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神仙老虎
薛良哈哈大笑,二郎果然是他的福星,这不福气就来了么。
周二郎也忍俊不禁,想不到有一天竟然真可以刷脸,感谢爹娘。
安顿下来,想给家里报个平安,却也不能,官员可以通过驿站传递信件,普通人送信就只能靠熟人帮带。
许是最近一年在家里呆的时间比较多,很是想念钰哥儿和娘子,习惯了一家人相拥而眠,习惯了早上睁开眼看到儿子毛茸茸的小脑袋。
一个人躺在客栈的床上,夜变得冷清,也漫长。
会考前两个人亦没有心情去见识京都的繁华,留在客栈中安心备考,周二郎自打和钰哥儿每天清晨慢跑以后,自觉身体状态有所提升,是以每天早上叫上薛良一块儿散步。
散步的过程中,他同时会给薛良讲解一些自己读书时的心得,几乎是毫无保留,倾囊相授。
薛良感动地两眼泪汪汪,二郎也太够意思了。
周二郎有着自己的打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建立班底就从好兄弟薛良开始吧,自己人,不用白不用。
二月初八,会试如期而至。
同往年一样,会试由礼部主持,程序以及内容和乡试基本类似,不过今年考官的组成却是极其重量级,阵容之豪华历年来罕见,足见皇帝陛下对本次恩科的重视程度。
更让人吃惊得是,今年的主考竟然有两位,且不分主次,两位主考对录取的考生有争议者,交由皇帝亲自定夺。
再看看这两位考官的级别,更是吓人一大跳,首席内阁大学士即首辅大臣徐庚,还有少师兼太子太师高弘共同主持。
除此之外,今年还设立了监考官一职,由手握重权,让满朝文武闻风丧胆的端王赵修远亲自担任。
这些却是与周二郎无关了,他能左右的只有他自己,努力发挥出正常水平,剩下的交给老天。
一回生,两回熟,乡试已经经历过被关在号舍里九天,再来一次,似乎也没那么难熬了。
周二郎出息了,九天后从贡院儿里出来,虽然依旧扶墙走了,但竟然没晕倒!
五天后才会放榜,周二郎和薛良打算逛逛这繁华的京都,找来店小二询问这京城里有那些好去处。
店小二笑道:“咱们安京城里可以去的好地方那可多了去,但若论各位举人老爷们考完以后最喜欢光顾的地方,当属咱们安京的雅馆兰香坊”
雅馆兰香坊?
薛良听出这名字有内涵,追问,“这兰香坊是——”
“这兰香坊里的姑娘个个貌美如花,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皆精,但却是卖艺不卖身,只单纯与各位才子们交流诗词歌赋而已。”店小二解释道。
薛良眨了眨眼,呦,好单纯的交流。
可为什么听着越单纯就越让人蠢蠢欲动呢?
薛良犯了难,不去吧,对不起自己;去吧,对不起家里那三个;
他忍不住看向对面周二郎,周二郎洁癖、自恋、加占有欲变态,对那种地方的人毫无兴趣,道:“我不去,你随便。”
周二郎如此洁身自好,薛良更觉自己刚才的想法龌龊,人家二郎才一个女人,他都三个了,也该知足了。
有钱给自己家里那三个花,老大,老二,老三不定多高兴呢,干啥去那种销金窟给不相干的女人花。
两人一商量,决定还是去京城最大的酒楼吃一顿,也算犒劳犒劳辛苦考试的自己。
出来客栈,俩人溜溜达达,边欣赏着京城繁华的街道,边往京城最豪华的酒楼太月楼走。
沿途突然看到一家颇为气派的书店,薛良来劲儿了,风月弄情可是地地道道的京城人士,南州府那些小册子均为京城流出去的,这里才源头呀。
不成,去不了那兰香坊,他得补偿自己,二话不说,硬拽着周二郎进了书店。
……
周家庄。
年前的暖房韭菜卖出了庄子里的人连想都不敢想的天价,这韭菜在夏天的时候不过是二文钱一斤,周凤英竟然直接给卖出了二十文一斤的价格。
就这,还供不应求。
美中不足,就是这玩意儿冬天长的慢不说,产量也极其低,另外就是没办法大量种植,娇贵,伺候起来是真不容易。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能卖出如此高的价格。
两茬韭菜割下来,每家怎么也卖出个四五十斤,那可是一两银子呀,一般人家谁家一年能有一两银子的净收入?
