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说午后
只可?惜他?忠心景宁帝,若不然, 这样的人, 能策反了该多好?。
王希音和孔瑞迎上前去,蒋星重?便也暂收了手中册子,跟着上前,一道同恩禄见礼。
恩禄回礼后, 三人皆起身,恩禄的目光从三人面上扫过,最后落定在蒋星重?身上。
这小内侍瞧着格外清秀,下颌轮廓圆润, 脖颈修长,五官精致,肤色白皙。恩禄即刻明白过来,想来这便是陛下安排进东厂的那位女子, 八成便是之前陛下口中那位意欲谋反的蒋家?姑娘。
不想她样貌竟这般叫人瞧着喜欢, 和陛下倒是格外登对。只可?惜,心思不在正道上。
念及此, 恩禄向蒋星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蒋星重?道:“蒋阿满。”
姓蒋,看来还真是蒋家?姑娘。
这声?线亦是女子的声?线。恩禄见蒋星重?开口说话后,不少?庭中内臣朝她看来,恩禄不由低低眉,随后向蒋星重?问道:“何?时净身的?”
蒋星重?行礼回道:“一个月前。”
恩禄看向王希音,王希音提高了音量,道:“刚从海子里选上来的,进东厂时已验明正身。”
蒋星重?闻言眨巴眨巴眼睛,这王希音说不准也是受了言公?子的叮嘱和嘱托,才这般帮她遮掩说瞎话。
“嗯。”恩禄点头,看着蒋星重?道:“这小内臣生得倒是清秀,瞧着像个姑娘家?。既已验明正身,那便没什么问题,日后好?好?跟着王公?公?做事便好?。”
蒋星重?再复行礼称是。
这番话音落,之前看向蒋星重?的那些内臣,面上疑惑之色尽去,不再关注蒋星重?。
蒋星重?一时对这位掌印太监心间更多了份好?感,阴差阳错地帮她指鹿为马,日后行走于东厂,即便她容貌过于清秀,声?线过于纤细,怕是也没什么人再质疑她的身份。
恩禄看向王希音,问道:“东厂人手组建得如何?了?”
王希音指了下庭院中的人,回道:“宫内选中的人,已经调了过来,都?是背景干净的人。待蒋掌班点清人后,下午便可?以安排差事。”
“嗯。”恩禄点点头,看向庭院中的一众内臣,手中拂尘一甩,朗声?道:“尔等?今入东厂,陛下仰仗尔等?,看重?尔等?。你?们一个个的,须得记着,这吃下肚的饭,是谁给的。这身上穿的衣,又得依仗谁?尔等?入了皇城,便是陛下的人。一心一意为陛下办事,日后自有你?们的荣华富贵可?享。可?若有谁生了二心,左右逢源,挨了一刀的家?伙,失了依仗,背后可?没人为你?撑腰啊。”
话音落,众人齐声?道:“谨记公?公?教诲。”
一番话说罢,恩禄看向王希音,道:“若下午便能将差事安排妥当的话,那陛下有件差事,我这便交代给你?们了。”
这是自陛下下令重?建东厂以来,第一次派给东厂差事。王希音忙恭敬行礼,道:“臣敬聆陛下口谕。”
蒋星重?亦看向恩禄。
恩禄道:“这胡坤、周怡平、邵含仲三人枉死诏狱。陛下如今已查出些眉目,乃一近日入京的盐商,出钱贿赂赵元吉买命。只是这盐商怕是用了假名,锦衣卫遍查此人而不得。这盐商假名唤作杨越彬,如今锦衣卫已封锁城门,严查此人,此人怕是来不及离京。陛下下令东厂介入,一同调查此事。”
王希音即刻行礼领命。
蒋星重?却陷入沉思,杨越彬?姓杨?盐商?好?像有点耳熟。
恩禄吩咐罢后,便转身离去。王希音和孔瑞送完恩禄后,再次回到东厂庭院,见蒋星重?手里拿着册子,并?未继续点名,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王希音走上前,向蒋星重?问道:“阿满,你?在想什么?怎么不继续点名?”
“哦……”蒋星重?这才回过神来,对王希音道:“这就点。”
说罢,蒋星重继续点起名来。可她的思绪,却越飘越远。她隐约记得前世?似乎听过与盐商、杨姓相关的事情,可?她现在就是想不起来。
印象中是有的,听着熟悉。前些日子,言公?子也问过她关于江南盐课提举司以及市舶提举司的事。这盐商,大约也同南边相关。
蒋星重眉心蹙得极紧,时不时揉一揉太阳穴。
不能急,她要慢慢理清思路,一点点想起这个事情。
念及此,蒋星重?便将前世?听到的,所有关于南边的事情,都?一点点罗列出来。
前世?景宁五年,大昭已是风雨飘摇。内外两大战线尽皆败北,土特部过了山海关,直逼顺天府,顺天府面临失守之困局。
当时有不少?大臣,上疏提议,建议景宁帝南迁,但景宁帝借祖训“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为由,始终不允。
这也是蒋星重?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若是南迁,效仿宋朝,尚且还能留得青山在,景宁帝为何?始终不允南迁?
