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往后辉煌灿烂的人生路,他们将肩并肩走下去。
吴王这个将京城搅得满城风雨的罪魁祸首,原本应当收监的,但既然他已?经遭到天罚,且是?完全?行动不便,那?便无法下狱了?。景德帝只将其幽禁府中,派太医好好诊治——太医们都很识相,吴王这种情形,当然是?继续躺着为宜,左右保他不死就够了?。
连爵位都没削,只是?后代还能否承袭就很难说了?。
吴王妃并不在意这个,但她渴望能与丈夫和离。很可惜,景德帝是?个老古板,不许宗室出现这等丑闻,且吴王一倒你就做鸟兽散,岂非太过寡情?妻贤夫祸少,说不得景德帝也有些?迁怒儿媳妇的意思。
这世上本就没绝对的公?道可言。
徐宁从中斡旋,帮二嫂争取到独居一院的权力,好歹清静些?,不必天天伺候病人。
吴王妃脸颊消瘦,精神却还尚可,只轻轻向?徐宁喟叹,“早知如此,就该留在晋州。”
刚就藩时她跟吴王还是?有过一段恩爱光景的,兴许同在异乡为异客,只能抱团取暖。可惜岁月静好抵不过坐拥天下的野心。
徐宁道:“等阿宝到了?快开蒙的岁数,我再向?母后求情,那?时或许便好说话了?。”
景德帝已?经松口,欲立温氏为继后。既然决定让齐恒为储,那?么?于情于理,先明确嫡长是?最好的。
先前便是?做得不够细致,才让人钻了?空子,皇贵妃到底也只是?妃嫔之首,分量远不及一国?之后来得重要,亦无力探讨政事,以致吴王一旦发难,便毫无还手之力——太子已?经被放出来了?,夺其名号,只称安国?公?,但恰如之前所言,神智似有些?不正常,陈皇贵妃自请废为庶人,去儿子府上照料,寒度余生或许才是?最好的自保。
虽是?被人利用,可若不是?婪取太过,请来仙师炼丹讨好皇帝,又怎会酿出后来那?些?风波?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只温贵妃有些?反常,她迟迟不肯接下凤印,连内务府送的册封大典要用的九凤翟衣也给原封不动退回?。
众人琢磨着温贵妃要学古贤妃那?般三?请三?辞?可皇帝开恩许她为后已?属破例,再一辞指不定就收回?成命了?。
徐宁倒是?没在意婆婆闹什么?别扭,架不住皇帝不急太监急,来访的命妇实在太多?,她们迫切想知道这新后还立不立,得提前备好礼前去道贺呀。
齐恒大致猜得出来,可惜他是?个男孩子,当不得妈妈的小棉袄。
徐宁身为委托人,只得尽心尽力跑一遭。
见面后她才发觉自己多?此一举,温贵妃已?经过了?生闷气的阶段,正将那?件深红色的翟衣铺在架子上细细检查有无错漏。
常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脸上殊无喜色。
徐宁正琢磨如何开解,温贵妃已?然叹道:“本宫明白,你无须多?说。”
皇帝此番抬举,与她其实没多?大关系。三?年前她送侄女儿长宁和亲,皇帝因此晋她为贵妃,如今许她为继后,也不过是?褒奖恒儿的功绩,从始至终,她于他不过是?件趁手的工具而已?。
可能还有点儿内疚?当时他毫不犹豫要她去死。这点儿补偿实在微不足道。
徐宁默然,人家看得太清,她非要给温贵妃编织一个美丽的幻梦,倒像误人子弟。
温贵妃清醒许多?年了?,这些?伤害不足以将她击垮。
其实她也没那?么?受伤,刻意离群索居,一则表示谦逊,二则,也是?有意自高身价——让皇帝认为有所亏欠,她才能索要更多?的补偿不是?么??
