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行有道
徐宁原以为他屈服了,怎料到隔天,葛太医却义正辞严给她列了张食物清单来,明?确标注了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哪些又该尽量少吃,为腹中孩子着想,王妃也?该忌口才是。
徐宁:……她能装看?不见?么?
以齐恒对她的纵容,多半是不敢朝她发火的,即便疯狂在雷区蹦迪又如何?
葛太医提醒道:“莫忘了,微臣每隔三日都会往永福宫请平安脉。”
徐宁知趣地?闭上嘴,官大一级压死人,再得宠的妻妾,到了婆婆跟前也?屁都不敢放,这是时代风尚。未免葛太医去温妃跟前告她黑状,她也?只好?谨遵医嘱了。
半夏看?着一桌热气腾腾的锅子与蘸碟,跃跃欲试,“小姐,要叫她们?撤下去吗?”
徐宁无精打?采,“你们?拿去分了吧。”
又得回归绿色饮食,想想都没意思,真难为吴王妃她们?怎么撑过来的。之前还?担心孕期进补太过到时候会难产,如今瞧着,别弄得营养不良就不错了。
白芷悄悄进来,附耳说了几句。
徐宁眼睛倏然亮起,“果真?”
白芷颔首,“她特意找奴婢前去,为的正是如此。”
真难得,正发愁该如何找乐子呢,就有人送上门来了,不接招倒像怕了人家似的。
可是,李凤娘先?前不是好?端端的,又是讨赏又是颐指气使,徐宁还?以为她打?算将孩子“生”下来,不管用什么法子,现在怎么改主意了?
白芷道,楚王妃原先是打算拖到怀胎,可楚王这阵子总不跟她亲近,再耽搁下去,月份就不太对了,若是从?外头抱一个,风险却又过大,何况生产那日惠妃难保不来盯梢,想瞒天过海实在不易。即算成功,那孩子若跟父母长得不像,也?难免惹人怀疑。
加上先?前粥棚倾覆之事,已经物议如沸,惠妃几番要派亲信太医诊脉,恐怕已然起疑,眼看?着快要显怀了,她总不能塞个枕头冒充肚子吧?
徐宁:……这事自己倒真干过。
总之思来想去,李凤娘还是决定甩掉这块烫手山芋,鉴于她跟徐宁的旧怨,这背锅侠当然非其莫属。
徐宁道:“她有没有说打?算怎么做?”
白芷摇头,李凤娘也?知道这事太大,没有直接令她帮忙,而是先?问她答不答应,显然防着她告密。
徐宁当机立断,“答应她,但?,不要答应得太快。”
要装作很痛苦纠结的模样,李凤娘以为有机可乘,才会加大筹码,到那时,白芷再设法从?她手里骗取一件信物——否则红口白舌,说出去也?没人信呀。
白芷点头,并没觉得这任务多么为难,哪怕会被李凤娘发现灭口,她也?不在乎似的。
徐宁半开玩笑:“当时,你不会真的在心底想了想吧?”
白芷歪着头陷入沉思,随即施礼告退。
徐宁:……
果然这家伙是个危险角色,在没有足够的把握能驾驭她之前,徐宁还?是宁愿重用半夏红芍那两位。亏得李凤娘算不上明?主,否则要策反她未必毫无可能,谢天谢地?,跟她有仇的都是蠢货。
转眼又到年底,为着去岁小年宴上闹出刺杀案,景德帝心有余悸,特意将阖宫家宴提前了两天,但?因冬汛才刚过去,朝廷又拨了大笔款子拿来赈灾,太歌舞升平也?不像话,景德帝只简单让南府拍了两出曲目,应应景就算了。
好?在难民们?都已得到妥善安置,那些流离失所的,正好?站出来搭建屋舍,木料都是现成的,京兆府也?会按天付以酬劳,当然不是铜板,而是以粮油代替。如此饥民的温饱得以解决。心理上也?减少负担,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最大限度降低暴乱的可能性。
景德帝盛赞老?五夫妇在赈灾中的卓越表现,还?特意赏了徐宁一盅古董羹,当然是皇家规格式的,以燕窝打?底,加了鲍鱼、海参、贻贝、口蘑等等八珍炖煮而成,鲜味四?溢。
稍稍抿上一口,那香浓的汤汁便充塞着整片味蕾。
看?李凤娘嫉妒得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徐宁故意道:“四?嫂可要尝尝?”
