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颖怡
少年连忙站住,恭恭敬敬地行礼:“祖母,出大事了!”
“何事?”老妇把石斛兰端进屋里,放在窗台上,她也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悠闲地端起茶来,轻抿一口。
少年跟进来,说道:“金陵的惊鸿楼被烧了,全都烧了!”
砰的一声,茶盏落在地上,老妇颤抖着双手,惊愕地问道:“你再说一遍,是哪里烧了?”
“是金陵的惊鸿楼,被烧了,是太皇太后下旨烧的。”少年说道。
老妇的手抖得更加厉害,她咬牙切齿:“闵兰,这个毒妇!”
少年这才看到老妇的手在抖个不停,少年吓了一跳:“祖母,您先别急,我去叫我娘过来。”
距离这里不远,也有一座惊鸿楼,徽州惊鸿楼。
惊鸿楼的大掌柜,名叫白蝶,这少年便是白蝶的儿子白志远。
白志远一口气跑进惊鸿楼,冲着见到的第一个伙计大声喊道:“我娘呢,快去叫我娘,我祖母病了!”
片刻之后,白蝶便和儿子一起回到了老妇居住的院子里。
老妇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眼中的恨意仍未褪去。
“娘,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何文涛和他手下的人毫发无伤,财物损毁了一些,但是他们把银票和帐本全都带出来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白蝶说道。
老妇闭上眼睛,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滑下:“金陵的惊鸿楼,是大当家亲自设计,亲自督建的,她说她要建一座配得上六朝古都的楼宇,千年之后,也能供后人观赏,载入史册,让学生们都来这里观摩、研究……”
说着说着,老妇人号啕大哭。
她对不起大当家,她没有保住惊鸿楼。
“是秀姑没用,秀姑一直都没用。”
忽然,哭声停止,秀姑看向白蝶:“安排几个人,我要让闵兰死!”
白蝶心中一沉,但她没有反对:“好,我这就去安排。”
走到外面,见儿子正垂头丧气地坐在台阶上,看到她出来,冲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阿娘,我是不是惹祖母生气了?”
白蝶叹了口气:“进去陪你祖母说说话,讲点好玩的趣事,逗她开心。”
养母为人严肃,脾气也有些古怪,年纪越大越是如此,就连她这个院子里,也不让丫鬟服侍,也就是白志远还能陪她说说话了。
白蝶去安排行刺的事,白志远厚着脸皮坐到秀姑对面:“祖母,您可别哭了,哭得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
秀姑没有理他,眼中的恨意依然浓烈。
白志远忽然想起一件事来:“祖母,我听说那个何苒去晋阳了,还有京城的李祖母,她”
“什么李祖母,她什么时候成了你的祖母了,李锦绣就是李锦绣!”秀姑喝道。
“对对对,李锦绣,我听说李锦绣的儿子和孙子全都造反了。”白志远说道。
秀姑一怔:“造反?李锦绣同意他们造反?”
不能啊,李锦绣虽然不是东西,可是论起对朝廷的忠心,她们这些人可是比不上她。
“是啊,全都造反了,陆屏南和陆屏业无旨出京,带兵去打仗了,还有她孙子,武安侯世子陆臻,现在何苒麾下,是小将军了。”白志远双眼冒光,打仗啊,当将军啊,男孩子谁不想啊。
“何苒,你是说,李锦绣的孙子投靠了何苒?”秀姑不可置信地问道。
“是啊,就是前阵子我娘和您说的那个何苒,何大当家。”
话一出口,白志远就后悔了。
上一次,他娘在提到何苒时,说了一句“何大当家”,祖母就勃然大怒,从那以后,他们谁也不敢在祖母面前提起这个人了。
白志远不敢去看秀姑的脸色,却听到秀姑说道:“李锦绣同意她的孙子跟随何苒?这不可能!”
李锦绣的孙子陆臻是武安侯世子。
陆臻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整个武安侯府,陆臻的态度,就是武安侯府的态度,是李锦绣的态度。
“怎么不可能?何苒是惊鸿楼的大当家,李祖母,不对,李锦绣,她对何大当家那么忠心耿耿,现在何苒造反了,她当然会支持了。”白志远说道。
“你胡说什么?那个何苒就是一个骗子!她说她是大当家的传人,她就是了吗?大当家说过,她替别人养过一次孩子了,不会再养第二次,收徒什么的,没有的事。”秀姑说道。
“何大当家不想收徒的事,李锦绣不知道吗?”白志远终于明白祖母为何听到何苒的名字就发火了,原来如此。
“她知道个屁!这是有一次,我们几个陪大当家喝酒,大当家说要玩什么真心话,轮到大当家了,纤纤问大当家收不收徒弟,大当家就说收徒要趁早,然后就说了那番话。
当时在场的有我,有如兰,还有飘飘和纤纤,李锦绣她们全都不在,如兰她们三个都死了,就我还活着,这事就只有我知道。”秀姑说道。
“那您写封信,把这事告诉李锦绣,我让人送去京城,也好让她们知道,那个何苒是骗子,别让她们继续被骗下去。”白志远说道。
第205章 街头霸王
“不写,我为啥要给她写信?让她以为我向她服软了吗?”
秀姑忽然拔高声音,把白志远吓了一跳。
“不写,咱不写,那真定府的左奶奶呢?”
“左小艾,那个是非精,当年我要带几个人南下,左小艾指着我鼻子骂我,被我揍了一顿,这才老实了,给她写信,我是给她脸了!”秀姑大骂。
白志远……
“那您以前的老姐妹,就没一个好人了?好人都死了?”
