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皇帝简直绝了,徐宁很怀疑其实是变相帮太后娘娘出气,省得在跟前碍眼。
这对?她亦是好事,尽管她不惧怕邓家报复,可大?象被蚊子叮一口也是怪难受的,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能?够井水不犯河水当然更?好。
邓太后脸上不见喜色,只有很平静的厌恶,“皇帝看着办罢,哀家只想?颐养天年,别的什么都不愿管。”
嫔妃们面?面?相觑,太后这性子的确果决冷情了些,到底血缘之亲,便?这样冷眼旁观?如此?看来?,静王妃怕是打错主意,想?啃下慈宁宫这块肥肉,也得看人家念不念你的好呢。
两位贵妃齐齐松了口气,看来?,太后是不会干涉储位之争的,这样更?好。
温妃虽感到失望,可还记得徐宁忠告,喜怒不可形于色,因此?只略微垂下眼睫,并无其他表示。
景德帝看在眼里?,心中便?有计较,忽然对?温妃道:“今年秋闱主考,朕看,便?让恒儿历练着去办吧。”
轻飘飘的一句如同重磅炸弹,掀起惊涛骇浪。
胡贵妃先就忍耐不住,“皇上!”
科举考试以前归吏部负责,改元之后则归了吏部,可无论哪种都跟静王不沾边——他外祖父虽说在吏部任员外郎,可上头?还有侍郎跟尚书?呢。
景德帝漠然道:“你有意见?”
语气已然不善。
胡贵妃情知自己暴露得太快,可皇帝放手交给老五这么重要的任务,她岂能?甘心?
“静王以前从未办过此?等差事,臣妾是怕……”
景德帝道:“哪有人天生什么都会,谁不是慢慢历练着来?,你进宫之前连账本都不会看哩,如今不也做到贵妃了。”
胡贵妃几欲吐血,有这般揭人老底的么?
徐宁则忍俊不禁,看来?,皇帝不像是那种会被宠妃辖制的庸碌之辈,可也难说,指不定他还以为两人在打情骂俏呢——齐恒没准就遗传了这种超绝钝感力。
胡贵妃不甘地看向一旁陈贵妃,难道你愿眼睁睁看着静王坐大??到时候老幺抢去储君之位,兄长?们该何?以自处?
陈贵妃只轻施一礼,“臣妾会让安王从旁辅佐,绝不使陛下烦忧。”
胡贵妃险些气炸,好个没骨气的墙头?草,这就甘心给别人的儿子当附庸了?
她亦不甘示弱,“吴王也会好好指点他五弟的。”
是指点而非协助,她可不会卑躬屈膝去当陪衬。
景德帝由着她嘴硬,总归事情就这么决定了,又对?徐宁道:“回去告诉阿恒,叫他用心些,别辜负朕的期望。”
这就纯粹勉励性质了。
徐宁含笑欠身,“妾遵旨。”
她才不信皇帝这么简单立齐恒为太子呢,顶多决赛圈再多一人罢了。听闻海边渔民为了怕捕捞上来?的鲜鱼死掉,常会往桶里?顺便?放几条泥鳅,四处游窜方才不至于缺氧而死。
齐恒或许就是那条泥鳅,实在他的年纪比起两位哥哥要太小了,不至于让景德帝牺牲一切为他铺路。
温妃眼角的笑意却是藏都藏不住,万岁爷还是很疼她们母子的嘛,怎可能?一点夫妻之情都不顾?就因为她当年犯的一点小错就将她打入冷宫,那未免太残酷了。
徐宁看在眼里?,决定让婆婆多高兴几天,她也怪不容易,提心吊胆十几载,终于等到扬眉吐气,要她强装没事人实在太难为了些。
这点事皇帝并未下旨,只让太监传了道口谕就算完了,这多多少少减轻了点徐宁的紧张——放现在,那便?是主持高考,关系着多少学子的前途命运,更?别提还有背后数以千万计的家庭夜不成寐。
稍稍犯点小错,徐宁都会觉得罪孽深重。
齐恒却是泰然自若,名为监考,其实他更?多起到一个造型上的作用,主考官还是礼部侍郎,此?外又有翰林院众位大?臣共同坐镇,只要他不胡乱指挥,基本是不可能?出错的。
徐宁道:“那也得仔细。”
她怕有人暗中捣鬼,安王倒罢了,胆怯庸碌,可吴王摆明?了将这差事视作囊中之物,皇帝却心意扭转,他怎能?服气呢?