这个年,周家庄众人可真真正正过得欢天喜地。
二十文一斤的价格是周二郎临走前安排好的,周凤英不理解,依照他们卖辣椒的经验,这韭菜翻个番儿卖他个四十文钱一斤,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周二郎却说,卖四十文的话,周家庄的人就疯了,啥也不想干,就光等着明年冬天继续种韭菜。
但暖房种韭菜这事儿瞒不住,周家庄的人知道了,就等于临河镇知道了,临河镇知道了,就等于整个南州府都知道了,明年不可能继续卖天价。
所以,不如一开始就制定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明年就算数种的人多了,依据暖房种韭菜的难度和产量,卖个十文应该是很容易的,不至于让众人落差太大,也不会亏钱。
不管怎么说,种韭菜这事儿成功了,并且帮助庄里人致富了,是件大好事儿。
周家人俨然成了众人眼中的财神爷。
而周凤英则成了周家庄最为能干的女人,一个女人比一庄子男人还能干,跟那些来买韭菜的人谈价格,嘴皮子那叫一个厉害。
而且周凤英还为庄子里干了件大好事儿,这韭菜卖二十文一斤不假,但不是谁来买都卖给你,就算卖给你,那还得限量。
这购买资格如何获得呢?
你得为周家庄的娃子捐献书本儿、笔墨纸砚等用来读书识字儿的东西。
至于你捐多少,全看你自己,反正你捐得越多,能买到的韭菜就越多。
要知道来周家庄买韭菜的除了真正的客户,还有二道贩子呢,他们拿出去可以卖更高的价钱,财帛动人心,不就是笔墨纸砚嘛,捐!
有了周二郎中举的好榜样,庄子里的人谁还不做个美梦呀?
梦想总是要有的,万一他实现了呢,周家庄能出一个周二郎,指不定就能出第二个,毕竟庄稼是别人家地里的好,娃子还是自家的香。
爹娘看儿子,咋看那都是状元郎的长相。
再说了,只要愿意念书的娃子就都可以去族长家里免费领三本书和一套文具,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念不念再说,不能都便宜了别人家。
对了,凤英可真给女人争气,特意声明,不管男娃子女娃子都可以去领,这女娃子会识文断字儿,将来也能嫁个好人家。
周凤英的存在,让庄子里的女人们与有荣焉,且有了一种朦胧浅显的认知,其实这女人也不比男人差嘛,除了会生娃子,还啥都管干!
不光女人们与有荣焉,这周家庄的男人们突然发现周凤英除了泼辣,还很能干,除了能干,她竟然还是个俊俏的娘子哩,以前咋从来没有发现她点眼睛那样黑亮,牙齿那样的白,显得红嘴唇儿更好看了。
还有虽然人家生过孩子了,可那腰细得狠哩。
是以,当庄子里没娶过亲的年轻崽竟然使媒婆来周家向二十六岁的周凤英提亲时,周凤英整个人都梗住了。
第52章
周凤英和离之后,除了一开始被人指指点点心里不大舒坦,再就是感觉对不起闺女兰姐儿,其他方面比在婆家不知道要自在舒坦多少。
有爹宠着,有娘护着,两个弟弟以及弟媳妇儿都没得说,如今家里又发达了,弟弟还中了举人,她吃饱了撑的去给人生儿育女伺候一家子老小去,是以婉言拒绝了媒婆的说和。
凤英还好,上门儿来给大郎提亲的媒人才真叫多,关键是一个个条件还好到让庄里人羡慕,都是周家人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人家啊,周老爷子激动得很。
可他当爹的再激动也不管屁用,大郎这个死倔的,他竟然不要娶!