秀姑一想,可不就是好人都死了吗?如兰死了,飘飘死了,纤纤也死了!
她想到一个人:“还有个小葵,小葵虽然让左小艾给带坏了,但心眼还不错,至少从来没去大当家那里给我打过小报告,不像左小艾,多亏她没嫁出去,否则嫁到谁家都是个搅家精!”
白志远松了口气,连忙陪笑说道:“那您就给小葵祖母写信,我去给您研墨。”
秀姑很快就把信写好了,白志远派人送往顺德府。
他回来想和秀姑说一声,信已经送走了,可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撞上秀姑凌厉的眼神:“你又回来做什么,不去给你娘帮忙,十七八岁了,还整天讨人嫌!”
白志远无奈,只好低头耷脑灰溜溜走了。
他听母亲说过,祖母曾经成过亲,只是那男的看到岳家是镇上的独户,没有亲族,便想吃绝户,和自家兄弟一起悄悄害死了祖母的弟弟,又怂恿祖母接管娘家的铺子,祖母查明真相后,偷偷变卖了家中产业,杀了那男人和他兄弟,跋涉千里投奔了何家军。
母亲常说,祖母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说是苦命人。
刚来徽州时,邻居老太太见她孤身一人,便说她命苦,没儿子没有男人,不是命苦是啥?
祖母生气了,把整条巷子都买了下来,从此,这条巷子里几十年来只住了她一个人,再也没有邻居说三道四了。
至于原本的住户为何愿意卖房,白志远就不知道了,反正,他祖母那么厉害,又那么有钱,谁敢不把房子卖给她啊。
路途遥远,金陵惊鸿楼被烧毁的消息,暂时还没有传到晋阳。
何苒正在试穿黑妹送来的衣裳,碎花小袄和碎花裙子,她换上衣裳从里面走出来,小八看到她便喊:“卖啦卖啦,鸡蛋五毛钱俩!”
何苒笑着问道:“谁啊,一大清早嚷嚷啥啊?”
小八:“鸡蛋五毛钱俩,五毛钱俩。”
何苒:“嘿,还挺新鲜的。”
一人一鸟一唱一答说个不停,小梨进来时吓了一跳:“大当家,您今天要去微服私访?”
何苒一怔,接着笑了:“是啊,去找个篮子,咱们出去走走。”
片刻之后,小梨也换了身花布衣裳,人手一只菜篮子,从行署后门出来,往晋阳城的西南角而去。
西南角,以前是晋阳城里最乱的地方,鱼龙混杂,晋王在的时候如此,现在换成了何苒,她想去看看那里的真实情况。
两人雇了两顶青布小轿,快到西南角时下了轿子,步行过去。
没走多远,便看到前面围了一堆人,吵吵嚷嚷。
小梨说道:“我过去看看。”
何苒笑着说道:“一起去吧。”
两人挤进去,却见竟然是两个男子正在殴打一个妇人,那妇人面黄饥瘦,被打得奄奄一息,可是那两个男子仍不肯罢手,你一拳我一脚,猛往妇人身上招呼,而围观众人竟然没有一个上去阻止的。
何苒使个眼色,小梨立刻冲了过去:“住手,你们没看到她已经快被打死了吗?不怕打出人命吗?”
中年男子看了小梨一眼,一脸不屑:“我打自己老婆,用得着你管?”
“把老婆打死也是要偿命的。”小梨怒道。
“滚!她是我家买来的,打死也是白打!”另一个青年男子吼道。
何苒忍不住走了过来,指着说话的青年男子问道:“你是这女子的什么人?”
中年男子说道:“这是我兄弟,怎么了?关你什么事,死丫头一边去,小心老子连你一起收拾。”
何苒冷笑:“看你这点出息,打自己老婆也要找兄弟帮忙,算哪门子男人。”
围观百姓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中年男子大怒,朝着何苒挥拳便打:“哪来的死丫头,不想活了是吧,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的拳头还没有碰到何苒,就被小梨一把抓住,一拉一拽,那胳膊便脱臼了。
中年男子啊啊大叫,用另一只手去打小梨,又被小梨踹倒在地。
他弟弟一见,也朝小梨扑了过来,同样被摔了一个跟头,他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拽起自己哥哥,拔腿便跑,还不忘对何苒和小梨说道:“贱货,你们给老子等着!”
见他们跑了,何苒走到那女子身边,试试鼻息,女子还活着,但是气息微弱。
她对四周围观的百姓说道:“请问这附近有医馆吗?”
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回答。
她连问三遍,不但没人告诉她,这些人反而转身就走。
这时,一个大婶看不下去了,对何苒说道:“你们快点走吧,刚才那是周大宝和他弟弟周二宝,你们打了他们,这会儿八成是回去喊人去了,这女人见天儿挨打,命硬着呢,死不了。”
何苒皱眉:“见天儿挨打,每次挨打,都是这样一群人看热闹?”
大婶讪讪:“他们每次都把人拽到街上打,想不看也不行,哎哟,时辰不早了,我该去买菜了,你们快点走吧,别怪我不提醒你们。”
小梨想背上女人去找医馆,何苒检查了女人的伤势,说道:“她身上应是有骨折的地方,不能硬背,要找门板抬过去。”
小梨便跑去找门板,小梨刚走一会儿,那伙人便来了。
跑在前面的就是周二宝,离得老远,他便喊道:“就是那个小娘们儿,哥几个,揍的时候小心点,别把脸给打坏了,老子还要拿她赚钱呢。”
何苒微微眯起眼睛,这是连打完以后的后路也给她安排上了?
她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眯起眼睛看着这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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