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星少女
杨思鲁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一丝钦佩:“周录事懂得可真多。”
徐清麦笑眯眯的听着他胡编。
这时候,旁边桌上坐着的一位驿舍客人凑了?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冒昧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这酱料是找驿丞要?的吗?”
原来他坐在隔壁桌,闻到了?这边酱料的香味,以为是飨亭提供的食物,但看来看去,却没有找到一样的东西。
周自衡和其?余两人对看一眼,热情的开口:“这酱料是自家带的,用今年春天新鲜挖出来的小笋、蘑菇和豚肉熬成,兄台可要?尝一尝?放在汤饼里面可香了?。”
那客人本来听说是自家带的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要?婉拒,但又被周自衡后面的话给吸引住了?,忍不住暗暗咽了?下口水,也不记得拒绝的话了?。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周自衡已?经自报家门了?:
“在下润州屯录事周纯周自衡,请问兄台在何处任职?”
那人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在下乃工部主事任平。”
周自衡和杨思鲁连忙起身见礼,工部主事是从八品,比周自衡高一个品级,徐清麦懵懵懂懂的跟着站起来。任平连忙道:“大家都出门在外,何需这些虚礼?”
见他不是爱摆官威摆架子的人,周自衡的热情也真诚了?几分?,势必要?让任平也尝尝自家的肉酱,于是任平就这样顺其?自然的转移了?位置,和他们一起吃起饭来。
对此,徐清麦很平静,表示见怪不怪。
最?后,他们还喝了?点酒,趁着酒兴正浓,周自衡打?听了?一下长安与洛阳近日?发?生?的新鲜事。
“长安和洛阳,每日?都有无数的新鲜事……”任平略带醉意,侧头看了?一下四周,见已?经没有其?他人了?,便偷偷的道:“在我出来之前,长安城中?最?大的事情莫过于秦王府的右一府统军尉迟敬德,被下了?诏狱!”
徐清麦的耳朵竖了?起来。
尉迟敬德,她知道呀,和秦琼一起并列门神,原来他还有过这一遭?
周自衡握着酒杯的手一顿,知道这肯定又是夺位风波中?的某一出,看来这节奏是越来越紧迫了?。
“嗐,反正这消息现在已?经满天飞了?,今天这样,明天那样,估计过两天,整个江南也就都知道了?。”任平打?了?个酒嗝,不以为意的挥挥手,“不过,这和咱们这些人也没什么关系……该干的活儿还是得干,该出来还是得出来……”
看得出来,他对这次出差颇有怨言。
周自衡心中?一动,问道:“不知任兄可知道礼部侍郎周家现在如何了??”
任平一惊,眯眼看他:“周家?莫非周贤弟是……”
周自衡淡淡一笑:“的确有亲,不过关系疏远,正好遇到任兄,就想要?问一问罢了?。”
从他上次送王婆子并写了?一封信回去之后,周家没有任何消息传递过来,周自衡都怕他们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掺和进什么不该掺和的事里面去,给自己惹祸上身。
任平欲言又止。
周自衡:“任兄但说无妨。”
任平道:“我出来的时候,听说周家的一位女儿和齐王府长史的儿子定下了?亲事。周贤弟原来不知情么?”
看来真的只是远亲了?。
任平心中?一松,多说了?一句:“也太过心急了?些。”
话说出口,他才觉得有些不对,尴尬的对着周自衡笑了?笑。
周自衡:“任兄说得对!的确是太过心急了?些!”
他心中?恼怒无比。以周家的地位,只需要?袖手旁观就足以安稳的度过这次政权的交替,但偏偏他们要?凑上去!而且还选错了?人!就连任平这样的旁观者都知道,周家心急了?些!
“一群蠢猪!”
回到房间后,周自衡还在骂。
徐清麦安慰他:“别生?气,只是定亲而已?,未必会搅和进去。再?说了?,这边不兴诛三族诛九族,咱们离得远,应该也不会被连坐。”
被家族放弃,此刻倒成为了?保命符。
周自衡将心中?郁气长长呼出:“希望能在事变之前,多积攒些功劳吧。”
……
此时的长安。
宵禁时间一到,道路上再?无人影,尤其?是皇城一带,只有一队一队的禁军在路上巡逻。但周围的宫殿之内,却是灯火通明。
太极宫的东面,便是太子李建成所住的东宫,太极宫的西面则是掖庭,掖庭再?往西,则是皇帝李渊为了?表彰李世?民打?下洛阳而特?意为他兴建的弘义宫,也就是事实上的秦王府。
弘义宫的客室里,牛油膏烛点亮了?这一方天地,却又将锦缎所制成的帷幕投下重重暗影,压抑的氛围在室内流淌。
“如何?”
太医从室内走出,秦王李世?民迎了?上去。
如今的他,28岁的年纪,既拥有少年人的意气与锐利,多年的征战统帅又让沉淀下了?青年的沉稳与精干。这两种气质糅合在一起,让他看上去卓尔不凡。
跟在他后面的是秦王府的左一马军总管程知节以及戴着毡帽的长孙无忌。
太医叹口气:“没多大问题,就是需要?好好的休养一段时间。”
李世?民捏紧了?拳头。
程知节更大大咧咧,闻言义愤填膺:“尉迟这么大个黑脸汉子,咱们接出来的时候竟然瘦脱相?了?,想必在牢中?没少受酷刑折磨!齐王当日?比试马槊输给了?他,定是心怀怨恨,私信报复!”
