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火星少女
但他依然对?自己?今天能不能喝到新酒持怀疑态度。
很快,随着温度的?升高,锡管的?那一头却真的?缓缓流淌出了酒液,而且看上去还颇为澄澈,比现在?酒坊中卖的?那些浑酒可要看上去高级多了。
没人会怀疑那是水,因为已经有浓郁的?酒香散发出来。
“居然真的?有酒!”酿酒师傅跑到那边,看着木桶里逐渐变多的?酒液,只觉匪夷所思。
孙思邈看了看那锡管,又看了看两个甑锅,若有所思。他亲眼见过周自衡组装这两样东西,知?道里面并没有什么机关,就是很简单的?工具,但是一点点的?小改动,却酿出了更好的?酒。
他脑子里忽然飘过一个想法,不知?把甑锅中的?酒曲换成?药材,会出现什么效果?……
孙思邈决定等以?后有时间?了再试试。
不过十?几分钟,木桶就已经满了,这里就大?概有四五十?斤了。
周自衡让随喜取来一套酒杯,亲自拿了竹斗,舀起来看了一下酒花,然后才往每个杯子里盛了一点。
李崇义不满的?道:“周十?三,你也太小气了,用什么杯子?拿碗来!”
周自衡挑起眉来:“用碗我怕你受不住。”
李崇义指了指自己?,不可思议的?道:“你居然会担心我受不住?”
他要不要去军中打听一下他的?酒量?
周自衡温和道:“新酒喝多了不好,尝一下味就可以?了。”话虽如此,手上还是多给他抖了半杯。
大?家纷纷接过来,好奇的?看着这稀罕的?澄澈酒液。
“和水似的?……”刘神威嘀咕道。
孙思邈凑近闻了闻:“很香。”
陆存中也点头:“十?分醇厚的?香气,很浓郁。”
大?家都准备开?始品尝了。这里面,只有徐清麦是有经验的?,她用嘴唇稍微的?舔了一下,她对?白酒的?味道敬谢不敏,只觉得辛辣。
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如今的?酒大?约也就十?几度左右甚至更低,所以?经常看到有人大?口喝酒,一大?碗一饮而尽,或者是出门直接带酒馕,把酒当成?水来喝。但周自衡估计他通过这个法子酿出来的?酒就算是没有五十?二度,也得有个四十?度往上。
于是,他和徐清麦好整以?暇的?看到李崇义噗的?一声,直接把嘴巴中的?酒像箭一样的?喷了出来。刘神威和陆存中一个不留神就开?始猛地咳嗽。
唯有孙思邈,浅尝辄止,从容至极,赞叹了一声:“好酒!”
周自衡轻笑看向李崇义,调侃道:“如何?再给你来两碗?”
李崇义没理他,又喝了一口,这次知?道小口品尝了。几口下肚,眼睛越来越亮:“周十?三,你这酒还真有些意思……”
入口非常辛辣,酒味十?足,别的?倒不好说,但是这个酒劲儿却是要比他喝过的?所有的?酒都要更霸道更烈。
“我的?天下第一烈酒之名不是吹的?吧?”
李崇义拱手:“心服口服。”
酿酒师傅没想到这么个东西竟然真的?酿出来这么霸道的?烈酒,怔怔了老半天了,这会儿尝了口后,皱起眉头:“酒味虽足,但是口感却不足。”
周自衡点头,并不反对?这个评价:“需要封坛装起来,新酒是这样的?。等再过个四五十?天后才能喝,到时候,味道会更绵长温和一些。而且,后续咱们也可以?尝试更多的?新方子看看能不能酿出别的?风味。”
酿酒师傅莫名兴奋,大?声答应下来:“行!郎君说了怎么来就怎么来!”
