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听蝉声
他顿时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垂首立在原地是一分也不敢随意动弹。
“你去查查,后宫各处最近是否有什么动静,尤其是三妃可曾与家中之人联系。”
陈定尧向来不惮于往最坏的方向想,禅真得宠不知碍了多少人的眼,凤栖宫上下被他保护的滴水不漏,难保有人起了歪心思从她的家人入手。
郭开没想到此事居然还牵涉到后宫,点头哈腰应下后又有些为难地问:“那贵妃娘娘那儿,还需要查探吗?”
陈定尧略想了想,到底还是放心不过,于是道:“将贵妃宫中的人再检查一遍,看其中是否有人与别处勾结联系。”
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证会不出一丝差错,而这差错若是落到禅真身上,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都会叫他承受不起。
“奴才遵命。”郭开低下头,心中明白了看来大理寺卿前来禀告的事情是牵涉到了贵妃娘娘,才叫陛下心情不虞,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撞到了枪口上。
……
禅真在后面无事可做,便重新将书桌收拾好练起字来,方写完两页纸,就见陛下回来了,只是脸色比之前出去时要冷上一些。
她放下笔,有些担心地迎上去,“陛下怎么了?可是前朝出了什么要紧事?”
见她满脸担忧,陈定尧略缓了缓脸色,对她露出一个微笑:“并非什么大事,朕会处理好,禅真不必担心。”
说完,便揽着她坐下。
在查清楚真相前,他并不愿意将此事告诉她,她情绪一向敏感,虽宋铭对她着实不算是一位好父亲,可到底他们之间存在血缘关系,知晓宋铭打着自己的旗号做了伤天害理之举,她心中定会十分自责难过。
“朕瞧瞧,你练了几页纸。”
禅真对前朝之事并不如何了解,听他这般说便信以为真放下心来,她在政事上并不能给陛下提供任何帮助,只愿他心情能够好上一些,便将自己写好的纸张献宝般呈给他看。
“陛下认为妾身这张写得如何?妾身自以为比先前进步了一些。”
之前陛下帮她手把手矫正姿势,带着练过一遍后,她自己再写就觉得顺畅了许多,一幅字下来也自我感觉颇有长进,可惜她于书画一道实在不甚精通,只能再向陛下寻求意见。
陈定尧接过她写完的纸张,认真从头到尾端详了一遍,点点头道:“禅真果然聪慧一点就通,这页字进步很大。”
禅真甚少在书画上得到如此肯定与赞扬,顿时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陛下莫不是在敷衍妾身,妾身果真是进步很大么?”
陈定尧含笑地将她拥入怀中,从旁边找出她之前写过的另一页纸,放在一起并排比较给她看:“禅真看,这张新写完的字是不是端正了许多,落笔也更有力度。”
两张相差不大的字放在一起,禅真看来看去是没大瞧出什么区别的,但是陛下在她这里一向有威严,他既然这么认真地给她看,她便也信了。
她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多谢陛下亲手相教,妾身会更加努力练习。”
做为贵妃,写的一手好字也是十分有必要的,经她过手的账册可不能因为字迹让别人看了笑话。
陈定尧如今觉得禅真对读书写字入迷也挺好,注意力集中在这个上面就不会再多受到外界其他事的影响,趁这段功夫,他也可以放心着手去解决好宋家的事。
之前他已有计划将禅真从越州宋家脱离出来,转认宋戈为义兄,并入京城宋家族谱。如今越州宋家出了这回事也还好,若是此事解决的妥当,不仅能为禅真与家中做个决断,反倒是给了他机会为禅真的皇后之路做好铺垫。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前一天刚接见完大理寺卿,第二天贵妃生父仗势作恶的消息便飞速传遍了整个宫廷和朝野,与此同时无数针对贵妃的骂声如潮水涌了上来。
第28章 他坚决维护贵妃
翌日清晨,天光初破,紫禁城内的晨雾尚未散尽,朝堂之上已是一片肃穆。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龙椅高悬,陈定尧身着龙袍端坐其上,缓缓睁开双目,目光深邃地扫视着殿下的群臣,于无声中透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帝王威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随着郭开尖细的嗓音想起,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余下微弱的呼吸声和衣袍摩擦的声音,一些朝臣面面相觑,许久才有一位身着三品官服的御史大人走出队列,躬身道:
“禀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陈定尧紧盯着他,半晌嘴角才微微牵起一个弧度,轻轻颔首道:“薛爱卿有何事上奏,但说无妨。”
薛华微垂下眼眸,在帝王的目光下几乎想打起退堂鼓,但想到那位的嘱托,硬是挺直了腰杆未再向后退一步。
“回禀陛下,近日臣接获一起民怨,指向贵妃娘娘之父,仗着皇家恩宠,横行乡里欺压百姓,更甚者残害了无辜百姓生命,而罪魁祸首却至今仍逍遥法外。”
此言既出,大殿内顿时一片哗然,不多时另有几位大臣站了出来。
“臣对此事亦有所听闻,贵妃娘娘乃陛下之宠眷,庇佑其家族无可厚非,然宋家身为外戚,更应恪守本分以报陛下恩宠,若任其仗势欺人,不仅有损皇家威严,更将寒了天下百姓之心。微臣恳请陛下彻查此事严惩不贷,还百姓一个公道。”
下一人更将矛头直指贵妃,“贵妃娘娘如今身为六宫之首,却未能有效规劝其父,德行有亏不堪执掌宫权,微臣请求陛下暂且收回贵妃册印,对贵妃本人亦进行相应处罚以正朝纲。”
“臣附议!”更多大臣站出来道。
殿内气氛顿时凝重起来,陈定尧神色微沉,目光如炬地环视着站出来弹劾的大臣,手指轻轻敲打在龙椅上,片刻后才道:“此事朕已交由大理寺前往查办,若贵妃之父真有此等恶性,朕定依法严惩,绝不姑息。”
他认真观察着朝下重臣的神色,见其中几人果然露出了窃喜之情,目光彼此交视了一瞬,心中有了几分底,话锋一转,语气中多了几分不容置喙的坚定。
“然贵妃自入宫以来,温婉贤淑甚得朕心,其品行端正有目共睹,朕相信此事定与贵妃无涉,望众卿切勿妄加揣测,乱传口舌。”
此言既出,朝堂上的氛围有了微妙的变化,陛下此言竟是要维护贵妃到底了。
原先攀扯到贵妃的那名臣子自是不肯罢休,继续道:“贵妃之父所作所为,贵妃娘娘身为其女岂会不知,若非仗着贵妃恩宠,宋氏又怎会如此横行霸道。”
陈定尧紧盯着他,直到人身体微微发抖,方才缓缓露出一丝微笑轻声道:“贵妃恩宠皆来自于朕,照卿所言,若非朕宠爱贵妃,贵妃其父又岂有胆量胡作非为,朕是否亦要对此事负责,下个罪己诏?”
听闻此言,那人顿时冷汗直下,忙跪下谢罪:“微臣并非此意,望陛下恕罪。”
唯有国家遭受天灾,或朝堂动荡之时,方才需要陛下下达罪己诏,如今天下太平,若要求陛下此时下罪己诏,言外之意不就是唾骂陛下德行有失么?贵妃母家式微他方才敢往贵妃身上攀扯,若涉及到陛下他是如何也没有这个胆子。
“其余爱卿以为如何?”陈定尧目光扫视了一周,重臣不敢与他视线对上,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言。
陛下向来独断,反是坚持之事皆不容他人置喙,如今陛下已表明态度将维护贵妃到底,他们亦不敢再往贵妃身上攀扯。所幸陛下只维护了贵妃一人,倒未对贵妃之父爱屋及乌,如此也不算寒了天下百姓之心。
陈定尧达到目的也不再多言:“众卿若并无异议,今日便就此散朝罢。”
回到勤政殿,陈定尧一改脸色,将今日收到的弹劾贵妃及其生父的奏章一手甩到地上,浑身冷气逼人。
“真是好手段。”
前日大理寺卿方才将消息禀告到他这里来,今日谣言便漫天飞舞,无数弹劾奏章呈到了他案上来,若说此事背后无人指示,他是如何也不相信。
许久不见陛下如此怒火,郭开在待在一旁亦是如履薄冰,小心地将打探来的消息呈给他:“陛下,这是奴才打探到的各宫情报,请您过目。”
陈定尧接过来打开查看,越看目光越是阴沉,最后竟是怒极反笑:“果真不出朕所料。”
三妃近日皆派了人与家中联系,其下一些中位妃嫔亦是在谣言上推波助澜,虽尚未查出究竟是谁主导了此事,但想来除了三妃外其余人家中也无这个本事。
禅真入宫方才不足两月,就有人按耐不住出了手,甚至还联合前朝想要借助舆论来逼迫他,可惜他并不会如背后之人所愿。
“越逼迫朕处置贵妃,朕越要宠着她,将她捧到高高在上无人能及。”
就让他们看着吧,朕是如何捧着贵妃,这样适得其反的效果想必足让背后之人烈火灼心。
他随手将奏章放到一边,向郭开吩咐道:“凤栖宫那边继续瞒着,若是后宫中有人搬弄口舌,让贵妃知晓了此事,直接仗毙以儆效尤。”
禅真昨日还欢天喜地地向他请教习字,若是知晓了此事心中该有多难过,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一阵心疼。
郭开悄悄抹了把汗:“奴才遵命。”究竟是哪个天杀的谋划了这件事,宫中又要迎来一阵腥风血雨了。
他刚要离开,又被帝王叫住。