当时这个问题,她好?像也问过租住那院落里熟识的一位阿伯。那位阿伯曾在衙门里当差,是个未入流的主簿。当时那位阿伯,怎么说来着?
蒋星重?再次拧眉,半晌后,她忽地眼前一亮,她想起来了!
当时那位阿伯说,“南直隶早就不是皇帝天下咯,皇帝的政令都?到不了南直隶,若是皇帝南迁,只能做个旁人手里的傀儡皇帝。”
当时那位阿伯还说:“陛下还是太年轻,刚继位头几年,叫建安书院出来的 那些个举子忽悠懵咯,以为他?们各个雄才大略。但实际上呢,有的人读书读傻了,满嘴里之乎者也,纸上谈兵,根本提不出有用的政策。有的呢,眼睛只盯着钱。姓杨的虽然那不在了,但人家?带出的那几个徒弟都?聪明,把?持着南京户部,南边的粮税、漕运、盐引堪合……肥差都?叫人拿在手里,只要有了钱,怎能不叫鬼推磨?南直隶的兵部,基本唯户部之命是从。皇帝老子要是过去,指不定被?怎么拿捏。”
蒋星重?蓦然抬首,眼睛转得飞快。
姓杨的,当时那位阿伯口中姓杨的人是谁?他?那几个徒弟又是谁,如今南京户部的人又都?有谁?
蒋星重?小跑几步,忙将手里的册子,塞到一旁给新?入宦官安排差事的孔瑞手中,对他?道:“我有要紧事找王公?公?,孔公?公?,劳烦您帮我点一下。”
不及孔瑞反应,蒋星重?已进了殿中。
王希音正在桌上一堆混乱的册子中翻找什么,桌边还放着一把?火铳,蒋星重?直接道:“王公?公?。”
王希音抬头,笑道:“阿满你?有事?”
蒋星重?点头道:“同方才恩禄公?公?派下的差事有关。”
“哦?”王希音放下手中的册子,看向蒋星重?问道:“说来听听。”
蒋星重?道:“不急,公?公?,您先给我讲一下,江南建安书院中,可?有杨姓之人,他?的学生又都?有谁?如今南京户部,又都?有哪些人?”
王希音闻言,对蒋星重?道:“建安书院,江南四大书院之首。隆德年间,杨解连等?人在建安书院中讲学,他?们针砭时弊,言辞犀利,讽议朝政。他?们提倡廉政奉公?,振兴吏治,革除朝野积弊,反对权贵贪赃枉法。当时这番主张,引得无数人追捧加入,后来这些人,便被?称为建安党。”
王希音回忆了一番,接着道:“杨解连等?人初衷甚好?,他?们标榜气节,崇尚实干,确实为隆德年间,纠正朝野风气做出过不菲的贡献。当今陛下,亦对建安人颇有好?感。先帝一朝,九千岁把?持朝政,建安党甚受压迫,杨解连等?建安党核心人物早已被?九千岁铲除。”
蒋星重?闻言面露困惑,前世?那位阿伯说,陛下被?建安书院出来的那些个举子忽悠蒙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建安党她听说过,先帝一朝,便是批判弹劾九千岁的主力?,他?们的主张甚好?。怎么听前世?那位阿伯的话,倒像是国之祸端,有一部分?是文官的责任?
