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仙老虎
二郎感觉才刚睡下没多久就有人在外面叩门。
“何事?”二郎用力撑开眼皮,深吸一口气,强压着火气问。
“大人,鱼儿上钩了。”胡安在门外答道。
……
隔日一早,百官入朝。
皇极殿上,永和帝居高临下发问,“周爱卿,修寺建塔之事,你——可有章程?”
皇帝话音落地,四面八方的目光几乎同时聚集到周二郎身上。
“启奏陛下,臣已想到筹银之法。”不理会来自各方的吃瓜目光,周二郎朗声说道:“陛下,市舶之利,动辄以百万计数,然自倭寇横行做乱,我大干朝为维护沿海安定,不得不施行海禁之策,只留下广南一处口岸与番邦往来交流。”
“如今我朝已无西北隐患之忧,又何惧小小倭寇,臣建议再开放三处通商口岸做为试点,并由朝廷成立市舶司,凡出海商船,必向市舶司申请具保方可起航,凡往来货物具可通过市舶司对其征税……”
“如此一来,必可大大增加朝廷税收,从而充盈我大干国库。”
周二郎话说完,朝堂之上一片窃窃私语。
“周大人此举貌似可行,可这成立市舶司和开海禁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落实的,这远水如何能解得了近渴?”有大臣站出来提出质疑。
周二郎从容作答:“海岸初开,朝廷护卫兵力有限,有出海打算的商船需得提前报名并呈报贩运货品并缴纳相关税款,名额有限,先到先得。”
接着,他一拱手对永和帝道:“陛下,最近安京城里流行一种从番邦运回来的沉香料,价比黄金,据臣了解,其获利之数足有百倍之余,而我大干朝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物在外邦那里亦是物以稀为贵,这一进一出都是厚利,臣相信陛下的政令一出,那些大商贾必会积极响应。”
不待众人开口,永和帝率先哈哈大笑,连说三个好字!
“周爱卿你果然是管钱的能手,亦是我大干朝官员里最会为朝廷搞钱之人,徐首辅,你以为呢?”
话音一转,永和帝向着徐庚发难,言外之意就是:徐庚,该到你履行诺言把度支权交出来的时候了。
徐庚面色如常,回道:“陛下,周侍郎的才能有目共睹,确是为朝廷搞钱的能手,不过臣不认为度支权应该交到他手上。”
众臣诧异之际,就听徐庚高声奏道:“陛下,臣有本奏!”
永和帝不悦,道:“准奏。”
徐庚向前一步,语不惊人死不休,“陛下,臣要告端王与周凤青串通一气,意图谋反!”
此言一出,四下里俱是抽气之声。
永和帝看了一眼徐庚,又看了一眼满脸震惊之色的周二郎,眯起了眼,“徐卿家何出此言,你可有证据?”
徐庚言之凿凿,“老臣掌握到切实证据,端王已经扣押了周凤青独子将近半年之久,这期间周凤青一直在为端王做事情。”
“之前有关端王谋逆的传言更是端王与周凤青合谋,自导自演意图迷惑陛下,不轨之心昭然若揭,周凤青你可知罪!”
众人就见一向能言善辩的周大人面无人色,反应不过来一样,呆立当场。
“陛下,臣的孙儿与周凤青之子同在翰墨书院读书,可以证明其子确实半年未曾去书院读书,说是养病。”
“陛下,梁大人此言不虚,臣的幺儿亦在翰墨书院读书,可以做证。”
……
听着众人所言,永和帝看向周二郎,“周凤青,你可有话说?”
“陛下,臣冤枉,臣之独子,自幼体弱,这几个月确实没去翰墨书院读书,也没有在臣的家中,而是被送到京郊一处道观,由一位精通医术的老道士帮着调理身体,就在前几日才刚刚被接回家中,如何成了扣留在端王府?”
周二郎冷冷看向徐庚,“首辅大人莫要信口雌黄!”
徐庚显然对自己的情报很有把握,极为肯定的对永和帝道:“到底是老夫说谎,还是周凤青说慌,孩子到底在哪儿?陛下派人一看便知。”
不等永和帝开口,周二郎抢先说道:“陛下且慢,若真如首辅大人所说,周凤青自当领罪,可若情况不属实,首辅大人又该当如何?”
说完,他视线利剑一般扫向徐庚,“届时首辅大人不会简单用一句误会就搪塞过去吧?”
徐庚看了他一眼,冲永和帝一拱手,“陛下。为避免打草惊蛇,臣请求务必派人秘密前往周府,并使人守住端王府各处,以免走露风声,端王提前把人送回去。”
永和帝沉吟了一下,“准奏。”
周二郎亦向永和帝请求:“陛下,臣亦有请求,倘若徐大人所言不实,臣敢问徐大人污蔑朝臣谋逆该当何罪!”
永和帝目光转向徐庚。
徐庚自然不会傻得去说“敢妄相告,以其罪罪之”,他避重就轻道:“事关朝廷安危,徐庚不敢等闲视之,倘若查证有误,自当领失察之罪。”
他这话说得欺负人,不过欺负人又如何,他有这个资格,永和帝还敢废了他的首辅之位不成?真给逼急了,窗户纸捅破鱼死网破拼了!
永和帝此时对徐庚的忌惮远远大于端王,端王失去锦衣卫如失臂翅,联合徐庚收拾他易如反掌,现在反而留着比杀了强。
让徐庚和端王互相消耗,他方能坐收渔翁之利。
周二郎自然也看得清楚这一点,他也没指望一棍子能把徐庚打死,见好就收,冷笑道:“徐大人未免太过轻描淡写。”
永和帝见状,出来和稀泥,“都别吵了,等朕先查明真相再说处罚之事。”
“魏伦!”
