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随即却又莞尔,“但我知道?王妃待我好,定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徐宁被哄得?飘飘然,答应再让她?临摹一套《多宝塔碑》。
齐恒觉得?妻子没救了,往日多精明的人,怎的会叫个认识没多久的哄得团团转?
徐宁道:“她只是临几副字而已,有何?不可?”
齐恒不这么想,认为?萧兰芝是故意套近乎,想她?从琅琊孤身亲来,无依无靠,自然得?寻个靠山,好助她?在徐家立足。
京城这块地方?,寸土寸金,别看萧家在兰陵名头大,入了京可就不够看了。
徐宁道?:“那也没什么不好。”
像她?不也千方?百计寻了邓太后做靠山么?生在这世上,懂得?自谋生路是好事,若萧兰芝是个三步不出闺门的弱质女流,恐怕早就被徐家这摊浑水吞得?渣都不剩了。
虽然看上去交了心,两人也保持书信联络,但徐宁并未告知大嫂姨娘身孕有假一事。若是个糊涂的,刚进门就发现丈夫多了个兄弟分家产,必定会?恼羞成怒,正好借机试探对方?人品如何?。
而那罪魁祸首,多半也会?把握住这点。
果然,红芍发现方?姨娘跟萧兰芝走得?很近,诚意伯虽未明确将中馈移交给儿媳妇管理,却也放话让她?试着历练。王氏心不甘情不愿,撺掇几个厉害点的婆子给萧氏下?马威,忙着跟儿媳妇斗法,倒是没空去管杜姨娘的身孕了。
方?姨娘则是忙得?热火朝天,一边暗示杜姨娘腹中是个男胎,一边时不时在萧兰芝跟前夸耀红芍美?貌,女人对这种事总是格外警觉,谁知道?这美?貌丫鬟会?入儿子还是老子的法眼呢?
红芍着实叹为?观止,方?才信了王妃所言,这方?姨娘无愧搅屎棍之名。
但,终究只是些?言语挑唆,不算真凭实据,方?姨娘嘴碎点也不能就此给人家定罪。
直到这日,红芍带着一盒胭脂上门。
胭脂是萧兰芝赏的,但并非直接送给她?,而是方?姨娘先提起?兰陵胭脂膏子做得?好,颜色匀净,也不沾灰。萧兰芝便随手从妆奁里?拿了几盒,送给太太和几位姨娘处。
红芍这盒自然是杜姨娘的份,但杜姨娘自从遇喜后便不事妆饰,市面上售卖的铅粉再好,怕伤及胎儿她?也一点不用,宁可素面朝天,左右她?不靠宠爱度日,随意罢,知道?红芍爱美?,便顺手把胭脂给了她?。
若是寻常玩意儿,自不必郑重?其事,徐宁咦道?:“可是其中有何?不妥?”
红芍以前在内务府便是派管胭脂水粉的,还会?瞒着各宫娘娘偷偷试用,她?自己就是里?头行家。
“王妃猜的不错,里?头掺了些?旁的东西。”
初时不觉异样,渐渐却会?干枯起?皮,到最后满脸斑驳难看死了,可见这人心有多坏,不知道?女子容貌比生命更?可贵么?
徐宁沉吟,“会?否萧兰芝所为??”
再怎么知书达理,可嫉妒乃人之天性,看看李凤娘便知了,做出什么事都不稀奇。
红芍摇头,“我刚拿到手还是好端端的,是今早上才发现调换。”
虽然只是膏体颜色的细微改变,但因她?入府前就存着警惕,对身边一切风吹草动都十分戒备,是而还是注意到了。
姨娘的住处在西厢,大少爷跟少奶奶却住在前院,萧兰芝怎么会?到后边来?这么点时间,也不足以收买人手替她?卖命。
况且萧兰芝也无法预料姨娘会?将这盒胭脂赏她?,唯有熟知姨娘日常习惯的人,方?能算计得?如此精确。
徐宁叹道?:“果然如此。”
虽然猜着方?姨娘不会?坐以待毙,可这么快便动手,还想一箭双雕,这人的心也忒阴了——万一红芍用了萧兰芝的胭脂而烂脸,萧兰芝便会?被指为?嫉妒无法容人,将来如何?在府里?立足?打击了长房一脉,徐枫便可脱颖而出,反正杜姨娘的孩子生不下?来,她?自然有把握牢牢将老爷攥在手里?。
徐宁披衣起?身,“走吧,你随我去见姨娘。”
红芍有些?犹疑,她?毕竟不是太医,说的话未必管用,而且,这盒胭脂她?根本未曾动过?,仅凭口述不足以为?凭吧。
徐宁无语,“那你想怎样?”