大郎一向最是孝顺听话,这还是第一次忤逆老头儿,老头儿无论怎么劝他,他俱都沉默以对。
知子莫若父,周长庆知道儿子大概是被伤透了心,连翠香和凤菊那样的女子都嫌弃儿子是个哑巴,又有那个姑娘是真心愿意嫁给自家大郎呢。
抻一抻再说吧。
夜色寂静,一弯弦月在云层中隐来隐去。
白天清理了一下午的鸡粪,身上有味儿,周大郎先仔细清洗干净头发,接着又褪了衣服清洗全身,他手里拿了一块儿茉莉花味儿的肥皂,是之前二郎从南州府买回来的,家里人手一块儿,他放那儿就忘记了,一直没有用,今儿想起来了。
他人生中还是第一次用肥皂这种稀罕玩意儿,还是带有香味儿的,先是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怪好闻的,忍不住又多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儿。
二郎同他说过,用的时候就是在身上轻轻擦一遍,然后用手把肥皂的沫子涂抹开,再让沫子在身上多呆一会儿,最后用清水冲洗干净就可以了。
他这才试探性地将肥皂放在紧实的皮肤上,小心翼翼从结实有力的臂膀上轻轻往下滑动,这肥皂沾了水,好滑溜,差点儿就没抓住。
擦完了上半身,肥皂移到了腰腹处,周大郎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先将肥皂在一只手上涂抹出泡沫,看也不看地用涂满泡沫的那只手一阵揉搓。
须臾,他忽地眼睫一颤,身体僵硬起来,与此同时脸上的红热瞬息就烫染至耳后。
他慌忙缩回了大手,站起身来,从旁边水桶里舀了清水往身上泼洒,快速冲洗干净身上的泡沫,从澡盆里出来,擦干身子,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里衣。
他即便是穿里衣也很规矩,不似周二郎那般,衣袍的襟带要系不系,系又不好好系,不系还松松散散地虚扎着,稍一动作就敞开来,也不知道那样系上到底是图啥呢?
就为了让它好敞开么?
周大郎一向是个保守的,即便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衣服也那也得好好穿上,里衣侧身上下两根系带全都一一认真绑好,衣领处只露出坚毅下巴下面的喉结。
其实大郎认为人家姑娘瞧上得都是周家的钱和二弟的权势,跟他本人没有一文钱的关系,着实是有些妄自菲薄了,刮掉胡须后的他俊美得很哩。
他和周二郎的眉毛都是眉尾略带飞扬,不同的是二郎的眉毛天生带着冷艳贵气,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他。
大郎的眉毛却带着天然的野生感,但很有型,并不潦草,配合着他高挺的鼻梁,冷硬坚毅的下巴,绝对伟岸的身高,往那儿一站,莫名就能带给人一份安心。
现在是真有姑娘开始喜欢他了呢。
大郎洗漱完毕,端坐于书案前,认真读起了前些日子买来那些兵书。
二郎以后要在官场那种人精圈子里混,他这个傻大哥莫要给他丢脸,拖了他的后腿才好。
他们小时候,庄子里的娃子围着二郎喊:周二郎你读书好又怎么样,谁不知道你哥哥是个小哑巴,你再聪明那也是哑巴的弟弟,俺们不和哑巴的弟弟一块儿玩。
二郎回家来,抱着他呜呜大哭,“大哥,若是这世上有让人变哑巴的药该多好呀,二郎要把他们全都毒哑了,让他们也尝尝不会说话的滋味,呜呜呜,大哥我气得心口疼,大哥去揍他们,他们疼了,二郎就不疼了,呜呜呜呜……”
想到二弟小时候,周大郎忍不住乐了。
钰哥儿比二郎小时候乖巧得很哩,二郎小时候让人直想揍他一顿,钰哥儿乖巧贴心得让人忍不住想疼他多一点。
想到白天钰哥儿用小手指头一个字一个字指着兵书上的句子,解释给他听,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小侄子不知道,其实他都懂。
二郎读书过目不忘,他亦不差。
小时候二郎教给他和大姐一起读书识字,他其实一遍就会,只不过二郎得意惯了,抢他风头非哭鼻子不可。
大姐本来就不爱学,被他一打击就更不想学了,他装做比大姐笨点儿,大姐还多少能学下去一些,二弟也教得开心。
四书五经那些东西,他早就跟着二郎学会了,只不过没必要说出来,免得爹知道了,又该伤心。
他并非天生的哑巴,是一次高烧之后突然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这比天生的聋哑更让人痛苦。
他亦曾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过无数次,爹发现了,拉着他的手说,“大郎莫哭,再难熬的事儿,咱且熬着,熬着熬着咱就熬过去了,不是还有爹的么,我大郎想啥,爹都清楚,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