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起丹暮
叶婉在城墙上抽搐,“夫君、夫君……要、要再杀我一次吗?”
谢故白睨视,厌恶道:“没用的东西。”
叶婉傻笑着,眼泪还是落了下来,她的头颅高挂,长箭贯穿心脏,尽管是个没有意识的傀儡,仍记得她的夫君,与夫君忘不掉之人,刻在了骨子里……
谢故白抬指,无数支箭穿破云霄,刺入叶婉身体,以她的血为谋画卷。
君辞破阵赶来,五千精锐闯到此地,剩余不足千人,几乎抱着与傀儡师同归于尽之势,拼死一搏。
苏钰:“江谷主。”
江无期银月从飞舞的白发上倾泻,他垂下眸子淡淡看着历经万苦赶到此地的人。
“君辞,你的选择是对的。”
君辞心中不安,咯噔一下,“谢故白!众阵皆破!”
谢故白嗤笑一声,“外面的是活死人,景宣王惦记朕的皇位!滥杀百姓!这高位你坐的稳吗!”
“他能坐稳!”江无期掷地有声道。
“你闭嘴!”谢故白眉眼猩红,剑架在江无期脖子上,“妄我轻信于你!”
狂风而过,江无期双袖在风中乱摆,白袖染血,袖中无臂!
“!!!”
沈知梨忍不住怒道:“谢故白!”
这一路来,江无期以身入局给他们开路,她不知他用了何方法,但最后武力天下第一的江谷主双臂遭活生生砍断!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救谢故白,想掰正他,到最后不得不留一手提防他。
谢故白对她温柔一笑,招了招手,“阿梨,你站错队了,到我身边来。”
沈知梨凝眸道:“不。”
谢故白立剑用江无期的命威胁她,“我让你过来!!!”
沈知梨手垂身侧攥紧衣侧,死死盯着他。
谢故白眉骨抽动,悬丝横飞向她袭去。
“铮——!”
刃刀弹开悬丝。
鹤承渊抓过沈知梨的手腕,用身子挡住她,对谢故白道:“你可以试试。”
江无期忽然仰头大笑,“是该如此是该如此!”
他的笑意一如往常,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没有江无期出手,就算援军赶到,他们至少要伤万人,用尸体堆砌才得以入城。
君辞:“谢故白,除了京城,你还有哪座城池?”
江无期噗嗤笑个不停,双肩不停颤抖,“谢故白……”
“解药给我!”谢故白怒道。
江无期望向血色的天际,除了大火染红,它仍是一片黑暗。
“禁药,无解。”
谢故白:“不可能!”
“无解便是无解,你的身体开始腐蚀了,这是快速成丹的代价。”江无期:“你要的太多了。”
鹤承渊看准谢故白失神的时机,飞刀刺去。
瞬时,晶莹剔透的雪叶与他的刃刀相撞!在半空炸开花。
当年在赌场二楼射出的雪叶!
果真是他!
灵气不稳,金丹在身体里碎成几瓣,谢故白一口乌血喷溅,“江无期!”
江无期淡定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谢故白……你陷的太深,没有回头路了。”
禁药,无解。他可以加快禁药反噬,只要能靠近谢故白,他就有办法。
谢故白鲜少与他靠近,连叶婉也不许他见,不许他入府饮茶喝酒,药到手,寒暄几句就打发他走了。
每次给谢故白送药,他都有留意,谢故白很聪明,只找药谷收集难寻的药材,借叶婉之名,收集许多看似无异的药材。
蛰伏十多年,尝试十多年,他不断食用禁药,以操控傀儡。
……
谢故白的计谋天衣无缝,可他太急了。急在沈知梨身边出现了一个人,急在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他的身影。
他不想再站在黑暗里……
他的目的变了,从觉得自己是个明君为国为民,到执迷不悟。
可他还是信任江无期的,从杨邶死后,从江无期自觉踏入京城之后。
他以为江无期为谢家鸣不平,来助他坐稳江山。
可他一再背叛,甚至在无形中给他下毒,谢故白败就败在,他对所有人警惕,唯独对江无期没来由的信任,许是母亲那层缘故,他总觉得江无期不会逼死他。
直到,前不久江无期留下一句话,吃下了,谢故白最后一瓶禁药出了城,孤身一人杀了城外埋伏的最后一支暗侍。
谢故白知道,再没羁绊,于是将奄奄一息之人从尸山里翻出来,斩了他引以为傲剑客的双臂。
江无期嘴中鲜血狂流不止,嘴角依旧挂笑,“阿白……这个江山你是坐不稳的……”
他开玩笑似的说道:“你爹行军无败绩,在早先,他可不如我……”
谢故白咬牙切齿,一年来他算是领教过,暗中有人屡破他的计谋,江无期假意与他站在一起,反破短胜,再一击即溃!