齐恒不欲她担心,“我自有章程。”
却是承认妻子所言有理——怎么看这差事都是他从二哥手里?抢来?的,莫非二哥还是受了邓家连累缘故?
那邓家怕是要遭殃了。
齐恒深知吴王报复心多强,如今这一外放,难保路上出点差池,遂唤来?姜管事,命他暗中派人盯着些。
徐宁赞叹不已,“夫君真是心善。”
她宁愿嫁的老公圣母些,一个对?旁人心狠的人,焉知他日不会对?自己也狠?
齐恒哂道:“我不欲为他人做嫁衣,”
倘若邓国?舅跟国?舅夫人不幸病殁,首当其冲便?是他会被父皇忌惮,到底血缘之亲,怎么能?痛下杀手?
唯有邓家二老活得好端端的,他才能?稳稳站住理,是他宽宏大?量不跟欺负过自己的人计较,方能?心胸豁达网开一面?。
徐宁:呃,貌似是咱们先砍了人家树……谁欺负谁呀?
算了京城哪还有人记得柳树的事,自从没了那些无孔不入的飞絮,齐恒精神好转不少,也不用镇日蒙着面?纱打扮得跟采花大?盗一样了。
徐宁忽然想?起,“对?了殿下,您能?否再拨一支护卫到我哥哥处?”
两边婚事业已谈妥,按照规矩,徐椿要亲往兰陵萧家迎亲,琅琊郡(今山东临沂)虽然不远,中间却隔着崇山峻岭,艰险重重。
她就怕遇上山贼麻匪什么的,外头?雇的镖 师总不及自家来?得方便?。
当然,这算她承他的情,毕竟狐假虎威。
齐恒并无二话,直接让向荣点名带去,他本宦者出身?,如今齐恒有意让他挂名当个内官什么的,慢慢走到台前,做起事也更?加方便?。
徐宁瞅着他眉清目秀的娃娃脸,总觉得不太有杀气啊,能?吓跑那些山贼么?
虽说向荣武功不错,能?不动兵戈总比大?开杀戒要好。
徐宁遂想?了个主意,让半夏去取一捧马鬃毛来?,拿墨水染了色,黏在向荣嘴唇上,这就成了凶巴巴的大?胡子,远看过去霸气侧漏。
向荣啼笑皆非,把眼瞅着齐恒,您不能?纵容王妃胡闹罢?
齐恒端详片刻,果然皱眉,“这样不妥。”
向荣松口气,还是殿下厚道,他可不想?顶着这副乞丐般的粗狂面?孔,被暗卫们瞧见还以为他沦落成要饭的呢——要不他干脆去城隍庙打劫?
徐宁很不高兴,这人就爱跟自己唱反调,沉默点会死啊。
但,这回她跟向荣都想?错了,只见齐恒捡起剩下的马鬃毛在向荣鬓边比划两下,“这里?也该贴上,更?逼真些。”
否则上半张脸光秃秃,下半张脸杂草丛生,谁看了都会怀疑有木有?
向荣:……
他错了,就不该指望殿下,这俩分明?一丘之貉。
谁来?救救他呀!
第071章 诊脉
向荣的委屈自不会有人倾听, 而且静王夫妇俩对自个儿的杰作都很?满意,顶着这张脸出去,别说麻匪, 便是黑白无常也会被吓跑的。
唯独半夏让向荣心里的郁闷稍稍缓解,她称赞他?颇具男子气概, 比以前更加威风英俊, 往那一战就能迷倒万千少女。
向荣心里那叫一个美哟,要知他?因为这副貌若好女面孔, 打小便没少被取笑,后来净身成了太监, 更是自卑满满,觉得自己与阳刚两个字无缘了,若非殿下慧眼识珠将他?捞出来,只怕他?这会儿还在永巷操持贱役呢。
他?望着半夏红喷喷的双颊, 忽然一阵悸动?垂下头去,这女孩子双眸清澈得跟山间溪涧一样, 哪是他?这般腌臜之人所?能沾染?
