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阿淼
苏培盛一边尽量伺候着主子多吃点,一边凑趣儿笑着回话。
“姑娘叫那位陈医女联系上了齐家人,陈家也捧着姑娘,买了几个铺面,当是为了出宫——”
见主子神色淡下来,苏培盛差点咬了舌头,轻轻给自己一巴掌,赶紧说别的。
“十天前,靠近南外城车马行那边的下城区,第一家叫做快餐店的铺子开张了,卖的就是这憨包和鸡肉卷,还有菜浇饭,生意很是不错。”
苏培盛想起这时节少用的玲珑炭,忍不住感叹,“快餐店的卖价儿低到百姓们都震惊,姑娘实在是菩萨心肠。”
听说憨包五文钱一个,粗粮的只要三文钱。
鸡肉卷也是一样的价格,也就菜浇饭稍微贵一点,可最贵的水晶肉浇饭才二十文。
暗卫还解释,说米饭可是满满一大碗,怎么算都赚不着什么钱,这除了心善,苏培盛实在想不出其他的缘由了。
胤禛三口吃完一条略带茱萸辣味儿的鸡肉卷,喝了口凉饮,因为受伤不能用冰的燥都压下去了,从里到外地舒坦。
他听苏培盛感叹,似笑非笑哼了声。
玲珑炭售价也很低,可从二月到四月初,短短一个多月,陈宏富就递了两万两银子上来。
这还只是在京城卖呢,从今岁开始,将这买卖下放到大清各地去,一年下来,说不定他私库里的银子能翻一倍。
胤禛眼前又闪现出耿舒宁那日在养心殿的笑。
朝堂上的事儿不少,他没那么多时间去庄子上,不想叫她那么快出宫了……
苏培盛说了很多,再没得到主子一句话。
抬头一看,得,主子又看着没吃完的憨包发呆呢。
*
长春仙馆里,陈嬷嬷也跟苏培盛一样担心。
“姑娘,靠近南城的铺子花了一千二百两,再加上装潢,买人,还有采买这些扔进去近三千两了,您定下的价儿这么低,怕是回不了本。”
耿舒宁笑着翻看大舅舅在宫里默出来的账本。
闻言笑得更欢快,“倒不至于赔钱,我也没指着这个铺子赚多少,图个名声和人气儿就好。”
虽然南城没有有钱人,但京城里的有钱人,少不了这些穷苦百姓们托起他们的奢靡生活。
酒楼茶肆,秦楼楚馆,车马往来,倒夜香扫大街,哪里都少不了被权贵们鄙视的下里巴人。
她只需要快餐店的东家菩萨名声传开。
其他铺子都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消息从快餐店的顾客往外传,是最快的。
看完账册,耿舒宁心算了一下,快餐店回本不会太快,至少要一年。
她合上账册,“嬷嬷帮我给陈珍传信,让她安排个伶俐些的人,要识字能写的,每日里就在铺子里待着。”
“每天听到什么消息,都记下来,等我出去了看。”
陈嬷嬷也聪明,听出点意思来,压低了声儿问:“姑娘是想……培养出几个跟粘杆处一样的心腹?”
耿舒宁笑而不语。
不只是粘杆处,就四大爷那点子暗卫,能做的事情不够多,顶多算是功夫好,仗着功夫办点阴私事儿。
真有底蕴养死士的人家,他们什么都查不出来。
不然四大爷也不能拿佟家没办法,甚至连那些宗亲们都要多番忌惮。
后世的情报组织还有夫人社交能做到的事情,远比暗卫多得多,这才是她能让皇上必须庇护她的立身之本。
说起出宫的事儿,陈嬷嬷比先前心动许多。
“姑娘是打算直接跟太后求出宫吗?”陈嬷嬷也想跟着出去,“老奴这边,怕是没那么好离开。”
耿舒宁也正发愁这一点呢,只感觉手心的痒似乎还在,叫她想骂人。
那狗东西到底什么意思?
她思忖着道:“皇上不可能让我自个儿离开,应该会亲自跟太后娘娘说。”
“后日千秋节过了,等皇上身子好些,嬷嬷叫人去御前问——”
她话还没说完,乌雅嬷嬷的声儿就在值房外响起。
“姑娘,主子请您过去一趟,有急事儿!”
乌雅嬷嬷这话火急火燎的,话音未落,人就进了门,看到陈嬷嬷在这儿也没奇怪,还松了口气。
“正好陈嬷嬷你也在,赶紧的,你先帮姑娘收拾一下东西,过会子我安排人过来搬。”
“姑娘快些跟我去前殿一趟吧!”