自己要?来告发,这会?儿又说证据不足,别是退堂鼓吧?
红芍灵机一动,“奴婢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身侧道?,“半夏姑娘,可否借你的妆奁一用?”
半夏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见徐宁点头,只得?勉强同意。
红芍侧身步入内室,捣鼓了约摸一炷香工夫,再出来已是改头换面。
徐宁望着她?脸上密密麻麻的红疙瘩,眯缝得?几乎睁不开的眼睛,蒜头鼻,香肠嘴,着实佩服这姑娘的牺牲精神。
手艺也堪称惊人,这特效妆跟易容术都快差不多了。
半夏先是错愕,随即便咬牙切齿,“想不到我的胭脂也被下?毒了。”
连她?的美?貌都遭人嫉妒,可见世上人心多坏。
红芍:……嗯,你对自己有啥误解?
第076章 审问
徐宁原本做了漫长的心里建设, 可等真正坐到母亲身边时,却无?论如?何都张不了口。
她清楚地看见杜氏这?段时间如?何欢喜,为了那个莫须有的孩子, 她寄托了全?部的热情与指望,如?今却要告诉她不过是一场梦幻泡影, 她该如?何接受呢?
徐宁尚在斟酌词句, 杜氏却已轻轻叹道:“你今日过来是想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不存在的, 对?么?”
徐宁怔怔看着?她,“您都知道了?”
杜氏颔首, 她只是平庸了点,人又不傻,那日葛太医来为她请安,迟迟不作回应, 她就猜着?怕是有异样——若真是喜事,哪用得着?这?么费劲?
何况, 是否真的有孕,身为母亲多少会有所察觉。
她摸着?平坦如?旧的肚腹, 神色却是怅惘的, 无?疑她感知不到里头小生命的存在。
徐宁劝道:“您别伤心, 这?次只是运气不佳, 往后还有机会。”
杜氏笑着?拍了拍她手?背,“娘都这?把岁数了,难道还真指望老蚌生珠, 有你一个娘便知足了。”
她唯一遗憾的只是没让徐宁多个弟弟, 好叫老爷儿女双全?。
徐宁撇撇嘴,心想便宜爹可不稀罕, 多的是女人为她生孩子,杜氏这?番心意固然珍贵,也得看人家珍不珍惜呢?
便宜爹显然配不上人家对?他掏心掏肺,可谁叫杜氏这?辈子就他一个男人?年轻时那点温存,足以令她缅怀终身,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杜氏佯装洒脱把手?头几件活计撇开,本是做给她腹中孩儿的肚兜,“看来安胎药也不用喝了。”
本来存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想着?或许诊断有误,但,如?今水落石出,她也只能接受现实?。
徐宁本来想说那就做给您外孙吧,话到嘴边硬生生转了个弯,“我拿去?送给二嫂吧,正好她快生了。”
吴王妃预产期在五月底,这?个时代生孩子可是件大事,胡贵妃老早就派了好几个精奇嬷嬷水上嬷嬷灯火嬷嬷前去?伺候,围得跟八卦阵似的,她看吴王妃貌似更紧张了,这?得背负多大的心理?压力。
论理?,徐宁本该以身作则予以母亲安慰,可生孩子这?种话不能随便说说,至少现在,她还没做好足够的心理?准备。
看杜氏一脸颓丧,徐宁有意叫她打起精神,“娘,您可不能就这?般泄气,得找出背后害您的人,这?事才算完。”
杜氏懵懵懂懂,她原以为自?己?太想怀孕才导致月信紊乱,原来不是?
她是半点没把人往坏处想,徐宁便将自?己?的猜测说了,甚至于她怀疑多年以前那场小产也是方姨娘一手?策划——彼时便宜爹迷上了一名姓白?的歌姬,一时兴起将其带回家中抬为姨娘,不久之后杜氏却被验出喜脉,这?白?姨娘不知脑子哪根筋犯抽,竟故意将杜氏推下台阶,结果杜氏意外小产,而白?姨娘彻底失宠并被赶出伯府,再?度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去?,不久之后便死了。
方姨娘却重新将诚意伯的心收拢回来。
现在想想,很可能是这?位自?导自?演的一出杰作,否则哪会这?么巧?
