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星少女
好吧,她不想。
徐清麦还不知道自?家的小可爱已经无情?的将两人忘记了,她这会儿还正在津津有味的听赵阿眉讲古。
他?们这一日需要在野外露宿——这么多天了,总有遇到没及时赶到县城或者驿站的时候,便?也只能?挑选空地扎营休息。这时候,赵阿眉就派上了用场。
她和赵孚经常在外奔波,像他?们这样赚辛苦钱的,哪有钱住客栈?大多都是在车马行里花个几文钱找个能?窝着的位置,和牛马挤在一起,或者是直接睡野外。
赵阿眉虽没和人挤过通铺,但也有丰富的露宿经验。
她选了一处荒废的庙宇,可以遮风挡雨,而且还可以防野兽。
庙宇里可以看到多处篝火留下来的痕迹。
赵阿眉见怪不怪:“这边虽然没有虎象之物,但有狼,这边又靠着官道,想来有很多商队和行人都会选择在这样的地方过夜。”
她从自?己的行囊里拿出一支香,点?燃插在前面已然破旧不堪的佛像前,拜了一拜。
徐清麦好奇的问:“你还随身带着香?”
“这是我们这种经常出远门的人的习惯。”赵阿眉解释道,“不管是佛寺还是道观,来了先拜拜山头总是没错的。”
于是,徐清麦也在佛前拜了拜,心里说了一句打扰了。
医院大多数都是无神论者,但大家该玄学的时候就玄学,该拜的时候就拜拜,尤其信奉“夜班之神”。徐清麦当?时所在的科室,天天用苹果给它上贡,因为传言此神爱吃苹果。
周自?衡听了后,笃定的道:“你肯定也给它带过。”
徐清麦矢口否认:“没有!”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心虚的眨了眨眼?,惹来一阵轻笑。
一行人清理出一片干净的空地,又捡来柴禾,生起一堆火烧水喝,再架起带来的铁锅,开始煮鱼汤——这边河溪水脉丰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小杂鱼。齐武和林十五在屯里长大,捞鱼和挖野菜这种事很在行。
周自?衡往白色的鱼汤里撒了点?盐,又撒了点?胡椒粉,待到鱼汤沸腾起来,浓郁的香味便?向四周扩散。
他?把屯户们送的烤饼放在鱼汤上用热气?来温。
于是,大家就着鲜美的鱼汤,吃着已经变软又不失口感的芝麻烤饼,觉得这样露宿其实也不比在客栈里住着要差。赵阿眉在心中感慨,也只有像他?们出行一样,所有的东西全都带齐全了才能?有这样的体验。
这真是她有史以来最舒服的一次露宿了!
吃完东西,徐清麦裹着披风靠在周自?衡身上,听赵阿眉讲她以前行走江湖的一些?事情?。自?燕子矶这一夜之后,他?们之间的肢体接触就不再那?么避着,更像是一对恩爱的年轻小夫妻了,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赵阿眉的口才很好,讲着讲着,杨思鲁等人也忍不住坐了过来,大家一起围着篝火。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徐清麦和林十五傻乎乎的摇摇头。
其余人都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犹豫的点?头又摇头。
“车嘛,自?然是车马行。”赵阿眉道,“能?开车马行的,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他?们短途有车夫,长途还有镖师。镖师是个有今天,没明天的行当?。出一趟远门下来可能?就埋骨他?乡了。”
徐清麦想到康有德,这位豪爽的虬鬤客就与江宁县的车马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确不是个普通人。
“大的正规的车马行还好,”赵阿眉继续说,“若是遇到那?些?小的黑心的车马行,赶车送人或者货物去别处,趁人不注意的人拆人包袱还是小事。最怕的是他?们中途忽然改心思了,或者起了贪念,把人杀了往荒山野岭一丢,再把货给吞了,根本没人知道。”
杨思鲁点?头:“我曾听过这样的事。船也是如此,那?些?野渡口的船夫,在无人的地方把乘客扔下水去再侵吞他?的财物,也是常有的。”
徐清麦:“难怪上次你们不让住城外的客栈,原来防的就是这个。”
周自?衡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徐清麦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他?们想起一路过来看到的大片芦苇荡和无人的荒岭,暗暗有些?惊心。这样的地方,的确是杀人越货的好去处。
这一趟出门的见闻,更提醒他?们如今已经不是后世那?个到处都有监控,法治清明的现代?社会了。
“那?脚呢?是什?么?脚夫?”林十五在屯里面长大,这次也是第一次接触外面,充满了少年的好奇。
赵阿眉:“对,脚夫,给人搬东西。这些?人平常的时候还好,但若是遇到要翻山越岭的时候,有些?黑心的会与山中强盗勾结,谋财害命。”
“那?牙,就是牙人?”
