道,又看向地上掉落的那两块蒸饼,话锋一转,“但是和你的蒸饼有一点关系。”
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有人惊恐的喊道:“莫非这蒸饼有毒?!”
摊主气愤至极,脸涨得通红:“神医,你可不能?乱说?话啊!我在西市卖蒸饼都卖了三四年了,可从?来都没出过事!”
“我不是说?你的蒸饼有毒,”徐清麦道,“而是,它太?烫了!”
“太?烫?”大家很惊讶的问道。
徐清麦看向不远处那个蒸饼小?摊上还?在徐徐往上冒的白色蒸汽,她也是刚刚才想通的:“对,这个小?乞丐吃得太?急,所以才呛到了气管里。然后因为太?烫,咽喉和气管估计被烫起了水泡,堵住了进气儿的地方,于是就呼吸困难了。”
她尽可能?用大家都能?理解的话语来解释。
而且,徐清麦怀疑这小?乞丐一直都用这种习惯来吃东西,可能?早就被烫伤了,只是这次终于量变引起了质变。
大家都惊呼起来,甚至觉得后怕。
“原来吃得烫也能?要人命啊?!”
“那糟了,我就爱吃烫的!”
人群中有声音证实?了这一点:“这小?乞丐吃东西就是这样的,和饿死鬼一样!”
有人替小?乞丐说?话:“也不能?怪他,我看他也可怜,有的时候一天都吃不了一顿。”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拼凑起小?乞丐的身世。
原来,这小?乞丐是并州人,前两年并州旱灾,民不聊生,他们一家便开始往长安逃。结果在路上,一对父母,两个姐姐全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到了长安城。
几岁的小?孩子,被当时西市上的帮派控制着去当乞丐,到处讨钱。
“不过啊,讨来的钱其实?也不归他们的,”有街上的小?贩道,“也是挺可怜的,一天到晚就只有一顿饭吃。”
后来嘛,朝廷肃清了一遍东市和西市的这些帮派和势力,这孩子就成了孤家寡人。
“以前有人管着,好歹还?有个住的地方,现在没地方住,就在墙角对付一宿。”那人道,“能?讨到一点东西的时候,就能?吃顿饱的,讨不到的时候,挨几天饿也是有的。”
并不是西市的人不热心,而是那么多乞儿,再?热心也不够分呐!
徐清麦叹了口气:“难怪那么瘦。”
她转向那卖蒸饼的小?贩:“他偷你的那两个蒸饼,我替他付了吧。”
小?贩顿时不好意思:“怎么能?让神医出钱?算了,不过是两个蒸饼,看他可怜,便给他吃了又如何??我只是厌烦他一上来就偷,那手还?忒脏!”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世道如此,这样的小?孩子怎么会沦落到去当盗贼呢?”徐清麦轻声道。
这句话说?得大家心有戚戚焉。
西市比东市接地气很多,这里售卖的货物?、开的酒坊食肆,所面向的都是普通的长安市民。因此,也鱼龙混杂,不管是酒坊里那些可能?是被人贩子带来的西域舞娘,还?是在街上奔跑乞讨的乞儿等等等等,哪一个身后没有血泪故事?
这里的人,见过更多的苦难,更理解徐清麦所说?的话。
将小?乞丐带回到钱家之后,徐清麦犯了难。
这孩子现在这个状况,肯定是要有人在旁边守着的。
钱家掌柜表示可以把他放到自?己钱家另外的医馆,而莫惊春表示他这几天可以过去守着。徐清麦拿了抗生素给到他,又教了一些到时候可能?会用到的急救措施。
徐清麦不知道,就在她为小?乞儿做诊治的时候,显德殿内关于到底是用仁义还?是要用酷法?来治国的讨论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
周自?衡作为知道结局的人,听得津津有味。
魏徵:“大乱之后必有大治,这是历史告诉我们的启示。”
封德彝:“人心不古,大乱之后必然民风更加败坏,若是不加以严格管束,恐怕天下更加动荡!”
魏徵针锋相对:“封相公将人想得未免太?悲观了。若是如你所说?,人心不停地恶化下来,那现在世间岂不是成了鬼魅之地?”
封德彝:“你这是狡辩!秦始皇统一六国,依靠的是严峻的秦法?,而汉朝绵延多年,实?行的也是王霸交杂之术!陛下,魏徵只是个书呆子,从?来没有治理过天下的经验,切勿听他的!”
周自?衡暗中摇头:怎么就忽然变成人身攻击了?就和后世网络上吵架一样,一般用上这招的人往往正是因为自?己无话可说?了……
“读史,使人明智。管理天下的经验,其实?在历史中都可以找到。”魏徵不疾不徐的道,“而封相公所举的例子恰恰也验证了我的话。秦二世而亡,正是因为苛政与酷法?!而汉朝的文景之治,也正是因为汉文帝轻徭役、薄税赋的决策!”