看来,这酒虽然还有瑕疵,却已经把他给征服了。
李崇义喝了杯中最?后一点,长笑出声:“过瘾!周十?三,你这酒在?长安和关陇肯定会大?受欢迎!还有凉州、河西等地,那边的?人最?爱烈酒。”
周自衡笑而不语。
何止那一块?草原上也爱烈酒。反倒是江南地区,从后世的?情况来看,更爱轻柔一些的?米酒和黄酒。
虽然新酒还不能喝太多,但是周自衡早有准备。他出发前就让薛嫂子和随喜做了吃食,又去酒坊中买了从蜀地过来的?剑南烧春。在?一旁已经整理好的?平地阴凉处搭好帷帐,铺上茵毯,大?家席地而坐,便?也算是迟来的?“踏青”了。
徐清麦将?周天涯放在?茵毯上任由她随意爬行,又扯了一根狗尾巴草逗着她玩。
其?余人或坐的?坐,或躺的?躺,闲适自在?。
“要是在?长安就好了。”李崇义双手枕在?头下,嘴中还衔着芦苇,一晃一晃的?,“那边天气比这边凉爽,虽然清明已过,但还能晒得住太阳。现在?也正好是打马球的?好时候,小娘子们结伴打秋千,还能玩斗鸡。”
他有些想念长安了。
不知?道父亲回到长安后,会遇到什么事情。
周自衡见他神色有异,看出来他这几天似乎心事重重。不过他也没有主动打听,他们那个阶层的?隐秘可不是自己?一个九品录事可以?打听的?。
“周十?三,”李崇义忽然叫他,他刚才一直看着不远处的?酿酒作坊,老觉得别扭,便?直接问,“你怎么不把房子建成?砖瓦的??”
“这种夯土的?快。不过也的?确是临时之举,到时候还是要换的?。”周自衡随意道。
他主要是在?等玻璃折腾出来后再一起换。
李崇义:“原来如此。江南之地好像都喜欢用竹子建房,这种夯土房倒是北方比较多见。我刚来这儿的?时候,还有些不太适应。”
陆存中笑道:“这边竹子多,自然是就地取材。且江南一带湿热,竹屋凉爽,即使我家中,也是有一处竹榭小院,夏日消暑很是自在?。”
“那倒是。”
周自衡倒是忽然想到什么,含笑对?李崇义道:“但是县中成?片成?片的?茅草竹屋却也并不便?。一来,极易起火,若是遇到火灾,一烧便?是一大?片。再者,竹屋和茅草屋都容易生虫,反而招来疾病。
“小将?军若是这段时间?有空闲,我倒是有个主意,你看看要不要做?”
李崇义来了兴趣:“说来听听?”
“这边的?百姓之所以?建竹屋是因为竹子多,造价便?宜,但竹屋哪有砖瓦房来得舒适和长久?安全性也要更差一筹。”周自衡怂恿他,“这边不缺黄土,小将?军何不组织百姓建了砖窑,逐步将?竹屋慢慢的?换成?砖瓦房?
“如此,不仅百姓们得到了实惠,城中面貌也将?会焕然一新,这可是不小的?功绩!”
而且,到时候他也可以?用上现成?的?砖。
陆存中也很赞同:“确实。若是城中的?竹屋和茅草房能少?一些,那的?确会是不同的?气象。上次姑苏城失火,一片竹屋不过是顷刻之间?就全烧没了,百姓损失惨重,流离失所。”
李崇义听着听着已经顾不得躺着了,立刻就坐了起来,若有所思:“听上去好像还不错……”
他想了想,自己?还真能从北方找来烧砖的?师傅,建个砖窑似乎不难。
“难的?是,如何组织百姓?”
周自衡想也不想的?道:“你以?县衙的?名义来组织,愿意出工的?,按照工时,可以?以?成?本价或者比成?本价高一点的?价格购买新砖。如此,应该会有人愿意的?。”
孙思邈道:“肯定会有人愿意。你们呀,都不懂房子对?老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有了坚固的?房子,才算是真正有了落脚之处,安心之处。”
他北方南方都待过,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江南懂得烧砖的?人太少?,砖太贵了,百姓们不是不喜欢,是建不起而已!”
李崇义被他们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说,越想越觉得此事可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中的?沉郁终于消失了,原来的?那种蓬勃和洒脱又回来了。
“行!那我就做做看!”