如今她的册封礼想不隆重都不行了?。
温贵妃笑?了?笑?,眼里却透着心酸,“你瞧,我也是?会利用他的。”
这算不算精神胜利?徐宁不得而知。幸好,她跟齐恒不必如此。
她惟愿世上少些?怨侣,多?些?佳偶。与无爱之人度过一生,是?太过痛苦的事。
第173章 归宁
都知道立后是在为立太?子做准备, 于是在筹备立后大典的同?时,太?子与太?子妃的相应事宜也被紧锣密鼓提上日程。
男子衣裳简单,尤其在皇家这?种规矩森严的地方, 穿来穿去无非那?几套式样,女子衣裳可花的心?思就多?了。
内务府特意讨好?徐宁, 每每别出心?裁, 却又担心?马匹拍到马腿上,于是每完成一件样衣, 都得先送来王府过目。
徐宁光是研究衣裳就费了好?几天工夫。
防人?之心?不可无,她不能尽把那?帮老油条往好?处想, 谁知道里头有无个把与她有仇的想故意坑她,未免出错,依照旧例是最好?的。
徐宁特意求见安王妃,不, 如?今该称安国公夫人?——皇帝虽然削爵,一应衣食并无苛待, 至少比起她娘家差不到哪儿去。
可对心?比天高的安王妃就不是那?么回?事,她自认是妯娌中最聪明的一个, 论贤惠得体也远远比旁人?妥当, 可偏偏是不起眼的五弟妹脱颖而出, 实?在叫人?难以服气。
而她实?际并无错失, 归根结底只是运气不好?,摊上个愚笨的丈夫跟毫无能耐的婆婆。
徐宁莞尔,她并不介意大嫂失礼, 因她很能理解此人?心?中不平。
诚然, 她觉得安王妃的埋怨有道理,但事实?上,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当你?站在人?生的分叉口,如?何?抉择,将很大程度影响今后要走的路。
安王妃或许在嫁人?一项无法抉择,可后来要给景德帝找仙师时,她本来也是可以劝阻的,如?此贤惠又聪明的女人?,看不出服丹百害无一利?
或许她也盼着皇帝早死,自己好?早日再升一阶罢!
所以只能承担相应的后果。
安王妃最终没同?意出借太?子妃的冠服,她乐意给徐宁使点绊子,就当出口恶气也好?——瞧瞧,她又选错了一次!若她肯虚怀若谷来跟徐宁和好?,徐宁说不定会吩咐内务府私下关照,现在当然不必了。
徐宁拜托温贵妃寻出先皇后昔年?为太?子妃时的衣裳,作为参考——温贵妃现下独揽大权,这?点小事当然不在话下。
与内务府送来的互相对照,式样没太?大变化,不过腰身得收窄一点,袖子得放宽一点。
徐宁囧了个囧,先皇后莫非是苹果型身材?这?衣裳怎么看也不像大美人?穿的。
难怪连个嫡子都生不出,想必景德帝甚少去她房里。
齐恒见她叽叽咕咕,忍不住提醒,“不许议论先皇后。”
被人?揪住话柄,便是条大不敬的罪状。
徐宁扁扁嘴,“知道了。”
如?今还留在王府,都得注意隔墙有耳,来日搬去宫中不定得怎么样,怎么感觉太?子妃还不如?藩王妃自在呢?
但她也不会任性到说不当了,于是转而正色,“殿下放心?,往后我一定谨言慎行。”
绝不给他丢脸!
齐恒失笑,“倒也无须这?般,咱们私底下尽管轻松些儿,当着人?注意便是。”
自个儿亦有些唏嘘,入驻东宫后,太?监宫女都得足足添上一倍,以后享受闺房之乐怕都不容易。
想起墙根底下站满人?的情景,徐宁不禁噗嗤一乐。
齐恒满眼哀怨,“你?还笑得出来。”
徐宁清清喉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这?静王府又没没收,咱们可以悄悄溜出宫嘛。”
金屋藏娇似的,幽期密约,多?刺激。
齐恒眸子一亮,这?倒是个主意,不过他须防着皇帝将这?座府邸另作别用。有了,就当做仓库罢,以后赈灾的钱粮都从此处周转,自己往来也名正言顺。
就不知值守的侍卫听见响动,会否把他俩当成老鼠——是个不错的玩笑。
宫中之事安顿得差不多?后,徐宁带上阿笨归宁。
诚意伯这?半年?来过得跌宕起伏,几度悲喜交加,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不可谓不热泪盈眶。
他更庆幸自己生了两个好?女儿,可以两头下注,就算婉儿那?边不顶用了,现放着三丫头在呢。
徐宁对便宜爹的热脸视而不见,女眷们困于内宅消息闭塞也就罢了,她就不信徐建业当初一点风声没听到,明知女儿女婿落难,居然一次没来探视——就算进不了门,你?好?歹表示点态度呀!
