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仙老虎
听他如此说,周二郎有些唏嘘,心里越发想给外甥女儿招赘了,女子的命运太过受制于人,遇人不漱,这辈子就毁了,纵然可以和离,可没孩子还好,一旦有了孩子事情就多了。
最主要,他还是心疼凤英,兰姐儿若是日子过不好,大姐这后半辈子也好不到那去。
……
俩孩子午睡醒后,稍事休息,周二郎命人套了马车,老头儿什么东西都给往车上装,恨不得把田庄里的好东西都给儿子装上。
水果、蔬菜、宰好的鸡、羊等,有给自家的,有给贺府的,虽说人家有自己的庄子,并不缺这点儿东西,但总是一番自己的心意。
老俩口目送小儿子的马车越走越远,心里不是味儿,孩子们来的时候感觉热热闹闹,这一走心里怪不好受,一下子就冷清了。
可若是让他们回安京城跟孩子们一块儿住,老俩口又不愿意,在这田庄里总是比在府里更自在些。
傍晚,到了安京城,周二郎先让人把贺景胜送回去,带回来的东西,也一并带上,又让张福去请郎中,京城里权贵云集,名医圣手不在少数,只要你出得起诊金。
张福很快请来在诊治风疹方面比较有名气的郎中,周二郎没有摘面纱,只给他看了手背上起的红疹,告之是因为接触了桃毛。
郎中一听说是接触桃毛刺激的,笑道:“大人不必太过担心,小人给您开一副方子,红疹明日当可下去。”
周二郎看了他一眼,道:“那就有劳李郎中了。”
“大人您太客气了,小人应该的。”郎中给开好方子,告之倘若一剂汤药喝完,这小红疹子能下去,就不必再继续喝。
这就是权势地位带来的好处,你可以请到最高明的郎中,却不需要担心会受骗,他们不敢。
云娘命秋霜下去煎药,周锦钰坐二郎旁边儿,声音闷闷地,大眼睛里扑闪着内疚,“对不起爹,都怪我,害你遭罪了。”
周二郎安慰儿子,“不关钰哥儿的事,爹自己亦不知道接触了那桃毛儿竟然会长疹子,现在知道了,以后注意就是了。”
“那我陪爹你下会儿围棋吧,分散一下注意力,说不定爹的脸上就感觉不到那么痒了。”
周锦钰的贴心孝顺让二郎的心像是钻进了云朵里,又松软又慰贴,就算是脸上再痒一些,也觉得心甘情愿,一伸手把儿子抱到榻上,顺手给脱掉小靴子。
“爹,我自己来吧。”
“无妨,已经脱好了。”
爷俩儿平时的时候,没事儿也会杀两盘儿,在周二郎的指导下,周锦钰的棋艺进步飞速,二郎同儿子下棋时会不动声色地给儿子灌输许多做人做事的道理。
他有时会故意把战局拉得很长,通过时间消耗来锻炼孩子的耐心;有时会他会对周锦钰步步紧逼,压得儿子喘不过气来,却又不把他的活路给完全堵死,留下一线希望,引导着儿子不要轻易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一旦抓住机,就努力扩大自己的优势来逆风翻盘。
云娘看爷俩儿下得聚精会神,给端了碗党参养生果茶来,二郎从翰林院藏书阁里看到的调养方子,他专门请教了宫里的儿科圣手,确定没什么问题,很是适合脾胃虚弱的小孩子喝,这才让儿子喝,也并不总喝,感觉这段时间有积食上火的症状,就喝上一些。
初秋燥热,儿子的舌苔看着有火气,正好喝上一些。
周锦钰抿嘴儿一笑,双手捧着接过来,道:“谢谢娘。”
云娘摸了摸他头,“乖娃,跟你爹杀两盘就好了,今日去了庄子上,毛笔字和琴箫都还没练呢,明日还要去书院,莫要搞得太晚。”
“我知道了,娘,就杀两盘。”
云娘点点头,儿子的听话让她省心不少。
凡事贵在持之以恒,不能停,一旦停下来就开始懈怠,懈怠久了,想要再拾起来就难了,宠爱儿子归宠爱儿子,但在培养儿子的才能方面,周二郎从不懈怠,人总是要有些才华傍身的,尤其是自家儿子还这般聪慧。