“是人牙子。”赵阿眉的脸冷了下来,她家中也有幼子,最防备的也是最恨的就是人牙子,“这些?人偷蒙拐骗,拍花子、和人勾结逼良为娼,死不足惜。”
徐清麦深表赞同:“人牙子该杀!”
她感叹的想,所以这时候的大户人家出行,带这么多下人是有原因的。大家都不放心把自?己的行李和衣食住行交给陌生人负责,尤其是还带着小孩的。
古代?,现代?,还真是宛如两个世界。
她这时候忽然想起来之前在那?个屯里,周自?衡和杨思鲁知道屯户偷懒还挪用公物也不道破而是事后才记小本本的事情?,恍然大悟:“难怪你们没有当?场就指出来。”
周自?衡好笑的看她:“你这才想明白呢?”
徐清麦:“……我当?时忙着义诊,多累啊,哪有时间想这个。”
“当?时那?个屯的位置偏远,”杨思鲁解释,“且那?些?屯民?之间都是带着亲的,同气?连枝。所以最好是不要立刻发作。”
周自?衡补上一句:“虽则偷用一些?种子和农具也不算是什?么严重的事情?,但万一有人头脑发昏,做出什?么傻事,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样偏远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可赌不起。
所以当?时也只能?面上好好的哄着那?些?屯户,但一出屯子就记本本上了。
显然,薛大和赵阿眉他?们都不觉得这样的谨慎是小题大做,都认同的点?点?头。
赵阿眉道:“如今天下太平,世道已经清明许多。但出门在外,还是小心提防着点?为妙。”
周自?衡含笑看着徐清麦:“其实也要多亏你。”
徐清麦指了指自?己,有点?糊涂:“我?”
“你的义诊让很多屯民?一开始就放下了戒心。”他?道,“不然我们这一次的春巡肯定没有这么顺利。”
江东犁虽然也是利器,但这次亏在没有提前备好,而徐清麦只要一坐在那?儿,摆出义诊的牌子,却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徐清麦却没有太高兴,反倒是叹了口气?:“由此可见,大夫真的是太稀缺了。”
几个人慢慢的聊着,又商量好了守夜的安排。
篝火慢慢的熄了下去,薛大往里面又扔了几根树枝,让它再旺起来。春日的地面是很凉的,最好是让它把地面再烧热一点?。
徐清麦打了个呵欠,刚想说要不就睡觉去吧,就听到庙外传来脚步声和人说话的声音。
“师父,这是一个庙宇。”
“庙宇又怎么了?难不成今日你要让为师露宿野外?”
