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起丹暮
沈知梨折下一朵荼蘼,苍白的唇扯出抹淡笑,将花搁置在侍女举着的托盘上,“今年的荼蘼开的最好,送给你。”
白色的荼蘼花摆在苦药边,沈小姐是个很好的人,无论她们毁坏她多少花,害她被陛下责罚,还是恶语相向,对待她,她从来不对她们生气,也不发怒。
或许……她已病入膏肓,没了力气。又或许……陛下对她的折磨,让她麻木,没了情绪。
侍女颦起眉,不忍道:“……沈小姐,之前踩坏了你的花,对不起。”
“没关系,它们早晚要凋零,你看……夏季过去,只有荼蘼活得最好。”
荼蘼……可那处,以前是陛下亲手呵护的月季啊。
荼蘼占了月季的位置。
侍女:“沈小姐喜欢荼蘼吗?”
沈知梨怔了许久,冒热气的药冷却下来,她盯着荼蘼花发呆。
喜欢荼蘼吗?她好像喜欢这个方向,这个位置。
但这里,只有荼蘼。
“嗯,很喜欢。”
侍女低下头来,“沈小姐,陛下他其实……是爱你的。”
沈知梨折花的手顿住,随后自嘲轻笑道:“没有人的爱是这样表达的,他是大魔头,大魔头……不爱我……”
她的心原先有过奇怪的浮动,像是一些东西在操控着它跳动。
可后来,那东西在日以继日中死了,再也没了踪迹,起初跳动的心震的多么震耳,后来的失望与恨意便有多大。
侍女拽紧托盘,完成她的任务,“沈小姐……把药喝了吧。”
沈知梨不为难人,她伸手去端药,忽然,一根银针从她指尖划过,击破瓷碗,药汤四溅。
侍女立马警觉松开托盘,取出武器将沈知梨护在身后。
托盘离手,荼蘼落地,被碎裂锋利的瓷片,斩去柔软的花瓣。
“咻——!”
几根银针从屋檐射来,随后便是数根悬丝。
糟了!调虎离山之计?!
侍女带她往后扯,“沈小姐!躲在柱子后!”
可没一会儿,她们几乎被包围,侍女一人根本拦不过来。
一根悬丝朝沈知梨的方向去,侍女没多想,当即冲过去推倒她。
悬丝便这么刺穿侍女的身体。
魔虽没这么容易死去,但悬丝上参了迷药,药劲快速从伤口蔓延。
“你怎么样!”沈知梨晃了晃迷糊的脑子,急忙起身去扶她。
侍女往她手心塞入钥匙,含着一口血在昏迷前道:“陛下、陛下很快就回来了,从、从后山跑……”
侍女失去意识后,悬丝攻击停了下来。
沈知梨反应过来,转身正要跑时,一道黑影闪入院子。
“小姐。”
沈知梨警惕道:“你是谁?!”
黑衣微怔,“你……听不出我的声音吗?”
沈知梨后退,与她拉开安全距离,“我不认识你。”
“我听说你醒了,所以我、我来看看你。”
沈知梨:“你到底有何目的!”
难得傀儡师传来的信息都是真的?
黑衣沉默后,问道:“你不记得我,可记得,谢故白。”
沈知梨皱起眉头,根本没听过这个名字,“你在胡言什么?!”
黑衣激动道:“沈小姐,我家公子与你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意和,你怎么将他忘的这般彻底!”
“什么?!”
“是那个魔头!让你忘了这些事吗?”黑衣冲上来拽住她的手,“你为何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二人的婚礼被毁,是魔头将你掳走,还将公子关了起来。”
沈知梨挣脱着,“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的身体里,有与我家公子许诺终身的相情蛊。”
“什么相情蛊?”
黑衣越说越激动,“你们二人只会对彼此动心,哪怕是床笫之事,你也会把旁人看做我家公子。”
沈知梨头脑涨痛,她确实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可就是想不起来,越是纠结,越是要命的疼,一口气顶在胸口,她喘息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黑衣双目含泪,“你把他忘了……他才是你当初是要相守一生的人,可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家公子,要被那魔头处死了!沈小姐为什么不救他?”