有了才华傍身,这人方能“贵”得起来。
前朝覆灭,整个皇宫血流成河,为什么就单单那位逃出去了,因为他才华人品太过出众,仰慕者众多,有太多人助他出逃。
假如自己真有倒台的那一天,周二郎自是会提前把家里人安排妥帖,但凡事无绝对,他亦不敢保证他就能做到万无一失,如果有更多的人愿意帮助钰哥儿,总是一件好事儿。
周锦钰自是想不到周二郎走一步看十步,处处为他谋划,但是周二郎让他学的,他都愿意努力去学,周二郎对他这般疼爱,他亦不想辜负他的期望。
秋霜这会儿端了汤药过来,光闻那味道,就知道这药有多苦,周二郎接过碗来,闭眼,一口气灌下去。
秋霜忙递过一杯温开水过去,同时端了个小铜盆儿,让他漱口。
周锦钰递过自己的帕子去,让爹擦一下嘴角残留的药汁,又把自己的果茶给递给去,“爹,这个加了冰糖,甜的,你喝口。”
周二郎老脸一红,钰哥儿当初喝过的苦药可比自己多了去了,想到这儿又开始心疼儿子受过的苦。
秋霜在旁边儿瞧着,嘴角儿微抿,府里最会哄老爷开心的,非小少爷莫属,而最得老爷心的,亦是小少爷,娘子实在是太过担心小少爷的身体。
退一万步来讲,最糟糕的情况,就算小少爷的病真的会让他活不长久,老爷也绝不会淡忘这个儿子,相反,小少爷会成为老爷心中何人都无法超越的存在。
娘子作为小少爷的娘亲,亦是任何人都超越不过去的,那怕后面的人能生出八个儿子来又能如何?!
娘子太过患得患失,当局者迷了。
不过若是自己的夫君是老爷这样的人,怕是自己也淡定不了吧,害怕失去,所以惶恐。
喝完汤药,二郎带着儿子到书房,陪着一块儿练字,周锦钰道:“爹,你的字已经很好了。”
周二郎一边帮儿子研磨,一边道:“学无止境,不同的阶段,练的东西不一样,你现在还处于技法的练习阶段,沉淀久了,你就会发现这字的每一根线条,墨色的轻重,都有其韵律和节奏,它们是美的,亦是有生命的,你的情绪,你的能量都能通过你的字来传递出去,到最后,你不是在写字,你写的是你自己。”
周锦钰能听懂他爹说的每一字,连起来也能听得懂,但是离着爹所说的那个阶段显然还差十万八千里。
不过比起云娘请的那个教习书法的古板先生,周锦钰显然更愿意跟着他爹学,那位书法先生的造诣虽然也很高,但没他爹讲得有意思。
……
入夜,皇宫。
永和帝收到西北边防的传回来的八百里急电,哈撒国联合苏秘国不宣而战,打得大干措手不及,已经连失两城,现在大军正死守风离城,急需军队和粮草支援!
啪!永和帝手里的茶杯猛地扔了出去,碎瓷片崩得到处都是。
天光破晓,一众朝臣在午门外等候上朝,文臣以徐庚为首,武将则以贺老爷子为首,左右掖门开,大臣们鱼贯而入。
永和帝面色凝重地坐在龙椅上,命魏伦向众臣宣读了昨日收到的西北八百里急电。
满朝文武一片哗然,从去年开始西北边境就开始不大太平,永和帝从旁系过继了个公主给送过去了,签订了互不侵犯边境的合约。
这才多久?
竟然不宣而战,那不就是说那位公主……。
众人忍不住暗骂这哈撒蛮夷之国竟然如此背信弃义,这不就是收了公主白嫖吗?
简直野蛮!
对方已经开战,现在是不打也得打了,否则对方只会更加得寸进尺,置堂堂大干王朝的国威于何处?
只是这仗得打多久,需要多少粮草和银子,派谁去支援,全都是棘手的问题。
永和帝目光扫过下首众臣,视线定格在最前排的徐庚身上,“徐爱卿,此事你如何看。”
徐庚向前一步,出列,“启奏陛下,这哈撒、苏秘两国狼狈为奸,竟然全然不顾道义,不宣而战,着实可恨。”
永和帝,“所以呢,徐爱卿觉得应当如何应对?”
