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漫卷疏狂
“你确定是头孢?”男医生的眉毛顿时紧紧的皱了起来。
于国良有点奇怪,“是啊,咋啦?”
“目前头孢在国内还没有大批量的上市,除了军医院,就只有首都的医院有,等闲是开不到的。”男医生又拿起一枚小药片放在眼前仔细的观察,终于沉着脸说道:“而我之前去首都学习的时候,恰好参与过关于头孢的讨论会,也见过头孢,目前国内只引进了一种头孢,你吃的这个跟我见过的明显不一样。”
“什么意思?”于国良好像听出来点什么了,停下喝水的动作就问说。
男医生:“我见到的头孢比这种药片要大一些,颜色也不一样,你仔细回想一下,是不是拿回来的时候跟其他药片弄混了,还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药被人给掉包了。”
“掉包?”
于国良顺着男医生的话仔细回想了一下,要说把药片弄混,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啊。
因为一直以来他吃的都是这个药,大小和颜色都跟这个一模一样,要说一次是弄混了,那一两年都弄混了,可能吗?他不是个傻子。
男医生看于国良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就怕刺激到他,又连忙说,“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我觉得还是弄混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但是这话说晚了,于国良已经开始往更深处思考了,他思来想去都觉得自己还没老糊涂,不可能连着一两年都把自己吃的药弄混。
更何况医生也就开了这一种药,还能跟啥弄混?
既然不是弄混,那还真有可能是被人掉包。
但会是谁呢?
于国良仔细回想了一下,他常年呆在车间的办公室里头,办公室还放了张小行军床,几乎就是把办公室的当家了,自己家就跟旅馆似的,所以他的药也是常年放在办公室。
能进他办公室的人挺多的,每天都有人进来汇报工作,但都是待一会就走,那点时间也不够换药。
要说能长时间呆在他办公室里的人,那就是……
于国良心里浮现出了一个猜测,但他又觉得不可能。
想着想着,于国良握着茶杯的手就开始发抖了,同时,他的脸色也开始涨红,“咳咳咳……”
一开始还只是咳嗽,咳着咳着他捂住了自己的喉咙,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大夫,一副快要喘不上气的样子。
男医生一看就知道不好,赶紧喊来护士准备急救,而萧宝珍和江医生两个闲人,自然也就从病房里出去了。
出去之后谁都没说话,就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静静的等着。
大概过了半小时,病房的门打开,两个护士先从里头出来,紧接着男医生出来了。
“医生,里头怎么样了?”萧宝珍问说。
男医生摘下口罩,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我给他吸上氧气,挂上药水,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下来,正睡着呢。”
“我们能进去吗?”江医生也在问。
“最好不要,他刚才的情绪非常激动,已经不能再接受任何刺激了,我建议你们现在不要放任何人进去,让他好好的睡上一段时间,等他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再去他面前提起换药的事情。”
既然说到了换药,萧宝珍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就说,“你能确定那不是头孢吗?”
“能啊,我在首都亲眼见过,观察过。”
“小萧,我也觉得那药不对劲,跟我之前见过的不一样。”江医生脸色沉沉的,也说了一句。
萧宝珍:“那我觉得,药被掉包的可能性很大,就是不知道咱们医院能不能有办法进行药物分析,看看究竟是什么药?”