“咱们是道士……”
“道士又怎么了?”那?个年老的声音响起来,“你还是修炼不到家,修自?己的道,何?必拘泥于这些?外物!”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两道身影踏入这间荒废了的庙宇。
是两位道士,一位大概二十来岁,相貌寻常,而另一位却是老者,鹤发童颜,手?里拿着拂尘。他?虽则穿着的道袍简朴黯淡,但看上去却仙风道骨,尤其是那?双眼?睛,明亮有神,一看就是一位高人。
他?们一进?来就看到了占据了最好位置的徐清麦一行,停下来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走到了另外的角落。
显然看到对方这么多人,心中也是忌惮的。
赵阿眉在徐清麦旁边,小声道:“经常会遇到这样的道士和和尚,但年纪这么大的倒是不多,定不是寻常人。”
“先睡吧。”周自?衡给她在篝火边铺好了毡布和褥子,“别担心,咱们有守夜的。”
他?们刚听完赵阿眉讲各种杀人越货的事情?,忽然就来了两个一看就不是凡人的道士,心里也不免有些?犯嘀咕。
徐清麦倒不担心,就这么一个荒废的庙,总不能?还来人吧?对方两个还有个老人,而自?己这边五六个人呢。
她甚至觉得有些?激动,这可是经典的武侠小说中夜庙遇高人的桥段。徐清麦有些?好奇对方的身份,但既然对方明显避开了他?们,大家各自?为营,却也不好贸然上前,而且她有些?困了。
“算了,”她想,“这么晚了,不如等早上的时候再让周自?衡去搭个话。”
一夜无话,她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篝火烧柴的时候噼里啪啦的声音,以及薛大他?们守夜时的动静。待到早上醒来,却发现那?两位道士已经杳无踪影。
林十五是凌晨守夜的那?一拨,道:“他?们天还未亮就已经动身了,听上去似乎今天要赶路。”
徐清麦有些?失望:“好吧。”
看来夜遇高人的桥段是没有了。
周自?衡也有些?失望,那?两位道士一看就是有故事的,他?原本也想着晚上安然度过的话,早上就去搭个话,到时候大家也能?放下戒心。
只是没想到,他?们和这两位道士很快又在路上相遇了。
当?时,徐清麦等人正在路边的茶水亭歇脚,他?们刚过了句容县城,想要抢在夜幕降临之前去到戊字屯。正听茶亭中人闲话,而且闲话的主角还是自?己。
这些?天,整个丹阳和金坛等地最热闹的话题莫过于就是江东犁和神医义诊之事。
当?然,和之前一样,传来传去又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
徐清麦已经有了经验,只要不当?成自?己,完全可以当?成某种传奇故事来听,她正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就看到庙中见过的那?两位道士走了进?来。
整个茶水亭中的水都安静了一瞬,属实是老道长的风仪过于夺目,让人难以忽视。
那?两位道人也看到了他?们,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泛起笑容,朝他?们点?点?头。显然昨天这一晚无事发生让双方都留下了好印象。
“道长不妨坐到这儿来。”周自?衡亲切的招呼两人。
这两位之中显然是那?位老道长做主,他?从善如流的带着徒弟走过来,大方的落座:“多谢贵人。没想到今日又能?相见,也是缘分。”
“确实是。”周自?衡却惊讶于两人的脚程,“我等骑马,您走路,却没想到又能?在此遇见。”
难不成这两人真会轻功?
老道长摆摆手?,笑呵呵的道:“不过是抄了条近路罢了。”
徐清麦好奇的看着两人,刚想要问道长道号是什?么,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但还没张嘴,耳边就响起了一阵轰隆的马蹄声,而且速度迅疾,由远及近。
茶水亭中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以同一个姿势转头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望去。
“这最起码得有十几匹马吧?”
“不知道,跑得这么急,可是有什?么急事?紧急公文?”
一下子,茶水亭中的氛围忽然就紧张了起来。
不过是须臾之间,那?马蹄声很快就来到了近处,只见一队身穿铠甲的骑兵飞速从茶水亭面前奔过,路上的尘土扬起形成土黄色的灰障往四周扩散,。
马蹄飞扬,氛围肃杀。
徐清麦一边用袖子掩住鼻口一边好奇的看过去,正好对上几位兵将扫过来的锐利眼?神,顿时低垂下眼?神。
好可怕……凶神恶煞,徐清麦暗暗心惊,若是她没看错的话,许多兵将的盔甲上还带着暗沉的血迹。
这是刚从战场上下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