反正长安的?事情他也帮不上忙,不如沉淀一下心情,给自己?找点事来做。
李崇义说干就干,接下来几天他开?始频繁的?出城,看看哪里适合建砖窑。看来看去,他还是觉得东山渡这边好,索性就打算把砖窑建在?东山渡的?镇子外,和周自衡也算是成?了半个邻居。
有时候遇上周自衡带着杨思鲁来酿酒作坊,他也会跟着去蹭点酒喝。
一时之间?,李崇义成?了东山渡的?熟面孔。
大?家也不知?道他是代?管县令,只知?道是贵人,并不敢上前打扰。但这一切,都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而另一边,东山渡的?手工皂作坊一改之前不紧不慢的?状态,开?始了高速运转。赵阿眉在?周自衡的?示意下从镇子里又找了三四个杂役,然后还添了两个与齐玉冯婶子一样从人市上买来签了死契的?新人。
除了车马行和陆家的?管事之外,也有一些消息灵通的?行商寻摸了过来,想要从作坊订货。但显然,签出了代?理权的?作坊并不外售,于是他们也只能铩羽而归。
这其?中,就有朱家的?人。
朱十?安步入朱家院落的?主屋正堂,奴仆看到他之后恭敬的?道:“十?郎君,郎君正在?书房内等您。”
朱十?安颔首,又走向书房。
路上他有些忐忑,不知?自己?这位兄长找他来是有何事?
进了书房,他的?兄长朱九龄正坐在?窗前,手从宽袍大?袖中伸出,用竹夹夹住了一块茶饼正在?小火炉上缓缓炙烤,走近了便?可闻到袅袅的?茶香味。
“来了,坐吧。”
“兄长找我来不知?是何事?”朱十?安道。
朱九龄是他们这一支的?领头人物,又长他七岁,虽然不出仕,但朱十?安一向对?他十?分尊敬。
朱九龄道:“没有事情就不能找你来?”
“自然不是。”
朱十?安坐下,看着兄长将?茶饼放到离火五寸的?地方,反复的?炙烤,也不言语,直到那茶饼被完全烤熟,散发出醇厚的?香气,被放置在?白色厚藤纸上。
朱九龄这才缓缓开?口,赞许道:“不错,你这养气的?功夫有所长进。”
他从自己?身后取出一个木盒子,推到朱十?安面前:“你可曾见过这个?”
朱十?安定睛一看,觉得颇为眼熟。疑惑的?接过来,然后打开?木盒子,里面有四块手工皂以?及写着字的?藤纸小笺等物。
“露华浓……”他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周十?三郎曾经送我此物。”
朱九龄脸上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朱十?安将?当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朱九龄听,最?后道,“那木盒子至今还在?我那书架上放着。兄长这个却是从何得来?”
朱九龄看着他,长叹一声,抚额道:“十?郎啊十?郎!你真是……真是错把珍珠当鱼目也!”
朱十?安愕然:“兄长何出此言?”
朱九龄将?如今手工皂在?洛阳与姑苏两地一盒难求的?事情告知?他,最?后极为惋惜的?道:“朱家的?管事也去拜访了东山渡上的?作坊,但却不得其?门而入。我查到那作坊是挂在?你们润州屯周纯的?名下,所以?才找你来。不过,听你说了后我便?能确定,这估计就是周十?三郎夫妻俩自己?想出来的?!
“……没想到却被陆家一小子给慧眼识珠,捷足先登了。你呀你,你说可不可惜?陆家那小子原本和你我一样也是旁支,但如今据说极获族中看重。”
朱十?安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向眼前那毫不起眼的?木盒:“就是因为这么个小玩意儿?”
“你看着小,但实际上利润却极大?。”朱九龄忍不住加重了语气,“物以?稀为贵。且这东西不管地域和年龄都可用,从南到北,从大?唐到西域,甚至到其?他地方,只要有货他就能获利!”
朱十?安愣愣的?,神情有些恍惚。
“周十?三郎此人,我也听说过。江东犁、义诊、传得好不热闹……”朱九龄的?表情变冷,“依我对?你的?了解,你和他之间?必然有过节,说吧。”
朱十?安在?兄长的?注视下便?将?自己?前段时间?和周自衡的?来往过招呐呐的?道了出来。
朱九龄原本从容的?表情维持不住了,一拍案几,养气功夫荡然无存:
“愚蠢!”
“如此俊才,你不思结交,居然与之交恶,何等的?短视!何等的?愚蠢!”
朱十?安低着头不敢看兄长,他很想解释:不是啊!周十?三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以?前的?周十?三才是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