“你再传朕一道口谕,”他回头看,陛下面色平静,嘴上含着笑眼中却一片冷意,“三妃管理后宫无力,致使宫中流言乱起,即日起于各自宫中禁足一月,罚抄宫规十遍,其余妃嫔于各自宫中禁足三月,罚抄宫规百遍。”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妥善处理好此事,这一个月其余人也不必再出现在禅真面前令她心烦。
郭开有些为难:“若贵妃娘娘问起……”
陈定尧想了想,道:“贵妃那边,朕自会去解释,若她向你问起流言为何,你只说是宫中有人搬弄是非妄议朝政。”
涉及朝堂之事,禅真一向不会多加过问,暂时瞒过她不成问题。
……
禅真收到陛下口谕时果真是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郭开便照着陛下交代的那般随口给糊弄过去了。
禅真便没有多想,只是有些疑惑其他妃嫔究竟议论了什么朝政才叫陛下生了这般大的怒火,举宫上下除了她之外竟无一人幸免皆被禁足处罚。
“这之后三个月,宫中可就冷清下来了。”禅真叹道。
只有她一个人能自如行走,不过再不用与其他人打交道倒令禅真送了一口气,每次与其他妃嫔相处时她脸都快要笑僵了。那些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她也并非主意不到,甚至三妃还曾上门暗示过她,叫她劝陛下雨露均沾一些。
可她才与陛下心意相通,自然是不愿意将陛下拱手相让的,她又不是皇后何必故作宽容大度伤了与陛下之间的感情呢?每次她都是装傻充愣过去,而且又并非她强留着陛下不让他去旁人宫中,反倒是陛下一直缠着她,若是陛下自己想去旁人处她即便心里难受也不会阻拦的。
绿珠自然知晓陛下为何要如此做,她也提前敲打过下面的宫人勿在贵妃娘娘跟前走漏了风声,此刻表现的与平常一般无异,笑着道:“这还不好么,再没有人来打扰娘娘了。”
娘娘性子太过柔软,并不擅长拒绝他人,妃嫔上门求见她也总是应下。上回几位美人故意在宫中拖到晚膳时间,正好碰上了陛下前来陪娘娘用膳,她在旁边可瞧见了,那几位美人说是来看望娘娘,眼睛却几乎贴到了陛下身上。幸好陛下呵斥了她们一顿,才叫她们灰溜溜地离开不再随意上门来。
“说的也是。”禅真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禅真本以为陛下此番大动怒火,心情会十分不好,不想晚上陛下前来用膳时仍是与她有说有笑神色如常,仿佛不曾下过那般惩戒全宫的口谕。
禅真一只手撑着下巴,满眼好奇地打量着他,直到他终于忍不住,问道:“禅真缘何如此看朕?”
莫不是她从别处知道了些什么。
禅真眨眨眼,伸手戳了戳他的胸膛道:“妾身只是在想,陛下将其他人都关了禁闭,以后岂不是只能来妾身这里了。”
陈定尧抓住她乱动的手指,笑道:“朕之前也从未去过别处。”
可是不一样嘛,之前她也会担心万一陛下被其他人截走怎么办,只是自杨婕妤因此被贬后,宫中妃嫔见此后果才不敢再有这个想法,但是耐不过总有人到她面前含酸带醋地抱怨,她每每听过心中亦是难受。
陛下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他有那么多的选择,而她只是他的选择之一。
“陛下若是想去别处,妾身又不会阻拦。”禅真从他手中抽回手指,别开脸道。
“是吗?”陈定尧知晓她口是心非,若他真的去了旁处,她的确不会阻拦只是今后再也不可能对自己放开真心了。
她退一步,他就更紧一步将她拥入怀中。
“可朕不想你伤心。”
禅真脸颊贴着他的胸膛,心中那丝不安似乎也被他抚平了。
她不知不觉在陛下面前越来越任性,仿佛之前从未有过的放肆都倾泻到了他的身上,也许也是因为她心中隐隐知晓,陛下会容忍她所有的任性,不会像父亲那样逼迫她压制自己的想法,只做一只讨好人的宠物。
只有一直被宠着的人才有资格任性,她之前从没有过这样的资格,所以才一直让自己显得柔弱乖巧一些,可是陛下却似乎将她曾经未曾拥有的一切都渐渐补齐了。
第29章 原是他错了
“陛下竟如此维护那个贱人!”
接到陛下给自己禁足一月的口谕后,贤妃气的直接在宫中乱砸了一通,贴身宫女都离的远远的,生怕娘娘将怒火发泄到了自己头上来。
这时只有最近在贤妃面前十分得脸的丹朱敢走上前,安慰她道:“娘娘莫恼。”
贤妃发泄完一回后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捧着脸哭道:“陛下怎能如此待我?”
便是在王府生下云澈前最不得宠的那段时日,陛下也从未如此打过她的脸,现在她堂堂一品贤妃、皇长子生母竟被以掌管宫务无力的理由关了禁闭,还被罚抄了宫规,这让她往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训诫下面的那些妃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