封德彝气急,开始了自?己的反攻。
而其他的朝臣们也都加入了这一场辩论,开始站队。
周自?衡作为一个七品的补阙,在这样的场合是没份说?话的,于是他只能?默默观察场上的人。他发?现诸如封德彝、长孙无忌这般在关陇世家掌权的人,往往更崇尚强权,这和他们的出身或许有关系,毕竟关陇世家们就是靠着军事上的强权而出头的。
比起缥缈的所谓“民心”,他们更相信自?己手上的刀,身下的马。
而诸如魏徵、王珪、甚至房玄龄、杜如晦这样的文臣,或者说?是读书人,则更倾向于用仁义治国。
场中一时分为了两派,不相上下。
周自?衡便又偷偷的瞅了两眼李世民,发?现他正好整以暇的靠在座椅上,看到臣子们相争的场景并不觉得担忧,脸上反倒显出几分轻松。
周自?衡心中一动:“看来,他心中其实?早有决断。不,说?不定这个事情,其实?都是他示意魏徵提出来的,好让他的想法?立刻落地……”
贞观之治,李世民以“宽仁”和“爱民”著称,若是他本人不强烈认同这样的政治思想,即使仁义派获胜恐怕也坚持不了几年。
人可以装几年,但不能?装一辈子。
话说?回来,如果他真的能?装一辈子,那又何?必计较他是不是装的呢?
正当周自?衡脑海中那根历史八卦的雷达疯狂响动,然后他在努力记忆大家的反应想着好回去和徐清麦好好说?道说?道的时候,战火终于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周补阙,你是如何?想的?是支持酷法?治国还?是支持仁义治国?”
封德彝气冲冲的问他。
他是目前场上唯一没发?表意见的人了。
封德彝其实?明明知道他刚才是站在魏徵这一边的,但刚才看着这小?子悠闲的坐在一旁,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就觉得他可恨。非要把他给拉下水不可。
周自?衡:……终究还?是躲不过吗?
他虽然有意要在这样大佬遍地的场合里低调,但既然事情落在了自?己头上那也是绝对不怵的。
当即,周自?衡站了起来,对着李世民和封德彝拱手道:
“微臣认为,轻徭役、薄税赋、重教化、以德化民,以怀柔来治理天下才是现今的大唐所需要的。”
李世民倒想要知道这位年轻的周十三郎能?够对这样的朝政大事做出什么样的讲解,很有兴趣的虚点了点他:
“来,说?说?你的看法?。”
周自?衡恭谨的低头:
“看法?谈不上。小?子不才,比不得诸公精通史学?,以及圣人之道。不过,微臣曾在江南接触过许多真正的老百姓,知道他们要什么。恰好,这几日也正在中书省整理与户部相关的文书,倒是有一些浅薄的想法?。”
“你这年纪轻轻的,说?话怎么这么啰嗦?”李世民纳闷的道,“说?!”
周自?衡:“……陛下,户部没钱了,国库没钱了,朝廷,也没钱了!”
他环视了一下在座的大佬们,冷静的道:“甚至,可能?连官员的薪俸也发?不起了!”
你嫌我啰嗦是吗?那我就直接点!
第102章
周自衡这话一出,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李世民转向?房玄龄:“可是如此?”
房玄龄轻咳了一声,然而还是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周补阙并无夸张。”
之前李世民成?为?太子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接管了朝政,但那时?候还需要平息舆论以及提防东宫余党,还要准备登基大典,根本没空来整理这些细务。登基后,房玄龄和杜如晦等这才着手整理这些从李渊时?期遗留下来的细务,刚开始就心凉了一半,待到突厥兵临城下,又?给出了大批财物之后,这另一半也彻底凉了。
国库是真没钱了!
李世民知道情况很严重,但是没想到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不由得紧锁起了眉头。
周自衡的声音回响在显德殿内:
“微臣曾经看过户部?的档案,前隋文帝时?期,全天下户数总共800百余万户,而到了现在,粗略估计不过两?百余万户,人口减少了四?分之三!
“按照每户五人来算,六百多万户便?是三千多万人!”
群臣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些震惊。
三千万人!
萧瑀忍不住提问:“周补阙的这个数目可真实??”
周自衡微微欠了欠身?子:“回萧公,并不算很准确,但的确可以作为?一个参考。如果想要准确数字的话,还需做一次人口普查才行。”
萧瑀本还想继续提问关于人口普查的事情,但思及现在周自衡是在御前奏对,便?忍了下来。
魏徵的心里则涌起了一阵古怪的感觉,不由得想起了当时?他们行走?在东山渡的时?候,周自衡对自己说的那番话……这年轻人,还真是擅长这样的角度啊,另辟蹊径,但的确很有用……
周自衡见没人打扰自己,便?继续道:
“三千万人,诸位能想象是什么概念吗?整个长安城应该也不过就二十万户,也就一百万人左右。三千万人就是三十个长安!”
他这段时?间和这些朝臣们,尤其是非执行具体细务的清贵朝臣们打交道时?发现了一点?,那就是除了钱之外,他们对于其他数字的概念是很模糊的,所以需要用这种类比去帮助他们建立起想象空间。而相对而言,反倒是李世民、李靖、房玄龄这样带过兵以及负责过战争后勤保障的人要对此熟悉很多,因为?他们要时?刻计算军需。
果然,听到是三十个长安之后,朝臣们的议论声更加大了。
萧瑀更是痛心疾首:“炀帝,败家子耳!”
丝毫不顾隋炀帝是他的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