“老奴在。”
“派西厂的人秘密守在端王府各处,你亲自带人去周府,记得乔装好身份,敢有走漏风声者,杀无赦!”
魏伦是皇帝的绝对亲信,皇帝派他前去,徐庚自是没有什么意见。
魏伦领了圣旨,出来皇宫,仰头看天:谁能想到,周凤青才是真正的操棋人。永和帝、端王,徐庚俱都是他手中棋子而已。
他一面派心腹秘密通知端王,一面乔装打扮慢吞吞往周府赶去。
端王收到密报时,吃了一惊,他敢把钰哥儿扣留在王府,自然有万全的准备不会走漏风声。
另外周二郎每次前来都是从王府隐秘的侧门进入,并且端王府周围都是锦衣卫的密探,真有人跟踪他不可能不会被发现。
再者说了,谁会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孩子身上?
吃惊归吃惊,事实是消息已经泄露,端王府有内应,端王第一时间怀疑的对象就是端王妃,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若被抓个现行,自己和周二郎都说不清楚,顾不得多想,端王迅速找到周锦玉骗他说,“钰哥儿,先去先生家里待些日子好吗?”
“最近父王有事要出远门,父王不放心把你一个人放在王府,周先生是父王信任之人,他会照顾好你的。”
周锦玉眨了眨眼,点点头,“父王放心吧,钰哥儿会听先生话的。”
端王是真舍不得他,摸了摸他的头,道:“怎么现在不叫爹了?”
周锦玉道:“他们不让我叫爹,说要叫父王才对。”
下面人催促,端王顾不得多说,命心腹务必把周锦钰平安送回周府。
周锦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努力挤出几滴眼泪,对着端王摆摆手。
临走前给端王留一个好印象,说不定以后对爹有用。
端王却感动了,把他从侍卫手上夺过来,又用力抱了一把,“好钰哥儿,父王会接你回来的。”
周锦钰不吭声,心里忍不住腹诽:还来?再敢把我弄回来,你会死的。
我爹是周凤青,也是周淮远。
第204章
周二郎很早之前就开始布局如何把钰哥儿救回来,取得永和帝的信任是第一步,让徐庚同端王矛盾激化是第二步。
先让端王失去锦衣卫的指挥权,从而促使徐庚痛打落水狗真正下决心铲除掉端王,否则的话,徐庚即便知道钰哥儿被端王扣留,他也不会轻易和端王开战。
第三步: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他已经夺得了锦衣卫的指挥权,若今日再把度支权拿到手,徐庚必然无法容忍他。
所以他找人通过徐庚的大公子,也就是迷恋兰嫣的那位,故意透露消息给徐庚,说是端王扣留了自己的独子做人质。
如此能同时把他和端王一同干掉的好机会,徐庚必会上钩。
只是他没有想到,冯明恩竟然冒着暴露的危险,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向他告密。
此事徐庚不可能让太多人知道,事后想明白了必然会怀疑有人走露风声。
这倒是个意外了。
魏伦回来复命,说是看到周大人的儿子,好生生的呆在家里呢。
这完全在永和帝的意料之中,周二郎早就向他坦白了自己受端王胁迫之事,这次也是他向永和帝请求,配合他演这出戏。
永和帝自然没有不答应的理由,这才有了今天这出。
徐庚却是难以置信,周二郎的儿子就在端王府里,是他派人求证过的,怎么可能有假?
他强烈要求把孩子带到大殿上对质,大人说谎容易,小孩子的谎话却很容易揭穿,吓唬两句,再套路几句,就什么都明白了。
周二郎自然不肯同意,他凭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一个小小的孩童被拉到金銮殿上被人围观盘问?
二郎怒道:“稚子无辜,何以诘之?首辅大人这是诬陷本官不成,要把本官的孩儿拉来欺负么?”
“是不是若是本官的孩儿不能令首辅大人满意,大人还要把周家的所有人都拉来盘问,直到问出徐大人想要的结果?”
徐庚冷哼:“你休要故意歪曲本官意图。”
周二郎看向龙椅上的永和帝,“周凤青求陛下主持公道!”
不待永和帝开口,却是端王从殿外大步进来,朗声道:“修远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求皇兄严惩造谣之人。”
场上形势,二比一。
不对,永和帝也站周二郎,应该是三比一。
最后的争论结果,徐庚交出度支权,闭门思过一个月,周二郎荣升户部尚书,原户部李尚书升职,给了其一个品级大却无实权的虚职。
李尚书挺满意,反正过几年就要退休了,没想到退休前还能升个官儿,虽说是个虚职,地位高呀。
再说了,就算不退休,户部也不是他说了算,早就是周二郎的天下了。
此一战周二郎依旧是大赢家,徐庚损失的可不仅仅是实权,一而再,再而竭,他损失的是“势”,损失的是派系内部的凝聚力,这种隐形的失去,远比表面的损失大。
这跌宕起伏的一天,薛良深刻感觉到权臣不是谁都能当的,这金大腿之所以粗壮,那真是实打实锤炼出来的,把他放在二郎的位置上,早都死了八百回。
薛良看向周二郎的目光越发崇拜,二郎没空搭理他,赶着回家抱儿子。
总算是光明正大的把儿子接回来了,有了今日这一出,端王再不能找任何理由把钰哥儿留在王府。
这边周锦钰从天而降亦是砸晕了周家众人。
向周二郎告之周锦钰的身份之后,云娘对周锦钰就已经释然,命人去通知了庄子上的老爷子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