她不介意分点与人。
李凤娘咬着牙关连连摆手,“不必,我?最近唯爱吃酸的。”
说完特意叫侍女倒了盏没兑过水的酸梅汁来,看?她闭着眼往里强灌的模样,实在很难相信她会觉得甘之如饴——酸儿辣女,自?然是想强化这样一种印象,她腹中揣着的是位小皇孙,如此,当失去时才会倍感伤痛。
徐宁觉着怪好?笑的,连她这种读书少的,都知道酸儿辣女是互文修辞,没看?谁怀个孕就只吃酸或只吃辣了,她发明?的古董羹还?能一锅炖出百味呢,特特拿到大庭广众下显摆,只会显得此人有毛病。
确实没多少人在意李凤娘怀的是否男胎,楚王府又不是没儿子,庶子一样能承爵,便是惠妃,见?识过儿媳妇种种胡闹行?径后,想抱嫡孙的心也?淡了,真要是生出个小世子来,李凤娘不得气焰越高?世子太像娘也?不是好?事,谁知道会否长成歪瓜裂枣,惠妃眼里,自?家的齐懋当然是完美无缺的,那只能是李凤娘把他带坏了。
李凤娘偷瞟徐宁反应,见?她专心观看?歌舞,手上一抖,那杯酸梅汤无巧不巧倒在徐宁衣裙上,还?好?徐宁早有准备,特意穿了身旧衣,否则怪浪费的。
李凤娘连声抱歉,“都怪我?不好?,妹妹,我?陪你去偏殿换身衣裳罢。”
她素来粗手粗脚,旁人也?不以为怪。吴王妃就知道这人总得惹出点事来,起身道:“阿宁,我?陪你去。”
外头夜深露重,两个孕妇哪能放心得下。
李凤娘岂肯容她坏事,忙道:“是我?的责任,哪能让二嫂代劳。”
说完楚楚可怜望着徐宁,“还?望妹妹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吴王妃蹙眉,一件衣裳而已,干嘛说得如此严重?
徐宁早有意看?她耍的什么把戏,自?然不会推辞,含笑对吴王妃道:“二嫂放心,我?们?去去就来。”
李凤娘冷眼瞧着,怕是没机会再相见?了,谋害皇嗣还?想善了?
畅音阁离偏殿并不远,只隔着段短短回廊,徐宁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若李凤娘认真听进去,必能知道那是对她的警告——现在回头是岸还?来得及,否则,别怪徐宁不留情面。
两人原本?并排走着,眼瞅快到台阶,李凤娘横一横心,闭着眼往下重重摔去,身下传来的剧痛令她几乎想失声大叫:她用药使月信提前,乍一看?去,就跟小产的血迹一般无二。
更多的却是快意,李凤娘缓缓睁眼,想看?看?徐宁作何反应,惊慌、害怕?抑或下意识想要逃走?
没有用的,证据确凿,那么多宫人瞧见?她们?一同出来,少说也?是畏罪潜逃。
但?,出乎李凤娘意料的是,徐宁并没有多余的反应,而是靠着柱子,缓缓滑落下去,很快,她的头也?偏到一边。
她竟比自?己先?晕了!
第105章 伤痕
眼?看两人迟迟不归, 吴王妃赶紧带上几个侍女出来,顺便把门口值夜的侍卫给叫上了?。
大红灯笼一照,正对上李凤娘惨白如纸的脸, 以及裙下一摊殷红。
吴王妃也算见过?世面的,仍旧觉得骇然, “怎么?回事?”
那一摔甚重, 李凤娘直不起身来,只能虚弱地道:“孩子?, 我的孩子?……”
吴王妃当机立断,“来人, 楚王妃摔了?一跤,怕是有些?不好,着人请太医来。”
李凤娘气结,合着这意思是她自?个儿摔的?
待要推到徐宁身上, 然而徐宁好端端晕着呢,李凤娘实在无法解释是她推自?己下去, 难道做坏事的还心?虚?
未免太医请脉看出端倪,李凤娘忙道:“二嫂, 烦请您派人送我回王府罢。”
吴王妃很是不悦, “那怎么?行?”