若是放在之前,李世?民必定会斥责他,并道三弟不是这样的人。但现在,他却只是默默的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火光。
自他从洛阳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他手中?握有的权柄,尚书令、中?书令、十?二卫大将军……都在一点一点的被东宫架空,成为了?一个虚职。天策上将,位列王公之上,也成为了?一句虚言。
这也就罢了?,他可以回他的洛阳,天策府还在那儿等着他,他可以在自己的领地里逍遥自在。他的父皇曾经也想让他回去,划山而治,但最?后却又在东宫和齐王的劝说下,无疾而终。
洛阳,他也回不去了?。
而接下来,是他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被调走,尉迟敬德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尉迟敬德一瘸一拐的从室内走出,毅然单膝跪下:“殿下,如今已?到危急关头,还请殿下早日?做出决断!”
程知节和长孙无忌对看一眼,也单膝跪下:“还请殿下早日?做出决断!”
程知节更是忍不住涕流满面:“殿下,房玄龄被赶走了?,杜如晦也被他们调走了?,尉迟成了?这般模样。老?程我的调令再?过不久也要?下来了?。我是殿下的人,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去那劳什子的康州!
“只是,我们要?是走的走,死的死,殿下,您怎么办呢?您还能保证您自己的安全吗?!”
长孙无忌眼睛发?红,阴狠的道:“殿下忘记了?月前的那杯毒酒了?吗?东宫的魏徵可是多次向太子进谏,要?诛杀殿下!他既不顾兄弟情分?,殿下又何苦还委屈自己?
“如今,京畿十?二府军,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各大世?家,也都站在我们这边。只要?殿下一挥手,我敢保证,第?二日?长安就会是我们的。”
李世?民站如沉默青松,一双虎目中?闪过悲愤、迷茫、不舍……最?终,他闭上了?眼。
“即使行动,也不能影响到天下苍生?。这世?间,好不容易才太平。”片刻后,李世?民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去信,给李靖与李世?勣,问问他们心中?是怎么想的。”
李靖与李世?勣也算是天策旧部,只是早早的被朝廷调去驻守边防,掌管着边疆重军,提防着虎视眈眈的突厥。如果他们愿意站在自己的一边,那对天下局势的影响不大。
程知节三人惊喜的对视,大声回道:
“是!”
几封密信,从弘义宫中?发?往了?边疆各镇。
……
长安城诡谲的风还没吹到千里之外的江南。
燕子矶驿舍的客房内,徐清麦裹着身上的被子,大惊失色的看着不断欺身上前的周自衡,说话都结巴了?:“你,你,你……你要?干嘛?”
第42章
话要从?徐清麦和周自衡准备就寝的时候说起。
徐清麦看着?那地?台,有些犹豫,最近虽然白?天暖和,但晚上的天气还蛮冷的,江南地?区湿气又重,可别还没到地?方就先把自己给?折腾病了。
“你睡这儿,真的可以吗?”
周自衡看了看地?台,又看了看床,又看了看她:“的确是有些冷,不过这被?子挺厚的,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吧。”
说完之?后,就打了个喷嚏。
徐清麦:……
虽然知道他很?大概率是装的,但她还是拍了拍床的另一边:“算了,你过来睡吧。”
反正各睡各的被?窝,也没事。
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周自衡果?断的把地?台上的被?子搬了过去,在她身边放下。一米五左右的床铺,睡两个成年人刚刚好,不那么拥挤也不那么宽敞。
徐清麦感受到身边忽然躺下了一个人,然后耳朵边传来他的呼吸声,甚至鼻尖还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忽然就心慌意乱起来,甚至脑子有些放空。
那些过往曾经被?她特意封锁在最底层的记忆轻而?易举的就突破了她所设下的禁制,出现在她此时的脑海里。
是他们曾经在校园天台上的拥抱,是在山顶看日出时的亲吻,是在海边度假时的甜蜜亲昵……她的肌肤甚至都因为感受到了久违的熟悉气息而?变得发?烫。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她打算说点话,打破此刻暧昧的氛围,结果?一转头过去,嘴唇就和他的对上了,如蜻蜓点水一般。
两人四目相对,陷入到了呆滞中。
下一秒,徐清麦如装了弹簧一样往后滚了两步:“你干嘛忽然转过来啊?”
周自衡觉得很?委屈:“你也忽然转过来了啊。”
“我转过来是想要问你……”徐清麦脑子短路一时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反正你,你……你凑过来要干嘛啊?!”
周自衡一脸无辜:“我是想问问你腰背酸不酸,我可以给?你按一按。”
徐清麦一愣,他倒是一片好心。
她呐呐的回了一句:“哦。”
周自衡见她用被?子裹住,头发?披散,衬得露出来的脸显得更小了,玉色肌肤还透着?红晕,一时之?间心神一荡,竟说不出话来。
徐清麦见他眼?神变得幽深,心中大喊危险!
这氛围容易出事,得给?他找点事情做。
她果?断从?被?窝里钻出来,套好外衣,想要坐在床沿:“你不是要帮我按一下吗?来吧。”
周自衡好笑的看着?她:“那你趴着?。”
徐清麦的身体僵了一下:……失策了!那不是更容易出事?
周自衡挑眉看向她:“不敢?到底按不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