人贵自知,他?俩还是保持距离好了。
徐宁把?这事跟家中一说, 诚意伯也颇欢喜, 他?虽意在磨练长子, 也怕椿哥儿真有何三长两短, 静王殿下愿施以援手,那自然再好不过。
当然,他?明白此为徐宁功劳, 谁叫他?养了个好女儿?
除了再度提起那二十两月例好叫徐宁宽心外, 诚意伯还顺便同她分享了个喜讯:杜姨娘老蚌生?珠,如今竟怀上身孕了!
诚意伯十分自得, 可见他?老当益壮,身子骨虽然不比从?前了,本事却分毫没减,谁能想到人进中年还有这般奇遇呢?
徐宁小小吃了一惊,她知道杜氏一直盼着能再养个孩子,可这都多少年了,怎就忽然有了?
并非她心怀嫉妒,生?怕多个弟弟妹妹跟自己争宠,只这事透着古怪,偏赶着便宜爹将杜氏月例提到与夫人一等,姨娘就遇喜了,不是明摆着树大招风么?
且她记得杜氏与她提过,当年小月之后,大夫诊断难以再怀上身孕——当然也不是毫无可能。
莫非她娘就是那个万里挑一?
诚意伯只当她高兴傻了,“去看看你娘罢,她这阵子也够乱的,几?日没睡个整觉。”
暗示自己整宿整宿陪在杜氏身边,天下还有比他?更体贴的夫君吗?
徐宁翻个白眼,有时?候想想人的自恋大概是天生?的,他?这副模样跟大姐姐简直一模一样。
杜氏确如丈夫所?说,眼下挂着黑青,不过精神依旧很?好,她本就是偏稳重的个性,如今诊出喜脉,更加小心谨慎得跟什么似的。
眼看她一步路要走半刻钟,徐宁也不劳母亲过来迎接了,直接上去将她按在榻上,“您与我还讲什么礼数,这会儿好好养着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大龄产妇本就不易,放古代,杜氏这基本能算高龄了。凭心而言,徐宁并不愿母亲冒着生?命危险再去生?育,但,若是杜氏自己的想法?,她也无法?阻止。
杜氏面上有些赧然,“前几?天总是脾胃不佳,又屡屡想吐,还以为吃伤东西?,谁知小日子也晚了,这才半信半疑,找大夫来一瞧,方知是滑脉。”
因是隔着帘子问诊,一开?始人家还以为是哪位少奶奶,后来才得知是位徐娘半老的姨奶奶,差点唬了一跳。
徐宁却笑不出来,听着怎跟徐馨以前假怀孕的症状那么相像呢,当然,杜氏不会蓄意假孕争宠,这个她能保证。
她听说有些女人因为太过渴望有孕,身体会出现一些假性反应,杜氏会否也是这般?
徐宁关切道:“娘,您除了恶心干呕,还有没有别的?”
假性怀孕是身体的自我欺骗,当然不可能和真怀孕完全?一样。
杜氏如实答了,最近胸脯常常肿痛,如厕也变得频繁,且经常有类似发热的现象,早上一摸额头竟是滚烫的,还好自个儿慢慢消了。
听上去跟怀孕的人没有半点不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徐宁记得王氏怀三弟徐檀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些症状。
看来是真有了。横竖肚皮骗不了人,十月后自见分晓。
徐宁宽慰了母亲两句,这才起身去见王氏。防人之心不可无,她需要确保杜氏养胎不被打扰。
王氏料定了对方要来敲山震虎,干脆称病不见。
她这会儿心慌得厉害,徐宁步步高升,连她身边的人也跟着水涨船高,温妃掌凤印,静王当主考,本来,这些都是长面子的事,徐家也该与有荣焉。但,徐建业那个老东西?似乎忘了她才是三丫头的嫡母,居然有意让杜姨娘与她平起平坐。
现在就让杜氏享有夫人月例,将来三丫头若帮她娘求个诰命,杜氏岂非要踩在自己头上了?
何况西?厢那位还有了身孕,纵使年幼,可谁知老爷还有多少寿数?一个一个熬下去,没准笑到最后,她的孩子成为继承基业的那个。
王氏心乱如麻,已无心思考是男是女的问题,等到瓜熟蒂落再做决断已来不及了。
因此之故,她实在无法面对三丫头,在她面前装作慷慨大度,稍稍露出点异样,自己这贤惠主母就扮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