怀的可?是皇家骨血, 出了?意外李凤娘自?己也承担不起。
李凤娘央求道:“二嫂, 等明日再说吧,我不想扰了?陛下和娘娘们的兴致。”
她几时?这般体贴了??吴王妃对李凤娘本就没多少好感,罢了?, 自?个儿都不在意腹中之子?, 她又何必瞎操心?,遂唤了?一乘软轿, 命好生送楚王妃回去。
这厢才匆匆来到畅音阁禀报惠妃,又抽空给齐恒递了?个口信。
惠妃听说儿媳妇出事,顿时?坐立难安,难道会是静王妃干的?早就听闻妯娌俩不睦,可?静王妃自?己晕倒了?,这又怎么?回事?一头雾水。
徐宁悠悠醒转时?,已经?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枕在齐恒臂弯上。
齐恒冷眼?看着她,“不装了??”
幸亏二嫂先?叫他来,他才能及时?发现端倪,若换做旁人,难以保证这出戏能否顺利演下去。
徐宁吸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一开?始她是想假装来着,可?之后真的犯困了?,谁叫南府排的歌舞忒没意思,看得人直打呵欠,还不如她给邓太后找的乐子?。
徐宁悄悄道:“她们说什么?没有?”
李凤娘鬼心?眼?不少,到最后才肯公布计划,她只能随机应变,但看来对面也有些?措手不及,这不,就被她打乱了?吧?
齐恒摇头,“二嫂说她不小心?滚下台阶。”
吴王妃自?然是站她这边的,就不知道李凤娘会否改口,或者?死要面子?活受罪,她倒盼着对方硬气点儿——与人斗,其乐无穷,这话是不错的。
最近都快闲出屁了?。
徐宁在他膝上翻了?个身,好躺得更舒服点儿,蓦然想起,“对了?,那盅古董羹你带回去没有?”
齐恒沉默,“……忘了?。”
景德帝赏的那锅子?可?比佛跳墙还贵重呢,怎么?能忘?徐宁拿小拳拳捶他胸口,气死了?,回头肯定得叫人捡漏。
说不定收拾残局的还会把鱼翅看成粉丝呢,暴殄天物。
齐恒心?道,其实他也尝不出鱼翅跟粉丝有啥区别,不都一个味么??
但看爱妻如丧考妣的模样,齐恒还是答应明天帮她问问,实在找不出的话,就另外煮一锅向她赔罪。
徐宁道: “你亲自?煮么??”
“当然。”齐恒诧异她何必多此一问,不如此哪能表现诚意?
徐宁默默闭上嘴,她觉得,还是别抱有期待好了?。
李凤娘到底心?虚,没敢明指徐宁害她小产,而是默认了?吴王妃的说法。
但,徐宁又岂肯轻易放过?她?隔天就带着白芷去到慈宁宫,向邓太后阐明原委,也包括李凤娘是如何收买白芷、意图陷害自?己的。
比起儿媳妇心?思歹毒,惠妃更在意这孩子?竟是假的,“静王妃可?得慎言,你有把握凤娘她并未遇喜?”
徐宁坦诚,“没有。”
她不过?是靠连蒙带猜,便是李凤娘也没明确对白芷说过?自?己假孕,只是试图想借这胎扳倒徐宁罢了?。
惠妃如鲠在喉,儿媳妇小产,她原本觉着怪可?惜的,可?如果凤娘根本不曾怀孕,那她这几个月的嘘寒问暖就成了?笑话!她好歹是位妃主,竟被人如此戏耍。
邓太后沉吟,“你说这些?,可?有何凭据?”
即便徐宁是她最喜欢的孙辈,她也不会听信一面之词。
徐宁让白芷挽起衣袖,露出腕上一对玉镯来,“惠妃娘娘您瞧瞧,是否四嫂之物?”
这还是她从?方姨娘身上学到的,要扳倒敌人,就必须做好充分准备,方姨娘吃亏在她是个外姓人,敌不过?徐家上下一心?,饶是如此,也从?徐家人身上狠狠咬下了?块肉来,害得王氏母女失和,而徐馨到底亦被流言所污。
惠妃认得那对玉镯,还是成婚次日来敬媳妇茶时她亲赏的,若非李凤娘自?己给出去,如何能到一个丫头手里?
要这般重利引诱,李凤娘打的什么鬼主意还用说么??
惠妃脸色铁青,即刻命传楚王妃进宫。
李凤娘本来还在装产后失调,想着静养到年?后再说——虽说不是真的小产,可?背上那一下摔的真够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