“他若死了,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沈知梨捂住她浑浊的脑子,“放、放开我……”
天色不知何时晚了下来,府外传来打斗声,难得是鹤承渊故意让他们行入此地,计划一网打尽?!
黑衣惊慌道:“连你也要和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站在一起吗!”
“那公子怎么办!”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除了你,没有人能救他了……”
打斗声越来越近,黑衣咬紧牙,只能先行离开。
沈知梨扯住黑衣的手腕,“你们公子……在哪里?”
黑衣:“后山暗牢。”
沈知梨咬着唇,她想不起来半点黑衣说的话,但……这些事,印象里手段狠戾的大魔头,确实做的出来。
“我知道了。”
她松开手,黑衣赶忙翻过院子离开。
沈知梨拽紧手心的钥匙,望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侍女。
她定定看向翻过高墙的荼蘼高枝,月色灰淡,她好像忘记了太阳下,这片荼蘼的样子。
总是失神,总是记不清为什么固执坐在荼蘼花下。
她提起裙摆,从小道推开灌木往后山去。
月色下,她跑得很快,泠川进院后没看到人,将院子翻个底朝天才发现了踩碎的杂草。
糟了!陛下在后山处理那些傀儡!
沈知梨没有目的,她只觉得,这条路一定能让她摆脱困境,一定能找到失去的一切。
后山没有光亮,静谧的夜晚倒映在微波的湖面,窸窣的林子刮破她的衣裳,浓厚的血猩味随拨开的叶冲入鼻腔。
她的心跳很快,一心只想从这里跑出去,这条有些眼熟,她好像来过一次,与何人携手越过高山密林。
等她再次回过神来时,她已经站在了湖亭不远处。
红色的纱幔垂在亭梁,寒风吹动,冷月照射,一片白纱突然扬起。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染红白纱,“咕咚——!”一颗人头从纱中滚出,寒月之下,鹤承渊一袭红袍侧身立于亭心,出手狠戾。
沈知梨脊背发凉,视线从人头往上扫,透过飘舞的纱帘间隙,她撞上一双阴鸷猩红的眸子。
寒意霎时从脚底窜上后脑,那亭子里,还有几个吊着四肢的“人形皮塑”。
她呆傻半刻,被他蓄满杀气还未转换过来的眼神吓破了魂,踉跄着往后退去。
身后的脚步声追上她。
破碎的衣裳垂在地上,她猛地往回跑,脚下踩到衣摆,翻过围栏朝湖里栽去。
“沈小姐!!!”泠川大惊失色,追上来。
“扑腾——!”紧接着一道红影跟着她惊慌失措跃了下去。
冰冷的湖水抵在她的胸口,沈知梨坠了湖,便像被某些东西扯了下去,不断下沉。
水面掀起的波澜逐渐归于平静,意识消散前,那道平日令她害怕的身影不断朝她而来,他疯了似的朝她靠近,可她没了求生意识,沉到与幽黑的湖水融为一体。
浑浊的脑袋陷入短暂的空白,而后无数凌乱的画面如走马灯汹涌翻滚,侵袭她的脑海。
她怎么可能完成刺杀他的任务呢,她成功不了。
他会腻了她,那她的下场,与他暗牢密室里关的皮塑刺客有什么两样……
系统播报:「最终任务:请宿主在七日内完成刺杀,否则将抹杀宿主。」
七日?!仅剩不足五日……
“阿梨!醒过来!”
沈知梨迷迷糊糊间,感受到源源不断输入体内的能量,但是她的身体似乎很排斥。
大魔头……这是在救她吗?
他怎么哭了……肯定是湖水……
鹤承渊跪在地上边给她灌灵气,边对她急救,浑身狼狈,没了半点不久前的阴骘样。
“阿梨……阿梨,醒过来……”
沈知梨从口中吐出的不是水,是一口口触目惊心的鲜血。
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爱意值下跌至负110%、120%……」
第169章 梦戏(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