“我们医院不具备这种资质,要想检查就得送到省城的大医院,不过那样成本很高,而且需要花费的时间特别长,可能等这边出院了,那边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医生忧心忡忡的说,“我现在担心的还有一个问题,被调换的不知道是什么药品,不知道对他的身体有没有影响,我这边是建议你们从他身边的人入手,赶紧查查到底是什么人换了他的药,换的是什么,这样对我们的治疗特别有帮助。”
这边正说着,那边医院门口突然响起一阵呜哩哇啦的声音,还伴随着老人的哭嚎声。
紧接着就有小护士满脸慌乱的跑过来,说是有个中年男人不知道得了什么病,喘不上气,还在不停的往外吐血,场景那叫一个恐怖,急诊室的门口都是他吐的血,这会儿正往这边送呢,让医生赶紧过去看看。
男医生一听这话,连招呼都来不及打,赶紧朝着门口冲了过去。
至于他说的查找掉包药品的凶手,以及查出调换的是什么药,萧宝珍跟江医生相互对了个眼神,都默契的没有提。
她们俩现在都在市里,距离县城远着呢,鞭长莫及,还是等于国良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出去找个邮局给厂子里打电话吧。
至于这一通电话打回去,会不会被凶手知道,会不会打草惊蛇,这就没人能预料了。
于国良在里面输液睡觉,萧宝珍跟江医生俩人就坐在病房门口等着,百无聊赖,从早上等到了下午,期间萧宝珍去医院食堂吃了顿饭,回来后又让江医生过去吃,吃完了饭,还得继续在这等着,就得看于国良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
没想到等着等着,于国良那边还没什么消息,倒是等来了高敬。
高敬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喊了一声,“宝珍姐。”
“你怎么来了?你也是坐车来的吗?”萧宝珍一抬头看见是他,直接愣住了。
“小齐早就回去了,我是坐火车来的。”高敬说着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本子,里面夹着一叠粮票和钱,“在医院方方面面都要花钱,住宿就算了,在走廊还能对付,但吃饭得要粮票,看病还得交钱。你们走的着急,厂子里也忘了给你们带钱带粮票,所以就准备派人给你们送过来,正好最近我那边的工作不忙,就跟领导主动请缨过来了。”
至今为止,于国良住院的费用还是江医生给的,她们俩吃饭也是江医生出的粮票和钱。
要不怎么说这个时候的国营大厂待遇好,职工看病和吃饭是不需要自己掏钱的,一般情况下也不需要职工垫付,厂子里直接给安排的好好的。
看着高敬递过来的钱,萧宝珍直接没接,“我出来的着急,压根没带钱,你把这个给江医生吧。”
江医生也不推辞,从里头数出来自己花的钱塞回兜里,又数了一部分过去交住院费,剩下的,又夹回了小本子。
“小萧这是你爱人吗?”她的眼神在萧宝珍跟高敬之间来回移动,终于问说。
萧宝珍点点头,“从我到医务室还没见过吧,我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高敬,也在咱们厂子工作,高敬,这是江姐,也是医务室的大夫。”
俩人互相打了个招呼,萧宝珍又问,“除了送钱和粮票,你这次来还有啥事吗?”
高敬就说,“晚上气温还有点低,你出门的时候没穿什么厚衣服,我还给你带了一件厚外套,晚上可以裹着睡觉。”
这话一出,萧宝珍还没说啥,江医生的眼神就有点羡慕了。
她倒不是羡慕萧宝珍结了婚有人疼,而是羡慕有个人这么惦记着她,惦记她出门没穿厚衣服,特地大老远的送来了。
而她呢,因为出来的着急,现在还穿着医务室的白大褂呢,走廊风又很大,一阵风吹过来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再想到赵医生跟叶红缨那些事情,江医生心里顿时就不痛快了。
萧宝珍身上其实穿的挺暖和,接过大棉袄就朝着江医生递过去,“江姐,我看你一直在哆嗦,你穿吧。”
江医生也没推辞,说了声谢谢,就把衣服披在身上了。
萧宝珍:“除了送钱送衣服,厂子里还有啥事儿交代不?”
这个时候,高敬才说起他今天来的最大目的,“领导让我过来带信,说昨天晚上的那场火影响挺大,厂子里受伤的人还不少,医务室的人手不够忙不过来,你们这边在市医院肯定不缺医生,留下一个观察的就行了,另一个人回厂子里帮忙,你们看谁回去帮忙?”
“小萧,要不你回去?”江医生首先说道。
萧宝珍想了想,“还是你回去吧,你没带多少衣服,继续留在这说不定得冻感冒了,再一个就是,我的身份毕竟还是临时工,也不是医生,回去以后不过就是发发药品收收钱,你回去能帮赵医生分担工作,你说呢?”
“好,那就我回去。”江医生说着就起身,准备立刻就走,但走了两步又回头了,“我等于主任醒了再说,回去给领导也有个说法。”
“好。”
高敬说自己也不急着回去,因为最近的工作不忙,该干的活儿都干完了,出来之前他特地跟领导说明情况,领导特批,可以让他在市里多呆两天陪着媳妇。
萧宝珍把高敬一拉,夫妻俩坐在病房门口左边的椅子上,江医生一个人坐在右边的椅子上,三个人又等上了。
从下午等到傍晚,还是没等到于国良醒过来,倒是又等来一个人。
医院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数字6,随着钟声咚咚的想起来,一个年轻小伙子急匆匆的外面冲了进来,一进来就在喊,“我叔在哪个病房?他怎么样了?”