同嘴皮子上下一碰的文官有何?干系?蒋星重?不明白,但要帮言公?子夺位,她就得弄明白。
王希音接着道:“陛下铲除九千岁后,便有重?用建安党的意思。可?现在瞧着,这事怕是还得要往后再压一压。”
王希音接着想解释道:“还有你?问的杨解连的学生,他?的学生不少?,我一时半刻怕是没法给你?罗列个名单出来。至于南京户部,这倒是容易。南京户部尚书顾之章、南京户部右侍郎宋奉新?、宝钞提举司提举刘子耕。另有郎中十三人,员外郎九人,主事十七人。这些人的名字我并?未记住。”
“另有户部广积库、承运库、赃罚库、甲乙丙丁戊五字库、宝钞广惠库、军储仓大使各一人。长安门仓、东安门仓、西安门仓、北安门仓副使各一人。龙江盐仓检校批验所大使一人。总督粮储一人。”
蒋星重?听着王希音的这些解释,只觉心跳得厉害。言公?子之前说,胡坤和邵含仲的银子,就是送去了江南市舶提举司和盐课提举司。若是南京户部管着盐仓,而那个姓杨的人又是盐商,那么多半这件事同南京户部脱不开干系。
念及此,蒋星重?转头看向王希音,对他?道:“王公?公?,可?有那姓杨盐商的画像?给我找来。再给我人手,以及一把?雁翎刀,我或许知道该去哪里找那个姓杨的盐商了。”
第031章
王希音一听蒋星重这般说?, 本含笑的面容忽地严肃下来,目光不由?落定在蒋星重面上。
眼下他似乎知道陛下为何要?塞这位姑娘进入东厂。
王希音顿了片刻,对蒋星重道:“北镇抚司审了赵元吉,手里应当有杨越彬的画像。我这便派人去北镇抚司一趟。”
蒋星重点头应下, 王希音即刻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出了门。
看了一眼王希音离开的背影, 蒋星重再复陷入沉思。
前世那位阿伯的说?法, 估摸有一部分?细节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毕竟他只?是在衙门当过差,干得?是未入流的杂活,想来并未接触到什么?核心的东西。但大体上来讲, 关?于景宁帝的政令到不了南直隶, 以及整个?南直隶文官抱团的事情?应当大差不差。
蒋星重眉心一直未能舒展。前世景宁帝在景宁四年之时方才重新启用宦官,想来那是他方才意识到被文官集团蒙蔽的事。
可是这一世,她认识言公子后,便一举揭露光禄寺和户部侍郎两大贪污案。
这两大案子, 遗留的六万两银子和八十万两银子的去向?,牵扯出江南盐课提举司和市舶提举司,江南官场上的事,因?而初露端倪。
又因?三人被灭口, 牵扯出锦衣卫指挥使赵元吉,而贿赂他的人,又是来自?江南的盐商。
若是她没有揭露光禄寺和户部,那么?景宁帝要?到何时, 方才能摸到江南官场?
还有赵元吉的人生轨迹, 也已因?光禄寺和户部案的发生而改变,他这辈子, 怕是没机会?再去给土特部当总兵了。
看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前世原定轨迹上会?发生的事情?,这一世从她向?言公子提前揭露光禄寺案的那一刻开始,便已悄无声息的发生改变。
只?是不知道这种改变,会?不会?影响她和言公子的夺位计划。
还有关?于江南官场的事。
景宁五年,她殉国之时,谢家宗亲正在南京同遗留百官商讨谁来继位的问题,打算在南京选帝登基重建大昭。所以她并不知道江南官场后来发生了什么?。
而景宁帝在世时,她听过的关?于江南官场的事,又少?之又少?。
如果?江南官场,当真像前世那位阿伯说?的,足以具备和景宁帝相抗衡的能力,那么?南直隶的兵权,说?不定也在江南官场的手上。
如若当真如此,那么?整个?南直隶,未来将会?是除景宁帝外,言公子最大的敌人。
她和言公子,绝不能对这等庞大的势力一无所知。
眼下她面临的问题是,她不知道现在景宁元年,江南官场的势力发展成了何等模样,和前世景宁五年那时候有多大差距,这点她必须摸清楚。
否则的话,就算未来她和言公子起事,即便杀了景宁帝,一旦江南官场再扶持一个?谢家宗室的傀儡皇帝,定会?对她和言公子造成极大的威胁。
一来是谢家宗室比他们二人正统,但凡人家打出个?讨伐逆贼的旗号,师出有名,舆论上就会?占据制高点。
二来是这等庞大的势力,如果?不趁现在她和言公子尚在暗处,便做到知己知彼,那么?未来前景,着实堪忧。
念及此,蒋星重深吸一口气。
这一刻她忽地意识到,如今朝堂上的波诡云谲,恐怕远在她想象之外。
她对前世五年大事的掌握,根本只?是在未曾参与?的情?况下,仅仅知道一个?结果?而已。
如今进了东厂,拿了掌班的关?键职位,想来她能真正的做出些实事来。
蒋星重正想着,忽见王希音回来。王希音进殿后,来到蒋星重面前,对她道:“我已经派人去北镇抚司取了,你且稍后便是。”
蒋星重点头应下,王希音回到桌后,拿起桌边的火铳,递给她,问道:“火铳,你会?用吗?”
蒋星重不解的接过,拿在手里看了看,对王希音道:“家里倒是有几把火铳,我阿爹常年在军中,火铳大炮一类的东西,我虽不会?用,但也略知道些。”
王希音点点头,对蒋星重道:“先?帝一朝,九千岁当权。你可知,九千岁成为东厂提督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蒋星重从手中火铳上收回目光,看向?王希音,不解的摇摇头。王希音见此解释道:“他组建了一支由?锦衣卫和宦官组成的内卫队,共计一万人。这些人常年就在宫中操练,兵器上几乎弃用刀剑,以火铳和火炮为主?。”
蒋星重面露不解,问道:“他组建内卫队做什么?”
王希音笑笑道:“自然是要叫文官怕。”
王希音从桌上拿起一本册子,身子侧向?蒋星重的一侧,随手翻阅给她看。
蒋星重不由?咋舌,上面全部都是各类火铳、大炮的图画及详细用法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