徐庚:“臣觉得可分头行事,一方面派文臣与之讲和,一方面派援军速速支援西北边境,以战促和,以和停战,边打边谈,边谈边打,尽量在今冬前结束战乱。”
听到徐庚这话,周二郎嘴角露出一丝冷凝的笑,微敛了眉眼。
虽说两国开战,不斩来使,可如哈撒国这等毫无信誉可言的蛮族,才不理会你这么多,徐首辅当真是老谋深算好算计。
第128章
徐庚语毕,永和帝不置可否,目光扫过殿下诸位大臣,最后停在太傅高弘身上,缓缓开口,“高太傅,你的意思呢?”
高弘既不是徐庚一派,也不站皇帝,更不站端王,他是坚定的太子派,只拥护太子的利益,凡是与太子无关的事都随大流,这会儿听到皇帝问自己,慢悠悠出列,躬身开口:“启奏陛下,徐大人之言,臣附议,不过这过去和谈的人选,以及驰援风离城的武将,还需要慎重选择。”
“那依高太傅之见,朕当派何人前去?”永和帝眯起眼追问。
高弘吃不准永和帝舍不舍得让周凤青走这一趟,毕竟之前这哈撒国也不是没有干过撕毁合约斩杀来使的事儿,蛮夷之族向来不讲规矩,打得过就烧杀抢劫,打不过就逃跑。
略思索了一下,高弘道:“陛下,这武将之中除了贺将军的骑兵能与那哈撒铁骑一较高下,怕是没有第二个人选,至于这出使的使臣,臣一时亦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还需听听诸位同仁的意见。”
高弘三言两语又把皮球给踢出去了。
“既如此,那诸位臣公就说说这出使的人选吧。”永和帝声音平平,听不出什么喜怒来。
见微波而知暗流,站在朝堂之上的诸人,没一个是傻子,首辅大人所说文臣是谁,不言而喻。
谁都知道周凤青这后起之秀一旦起来必然会威胁到徐庚的地位,可徐大人还不能明着干掉他,动他就是同永和帝撕破脸。
这出使好啊,杀人不见血,周二郎在西北出个什么“意外”那都是正常,为国捐躯。
最关键是这军将得实在是妙,放眼整个朝堂,对于哈撒这等蛮夷小国,你总不能派首辅大人这种重臣作为使臣去谈判,而太小的官职也不合适,这啥撒国虽小,其战斗力却不容小觑,均是骁勇彪悍之辈,多少你得给人家这面子。
所以,这三、四品的官员里选最合适,而这三、四品的官员里,仪表俊美、气度不凡能彰显我大国气度,而又有能力解决棘手问题之人,也就剩下周凤青可选。
谁也无法说首辅大人是刻意针对周凤青,不然永和帝你自己选嘛,只要你能选出比周凤青更合适的。
都知道周凤青合适,可谁也不想站出来说,阎王打架,小鬼儿遭殃,得罪首辅大人不合适,惹了永和帝的恼也没好果子吃。
另外,这位周大人可也不是吃素的,没看大太监王海被他收拾了嘛。
再者说,首辅大人权势再大,只一点他就比不过周凤青。
周凤青年轻呀,实在太年轻了,他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熬着就行了,他不但能把徐庚给熬死,甚至连永和帝也能熬死。
朝堂之上,竟然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徐庚微微敛了眉眼,藏住目光中一闪而过的狠厉,诸位大臣什么也没说,可不代表什么也没表达。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周凤青竟然成长到让众人如此忌惮的地步,竟是让这些平时对自己唯命是从的人不敢轻易站队了。
这周凤青不能留!
朝堂上诸位大臣的表现让徐庚的杀心愈重。
周二郎亦将众人的表现一一收入眼底,他明白自己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他的小命无论如何也无法与永和帝的江山稳固相提并论。
哈撒不仅仅是哈撒的问题,解决不好,一群狼想着上来撕下一口肉吃呢,不光有西北的狼,还有东南的狼。
再者,周二郎还想着自己在禹北搞的向阳花成熟以后,榨成油与西北边境这些小国建立交易呢,在长期的交易中,可以用大干的文化对他们进行渗透改造,日久天长,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四海八荒皆为我大干的子民。
另外大干朝想与那欧罗国建立贸易往来,哈撒、苏密等小国是必经之路。
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讲,这一趟他都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想到这里,周二郎缓缓出列,朗声道:“启奏陛下,臣愿意作为使臣出使哈撒、苏密等国,定当全力以赴,不辱使命!”
唰!
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到周二郎身上,显然没有料到他竟然自荐出使西北,对这位年轻又才华横溢的年轻人不仅多了几分敬佩。
虽千难万险,吾愿往矣。
周大人是个有血性,有胆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