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起丹暮
“阿梨!”
沈知梨震惊道:“谢故白?!”
谢故白衣摆惊慌飘然,跌跌撞撞跑向沈知梨,眼眶通红,将人捞进怀里。
沈知梨被这一扯,随着惯性,挡纸花的斗笠从后掉落,半空中,一只手稳稳接住。
“阿梨,阿梨,我只有你了……”
谢故白紧拥沈知梨,不断在她耳边唤她的名字,寻求安抚。
沈知梨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拍他的肩提醒,“谢……谢……”
谢故白却并没有松手。
一把深冷的利刀毫不客气从侧面抵住谢故白的颈脉,危险之意逼人。
鹤承渊从旁走出,看似无害的笑容依旧不减,懒洋洋道:“谢公子,你个有家室的人,这般抱着沈家娘子,是不是有些不妥?”
谢故白不悦,抓过沈知梨护在身后,警惕着鹤承渊,全然不顾刀架脖子,这一动划出伤口,血溢出,他仍旧不让半分。
“有何不妥!”
“谢公子。”沈知梨惊叹。
幸好鹤承渊收了力,没想要谢故白的命,不然这一刀下去,他可就归西了!
一个不收刀,一个无视刀,这两无形较劲。
谢故白眼眸漆黑,语气冷漠:“你才是最不妥之人,有何资格与她站在一起!”
鹤承渊刀近一分,抵住谢故白的喉咙,他微微歪过头朝向沈知梨的方向,似在等待她开口,等了半天没个回响,捏斗笠的手指不由收紧。
他玩味道:“我不妥?我是独属沈小姐的杀奴。”
“形影不离,护她,周全。”他的笑越发莫测,令人发指。
这语调随意又言吐事实,故意将“护她”二字咬得及深,不知是何用意,传到谢故白耳朵里充满挑衅意味。
“我没事阿梨。”谢故白抹掉脖颈的血,盯住鹤承渊态度坚决不退半步,对沈知梨语气柔了些,“这杀奴常年锁在黑暗之处,他就像是蛇豹猛虎,没有半点人的情感,冷血无情。阿梨身边不需要这种危险的人,日后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鹤承渊噗嗤大笑,暗讽道:“你?你的新娘呢?”
“前不久新娘可才大闹一场,咬牙切齿的程度,恨不得将你的阿、梨碎尸万段。”他一字一顿,不缓不急,眉梢轻挑。
“一面娶妻生子,一面不忘旧情。一口有苦难言,一句情深似海。”
“原来,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轻描淡写几句讥讽谢故白的所作所为。
谢故白咬紧后槽牙,“你!!!”
鹤承渊挑眉道:“我什么?”
“既然沈家娘子对你情深义重,我想我这救命之恩到这算报完了。”
“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祝二位早生贵子。”
沈知梨:“???”
她凝起眉,这疯子怎么又发疯了!
“鹤承……”
鹤承渊收起刀,嘲讽意味深长,又点了句,“沈家娘子,噢不,该叫谢家娘子。”
他“善意”扯唇,对谢故白道:“谢家娘子算命一绝,说不定能给你算出一对儿女来,哈哈哈。”
沈知梨:“……”
他又在抽什么疯。
鹤承渊转身要走,握住斗笠的手腕覆上只手,拉住了他。
沈知梨:“鹤承渊,既是我的杀奴……”
“谁是你的杀奴?我们方才不是撇清关系了吗?”
“……”
“阿梨,离他远点。”谢故白同样抬手抓住沈知梨另只手腕。
鹤承渊低首,要甩开她的手停在半空。
三人就这样你拉我,我拽你,十分诡异,都不松手。
沈知梨:“……”
谢故白扫鹤承渊一眼,拉了拉沈知梨,“阿梨,和我走,我带你出去。”
还没等沈知梨开口,鹤承渊不知道又抽哪门子的疯,用力甩开她的手,斗笠扬起的黑纱掠过她的侧脸,她闭眼去躲,手也跟着松了,被谢故白顺势拉过去。
鹤承渊对向谢故白,略感惊讶道:“噢?谢公子识路?”
谢故白淡定道:“杀奴关在暗无天地的杀场,外面的世界你自是不懂,你能出来是阿梨不惜代价赌上性命,是我半路遇见伸手相助。但你待她不善,对我怀疑。算了,不过一个杀奴罢了,你既是要走,我们也不会多留片刻。”
他一字一句,将自己与沈知梨捆绑。
沈知梨夹杂在两人之间,完全说不上话。
还有,现在这处境,是针锋相对的时候吗!