杜氏面露怔怔,“你是说,我上回身孕也是假的?”
是不是,徐宁无?从?验证,到底时过境迁,人证物证也都不在了,可她只能引导母亲往那方面想,一个本就生不下来的孩子,多少会令她心里好受些。
徐宁趁热打铁,“便为了府中太平,咱们也得将此人揪出来。”
经她一番开导,杜氏心情总算缓解不少,可她深知方姨娘绝非那么容易能被揪出狐狸尾巴——事实?上哪怕在入府七八年以后,她也依然以为方氏是个心地纯良的可怜人,若非后来为了女儿彼此争斗,她怕是一辈子都看不穿方姨娘的真面目。
杜氏苦恼,“咱们没证据啊。”
这?么贸贸然去?告发,老爷定不会相信。
徐宁莞尔,“幸好,这?回她却走了一步臭棋。”
说罢击掌命红芍进来,杜氏瞥见红芍容貌唬了一跳,原本如?花似女的大闺女,怎的成了这?副德行??
红芍扮丑也有一套,哭哭啼啼控诉方姨娘对?自?己?的迫害,她不过生得漂亮点儿,至于这?般招人恨么?她又不是徐家的家生子,无?非暂且挪用几日,有人却迫不及待想要她性命呢!
红芍的眼泪不但对?男人有用,对?女人也是大杀器,杜氏听完立刻心生恻隐,都怪她把胭脂转送给这?姑娘,好端端让人家遭这?些罪。
徐宁道:“所以啊,您必得为她主持公道。”
*
诚意伯进门?时,府里已经灯火通明,辉煌一片。
今儿是谁的生辰?他的还早,老太太也不用这般大肆铺张啊。
及至瞥见那身杏黄服饰,才意识到静王妃“作客”来了。诚意伯有点微妙的不爽,三丫头如?今架子越来越大,连他当爹的风头都给比了下去?,属实?倒反天罡。
再?说了,非年非节的,谁请她过来?就算她娘有孕,可嫡庶不可乱,谁家天天把个姨娘捧得跟主母似的,叫人笑话。
女婿得空也该教教她。
想起素来油盐不进的静王,诚意伯微不可见皱了下眉,这?人性子也难处,可三丫头怎么倒在那府里混得如?鱼得水似的?真是奇哉怪哉。
再?走近些,诚意伯方才看清地上跪着?的熟悉身影,诧道:“妙容?”
方姨娘一瞧见他,眼泪便如断线珠子般下来,恨不得抱着?他大腿痛哭。
诚意伯一时心软,便要将其搀起,王氏轻咳了咳,正色道:“老爷,烦请您听完是非曲直再?做定夺。”
明晃晃的烛火下,徐宁高坐在正殿那张紫檀椅上,王氏与杜姨娘则一左一右居于两侧,俨然三堂会审的阵仗。
王氏虽气愤她在自?己?家里摆王妃架子,不过,今儿审的是方妙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故此,她也就不计较了。
诚意伯知道方姨娘心眼多,背地里没少打骂丫头、或是置些私房田产什么的,但,都是些小打小闹,为枫哥儿日后着?想,他也愿意睁只眼闭只眼,今儿是为什么把那两边都得罪了?
他有意缓颊,“来人,这?么晚了还不扶杜姨娘回房歇息,有身子的人可禁不起熬夜。”
杜氏神情一黯,多么难得的关心,却是怕她看另一个女人的笑话。
王氏按捺不住喜色,“老爷,杜姨娘并无?身孕。”
今日才叫双喜临门?,她许久没这?般舒心过了,想想真是后怕,还好她没糊涂到对?杜氏出手?,否则徐宁准会将矛头对?准自?己?——方妙容这?毒妇,心计当真可怕!
诚意伯呵斥道:“胡说,葛大人亲自?诊的脉,你连太医院都信不过?”
王氏正要开口,徐宁已命半夏施施然上前,将一份脉案呈上——葛太医做事都有后着?,口说无?凭谁会信重。
诚意伯看毕,额上青筋突突跳动,居然还真是场误会。
徐宁这?个死丫头,早些不说,偏拖到现在,却不知他在吏部已经传开了,就差分发喜帖,回头还得一一解释,他成了多大的笑话?
事已至此,他自?然知道方姨娘因何而跪,“这?与妙容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