第47章
耿舒宁和陈嬷嬷惊疑不定对视,她们不会误会太后是要撵人出宫,这明显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俩人心底都有些发沉,耿舒宁花费了大量银子,买铺子,装潢,叫陈珍和陈家、齐家把摊子张罗开,都等着耿舒宁拿主意呢。
若是耿舒宁出不去……往后很多事儿都会很难办。
陈嬷嬷心里焦急,赶紧以眼神询问耿舒宁怎么办。
耿舒宁也急,却只冲陈嬷嬷微微点头。
东西先收拾着,她们做宫人的,不可能明目张胆违背主子的命令。
不管发生什么,只要不是立刻砍了她脑袋,就肯定有转圜余地。
*
匆匆往前殿去的路上,乌雅嬷嬷见耿舒宁俏脸发白,倒也没卖关子,压低声儿跟耿舒宁解释。
“万岁爷一回来就忙着朝政,用了晚膳还不肯歇着,刚才御前传过来消息,说是万岁爷累晕了过去。”
“主子受惊过度也晕了,一醒过来,就叫我请姑娘过去,这会子正叫太医诊脉。”
说着,到了前殿门口,乌雅嬷嬷意味深长看耿舒宁一眼。
“主子近一年来最信任的莫过于姑娘,现在主子身子实在经不起更大的惊吓了,姑娘可千万别叫主子失望。”
耿舒宁垂着眸子,还算平静,“嬷嬷放心,舒宁清楚该怎么做。”
从半上午时候被挠了手心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要出宫的事儿肯定会出意外。
这会子不管这娘俩真晕假晕,她不会为已经发生的意外产生多余的消极情绪。
既注定无法立刻离宫,宫外的事情就得早做打算。
思忖着进了门,耿舒宁刚走几步,听到乌雅氏虚弱地呼唤。
“是舒宁吗?你快些过来。”
耿舒宁深吸口气,几步上前,跪在太后床边,脸色担忧。
“主子您怎么样了?有什么事儿您只管吩咐,千万别着急。”
“我没什么大碍。”乌雅氏顿了下声儿,冲太医和宫人们虚虚挥手,“你们都先下去。”
除了乌雅嬷嬷在旁伺候着,周嬷嬷带着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乌雅氏拉住耿舒宁的小手,“好孩子,本宫先前说想多留你两年,给你挑门好亲事,不是说笑的。”
“本宫是想着过几年,你阿玛立了功回京,凭着你尽心尽力伺候的功劳,再给你赐婚。”
“即便是填房,这普通继福晋和郡王贝勒家的继福晋总是不一样的。”
耿舒宁听出来了,这是颗大圆枣,但她并不想接。
她眼神迟疑,对上乌雅氏略带审视的目光,认真摇头。
“主子,有了去年那桩阁子里的遭遇,奴婢一靠近男子就胸闷气短,眼前发黑……”
她垂下眸子:“所以奴婢歇了嫁人的心思,打算讨您一个恩典,叫奴婢自梳,替太后娘娘做个居士,一生侍奉佛祖,为主子祈福。”
乌雅氏目光闪了闪,哭笑不得般问:“先前皇帝过来的时候,倒没发现你有不适之处。”
耿舒宁下意识抬起头:“皇上在奴婢眼里不是男——咳咳,是主子,怎能与凡夫俗子相提并论呢。”
乌雅氏:“……”这马屁拍得,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夸。
不过如此,乌雅氏倒也更放心些。
先前太上皇暗示,叫耿舒宁去御前伺候,太后心里早有掂量。
皇帝这会子身子骨跟豆腐做得一样,宫里出生没出生的孩子也能看得过去了。
乌雅氏知道耿舒宁讨喜,怕她勾着皇帝坏了身子。
得知耿舒宁的毛病,乌雅氏叫她起来说正事。
“你先坐,本宫想托你一件差事。”
耿舒宁从善如流在绣凳上坐了个边儿,屏气凝神。
只听太后叹了口气,继续道:“皇帝实在是胆大妄为,受了重伤不肯好好养病也就算了,竟还敢一天都不挪窝地批折子,得知他倒下去,本宫死的心都有了。”
耿舒宁赶紧起身:“主子千万别——”
“本宫这会子也缓过来了,知道轻重。”乌雅氏柔声打断耿舒宁的话。
“苏培盛说皇帝这阵子肠胃不好,吃睡不香,本宫知道,论照顾人再没人比你更仔细。”
“不能由着皇帝这样糟蹋龙体,太上皇也是这意思,催本宫下懿旨,令你替本宫去御前,照顾皇帝的身子。”
耿舒宁沉默,不舍得狗东西糟蹋自己,就来糟蹋她?
我真是谢谢爱新觉罗家八辈儿祖宗。
乌雅氏听不到腹诽,安抚耿舒宁:“本宫的承诺还在这儿,到了御前,劝不动皇帝你就跟本宫说,本宫为你做主!”
“你帮本宫照顾好了皇帝的身子,回头不拘是赐婚还是做居士,太上皇、本宫和皇帝都不会亏待了你。”
“你可愿意?”
耿舒宁红了眼眶,双手握住乌雅氏泛凉的手,“主子吩咐,奴婢本该从命,就是……奴婢舍不得主子。”
乌雅氏看耿舒宁跟个小兽一样眼巴巴看着她,心里的审视和掂量消散,止不住柔软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