鹤承渊倒是没说她自送上门,伤人的话,他对谢故白仿佛充满敌意,欲想从他身上探出什么来。
他不屑嗤笑一声,“谢公子句句有理,不妨说说,你为何出现在这。”
“你不用见谁都怀疑,我出现在此,是因往日就知余家招邪宗控制,而这西郊荒村早前就想探个究竟,奈何余家掌控余江,我能力不足,无法擅自行动,而今余家遭遇不测,谢家既代理余江之事,就不能放任不管。凝香上回带来刺客,严刑拷打他却还是闭口不言,不知受何人指使,邪宗劫狱,我才匆匆赶到此处。”
鹤承渊:“匆匆赶到此处,谢公子如此了得,看似文人弱生,却是有勇有谋,单枪匹马杀进傀儡师之地。”
他侧头“瞥”了眼沈知梨,继而又道:“你的谢家娘子可说不曾听闻傀儡师,怎么,谢公子也不知。”
谢故白缩起瞳仁,“杀奴呢?怎么对傀儡师如此了解。”
鹤承渊不以为然,轻笑说:“赌坊里什么稀奇事没听过,我在赌坊都听过这事,你们不知?”
谢故白:“我怎会不知。听闻,却不了解。”
鹤承渊对谢故白字字句句如同逼问,再这样下去,两方怕是要打起来。
沈知梨插话打破局面,将两人隔开,扯开话题,“谢公子,你不是带叶婉去避寒了吗?”
谢故白愣了下,“你……如何得知?”
“那日在药馆听你同大夫交谈提及此事,还有今日在余府外见着一位喝得烂醉的老头也在找你,说你已出余江。”
谢故白垂下眼眸,神色暗淡伤感难掩,哽咽道:“我确与婉儿离开余江避寒,她身子不好。可在经过幽水途中,竟然半路起了鬼烟……我与侍从出车查看,并未发现有何异常,再回头却没想到马车不见了。等我们有所察觉,才发现马车朝西郊荒村来,婉儿……丢了。”
鹤承渊噗呲一笑。
沈知梨困惑望去,“你……笑什么?”
“我笑,妻都护不住的人,却在信誓旦旦说护她人,不觉太可笑?”
谢故白咬紧后槽牙,“杀奴。”
鹤承渊生性多疑,神情淡定,不依不饶再次逼问,道:“对了,你方才不是说,听闻邪宗劫狱才来到此处?”
谢故白不再理会他,自始至终都凝视沈知梨,一字一句道的真诚,眼眶早已湿润,不敢有半点隐瞒。
“我在半路遇见追踪邪宗的凝香,又见马车停在村外,想起这从前有傀儡师,婉儿身弱,容易招邪祟,我怕她遭遇不测,便没多想带着侍从冲进来,可进来后,这林子诡异没一会就与他们走散了……”
“阿梨,你们又为何在这。”
第17章 桃花(6)
鹤承渊慵懒抱臂,歪过身子懒散斜倚于树干,“倒真是情真意切。”
沈知梨叹口气,没理他,回答谢故白,“我们……也是追查刺客到此。”
谢故白关心道:“可有着落。”
沈知梨欲言又止,摇头道:“刺客……死了。”
“死了?!”
几人还未来得及再谈这事,唢呐再次吹响。
谢故白拉过她,大步走向方才坐的树下,并叮嘱道:“阿梨,我们要假装与那些傀儡相同,切记不要被发现了。”
“相同?”
“不错,他们做何事我们就要学着做何事。”
“啪——!”
冒着微光的红林消失,四下安静,陷入短暂的黑暗。
沈知梨攥紧衣裙,力道之大,指甲已穿过纱裙嵌入掌心。
谢故白包裹她的手,掰开手指,小声安抚道:“阿梨别怕。”
如何能不怕,鹤承渊说她这具身体招邪祟,什么东西会从黑暗中冲出,一无所知。
她紧绷着神经,寒意蔓延全身,心脏紧张鼓击,每一下都震在耳边。
突然,一顶斗笠从后压下,她浑身如电流袭击,猛然哆嗦缩起脖子,在眼前黑纱垂下刹那,才大松口气,脊背发毛感也随之消失。
鹤承渊一言未发立于她身后,面向左前,观客看戏般,嘴角噙笑,有一下没一下玩着刀。
“呼!”
霎时,万花齐飞,狂风大作,向左前方袭卷。
万千桃花似一块拉下的幕布,落下之时,桃花砸地炸开,高挂檐璧的红色灯笼一抖,顺势点亮。
面前出现一座戏台,青砖绿瓦,雕梁画栋,绸帘散挂,老旧的壁画依稀能瞧出青彩之色的吉祥兽,写着静水亭的牌匾半悬挂于粗梁,在摇晃的红光下显得破旧不堪。这时才见,他们已身在天井戏院,坐于台前,静待戏曲开场。
那些邪宗弟子所做成的傀儡,呆头呆脑静悄悄围坐旁桌,诡异的阴气令沈知梨倍感不适,似身处冰窖寒气厚裹。
“阿梨的手为何这般凉。”谢故白紧握她的手,为她揉搓,“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鹤承渊冷不丁道:“谢公子如此了得,新人护不住,竟然能护住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