“哎哎同志,我们这是医院你不能乱闯。”快下班的小护士正在收拾东西,一看有人冲进来就过来拦着,“你叔谁啊?叫什么名字。”
小伙子也是急昏头了,被护士拉住才冷静下来,“于国良,他住在这吗?”
萧宝珍听见于国良的名字,抬起头说,“在这,你是于主任的家属吗?”
“我是他侄子,我叫于卫海,同志你是?”小伙子被萧宝珍叫过来,头上的汗还没干。
萧宝珍直接伸手,“萧宝珍,我是钢厂医务室的职工,这次陪着于主任过来看病的,这位是江医生,这个是我爱人。”
于卫海一听是陪着叔叔过来看病的,连忙伸出手跟萧宝珍握了握,又说了一通感谢地话。
相互介绍认识了以后,于卫海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我叔叔一辈子没成家,当然也没孩子,不过我是我叔从小带到大的,小时候就跟他一起在钢厂长大的,这次他生病,我就来照顾了,现在我得问问,我叔他的情况咋样啦?”
“慢性支气管炎一直没好,昨晚厂子里起火他在里头呛到了浓烟,引发哮喘,送到医院之后情况倒是稳定下来了,这会还在里头输液呢,一切都得等他醒了以后再看。”萧宝珍简短的解释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于卫海听完,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干点啥,就一屁股坐在对面的长椅上了。
不过他坐下以后一直在盯着高敬看,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一边看一边挠头,好像在寻思点什么。
高敬呢,竟然也在盯着于卫海看,俩个人大眼瞪小眼,愣是没人说话。
萧宝珍就觉得奇怪了,“你俩看啥呢?”
“同志,你是姓高不?”于卫海有点犹豫,试探的问了一句。
高敬点头,“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名字听着也很熟悉,你说你小时候跟着你叔在钢厂长大,那你读的是不是钢厂的小学?”
“可不。”
高敬:“你当时是不是二班的?剃了个光头,皮肤晒的乌漆嘛黑。”
“我是二班的,你当时是不是也剃了个光头,皮肤不黑,但是总喜欢在腰上别着一把盒子炮,最后还被老师给收缴了?”于卫海回忆着问。
高敬笑了:“对。”
“高敬?”
“是我,好久不见啊。”
萧宝珍看他俩这你来我往的对话,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别告诉我,你俩是同学吧?”
“还真是,小学同学,当时我俩坐同桌,都在第一排。”高敬说着就笑起来,“不过读完小学五年级以后他就转学走了,过了这么长时间,整个人都变了样,所以我刚才都没认出来。”
“那是我父母把我转走的,再说你也长变样啦,小时候个头那么矮,没想到现在这么高了,我一下子都没敢认你。”于卫海也挺惊喜的,拉着高敬过去说话。
“我之前去参军了,去年受了伤就从部队转业回来,现在在治安队工作,你呢?”于卫海问道。
高敬:“顶了我妈的工作,现在在钢厂分厂。”
他乡遇故知,又是小学同学,两人当然有很多话要说。
但现在于国良还在里头躺着呢,俩人说了一会,于卫海就沉默下来,有些担忧的看着病房。
也不知道又等了多长时间,等到天完全黑透了,小护士进去给于国良拔针,出来之后就说人已经醒了,过了一会,医生急匆匆的赶过来查看情况。
“大夫,我叔怎么样了?”于卫海第一个冲上去。
来的还是上午的男医生,他的表情看上去挺着急的,走路都是用跑的。
看见于卫海,他愣了一下,“你叔?”
“就是里头的那个,于国良,我是他侄子,他怎么样了?”于卫海连忙说。
男医生这才了然,“你是家属啊,他暂时没事了,情况稳定下来了,具体的还得等血液检查的结果出来再说。”
说完这男医生就准备要走,被于卫海一把拦下来,“等等,我还有事情想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