人?情凉薄可见一般。
幸而徐宁对他从不抱期望,自然也无所谓气恼,任由便宜爹卑躬屈膝曲意讨好?,总之她可不想当工具人?——倘将她这?个太?子妃视为进步的阶梯,他可打错主意了!
徐宁闲闲道:“二姐姐呢?”
说起来徐婉帮了她不少忙,若非她天天给吴王灌那些猛药,吴王没这?么容易病发?。
徐婉自己是否乐见其成就是另一回?事了。
诚意伯当然不敢安排两个女儿见面,二丫头糊涂,还要来找三丫头算账,埋怨三丫头坑害她。
她倒不想想,那?种事怎么能被人知?别看吴王罪犯滔天,可皇帝仍手?下留情,断不肯辱没这?份慈父名声。
如?今太?医院众口一词,只道吴王情绪激动才导致中风,可若牵出用药的事来,徐婉怎么也得被杀了祭旗。为女儿性命着想,诚意伯也不能容她胡来。
诚意伯叹道:“王家放话要休妻。”
王二太?太?是最现实?不过的,先前徐婉攀上吴王,人?家方有所顾虑,再者也是不愿轻易让徐婉好?过,如?今吴王已经倒台,王家自无须再看脸色。
徐宁道:“和离也好?,二姐姐嫁与六表哥这?些年?,不但情缘淡泊,亦且并无子息,好?聚好?散还能给彼此留几分薄面。”
其实?和离与休妻无非说法上的不同?,前者更有理由带走嫁妆罢了,以便宜爹的本事,这?点想必不难办到。
诚意伯神色微微尴尬,本来还想小女儿帮忙从中说项,不想徐宁如?此干脆。
“她也是时运不济。”
她们这?种人?家,生不出孩子倒不是大问题,抱养一个便是,可碰上那?样难缠的婆母,再加上毫无感情的丈夫,神仙也难救。相比之下,三丫头的运道就好?多?了。
把所有事都归结为运道才是无能之辈。徐宁漠然道:“她太?依赖别人?,自是经不起半点风雨,人?唯有自立方能自强。”
这?点上徐婉跟方姨娘就只是形似而神不似,方姨娘尽管柔情歀段,在徐建业面前总是一副弱不禁风模样,可她从没把徐建业当成唯一退路,瞒着他置了不少庄田产业。
她人?品如?何?且不论,这?份态度还是挺值得敬佩的。
徐婉若能从此认清自身,知道求人?不如?求己,和离对她未必是件坏事。
徐宁不想多?费唇舌,简单告辞便直奔后厢房。
杜氏这?阵子也跟做梦一样,女儿突然回?来了,女儿又被关起来了,如?今却说要当什么太?子妃,就连徐宁站在她眼前,她还不太?敢相信是真?的。
徐宁把脸伸过去,“您摸摸我这?腮帮子。”
杜氏真?个上手?摸了摸,怕不肯定,还用力拧了两把。
徐宁疼得龇牙咧嘴,真?是亲妈,下手?这?么狠!
杜氏方才有些实?感,笑道:“真?那?么疼?我给你?煮个热鸡蛋揉揉。”
徐宁摆手?,“算了。”
阿笨还在走道里玩耍,让他瞧见亲妈这?副模样,定得笑得四脚朝天。
还好?就藩那?几年?徐宁磨炼得皮糙肉厚,这?么点小红肿,不一会儿就自己恢复如?初了。
杜氏细问她蜀中境况,徐宁秉承报喜不报忧的原则,只拣好?的说,可巴山楚水凄凉地,杜氏怎么会没听过?
女儿现比从前沉静不少,可知也是陶冶出来的。
她喟叹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娘只愁不能时时在你?身边照拂。”
徐宁笑道:“您还当我是三岁孩子么?您外?孙子转眼也快要三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