直到发现是江无期所为!他把京翻了个底朝天!杀了不少暗侍,断了江无期一臂,可惜发觉时已晚!他一步步下子,一步胜,君辞在外追击,于是城池步步后退!
江无期转眸向鹤承渊,“杨邶杀的很对。”
杨邶若没死,江无期的计谋走不到现在。
谢故白:“仙首大人?!不试试我的降魔阵吗?!”
鹤承渊丝毫不惧,君辞横剑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君辞:“谢故白,你已无路可退。”
谢故白:“你又干净得到哪里去?!”
“手刃百姓!杀害无辜!”
“江无期!你最厌恶的不是先皇吗!如今你要辅佐他!辅佐他!他难道就没沾血?他难道就是好人了?!”
江无期:“我没辅佐任何人,路该怎么走,是你们自己选的。”
“阿白……江叔有想过助你的,可你已不同往昔。”
谢故白狂笑不止,“我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是因为谁!”
“是谁害我如此!是你们!是你们计划的夺权!是我要变成这样的吗!”
他疯了般,一股同归于尽的架势,放纵金丹爆裂,打开降魔阵!血色光芒夹杂无数尖锐的雪叶密密麻麻飞射而出!
每一片叶,都足矣取他们性命!
泠川带着魔军护住沈知梨退后百米,鹤承渊等人在前方与魔阵最后的傀儡师对决。
谢故白面色转变,他怒视着降魔阵对鹤承渊只起到细微影响。
他还没堕魔?!
江无期的笑声早已在混乱中戛然而止,高墙之上,寒风刺骨,他望着远方感受着双臂空落落的。
是谁害的这般境地……是他啊,年少轻狂,无知无畏,口无遮拦,是他在阿音生辰那夜醉酒,无意提了一嘴,才害得这般境界,把所有人堆向了深渊……
君辞:“师父!”
江无期话语破碎,在雪叶飞出时,找准一片刺破自己的脖颈从高墙越下,重重摔死在众人面前!
他一双无神的眼,在血泊之中朝他们望来。
留下的那句话语,随风而来。
“她死了。”
他竭尽所能,还是没能救下她。
灵丹……没有用,他的药没有用。
沈知梨傻在原地,完全没反应过来,叶婉铺开的死卷再次在她面前浮现,江无期的名字……在卷轴上。
鹤承渊杀了几只傀儡师,魔阵像一只只无形的黏爪钳制他的内力,用费大量的劲才能破除。
谢故白此时趴在围栏上,显然他也没想到轻功了得的江无期,自由如鸟的人,早把自己困死了,没了活下去的念想。
谢家娘子死在他怀里,在他怀里快速腐败,他救不活她,永远都救不活。
他们的结局注定如此。
他顶着罪恶,试图赎罪……该怪谁呢,怪永宁王把玩笑当真,怪谢家为永宁王鸣不平,还是怪他开了那句玩笑……他其实早该死了,这般死了也好。
众人破阵,杀完傀儡师,北军剩余不足百人,一片尸海,残破不堪。
大火滔天,赶到江无期身边时,他已经没了气,灵气灌不进去,他自己封了筋脉,他生怕自己活下去。
他死的很决绝。
谢故白没了踪影,京中一片混乱。
没人知道谢家娘子的墓在何处,他们甚至不知该把江无期葬在何处。
或许他早就想好了,不再打扰谢家娘子。
破晓将至,君辞枯坐在江无期身边。
江无期的棍杖,他的酒壶,什么都找不到,他还是身着一身布衣,只是死后尸体不全。
沈知梨拖着步伐来到他身侧,江无期走时并不解脱,也不平静,他紧皱着眉。
依稀记得,余江谢府外见到的怪老头,拐杖挂个酒壶,乱糟糟的胡须,嘴里神神叨叨,还怪罪她偷他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