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起丹暮
少年眼睫微颤,正要睁眼,一双手覆在眼上。
沈知梨提醒说:“有光。”
她依依不舍,为他把黑绸系回。
“捡点月季回去做花包。”沈知梨捡了一捧落花抱在怀里,单手攥回想继续往前走的鹤承渊,“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你把手伸出来我放花。”
鹤承渊:“……”
她全然没问他的意见,一股脑把怀里的花全塞在他的怀里,边捡边向他丢,沈知梨恨不得将满地的花都捡回去。
鹤承渊:“……”
沈知梨心情愉悦,走在前方,取回玉牌,收拾好炉子茶具,欢快踏着小步子回到四方观。
这说好的喝茶,自然是不能亏待抱花回来的苦力,她回来前装了一壶山泉水,此时便是在四方观的院子里生了两炉火,一炉细火熬茶,一炉大火炒花。
火光太晃眼,沈知梨便让鹤承渊在远处坐着为她扯下月季花瓣,锅热后,她马不停蹄跑到鹤承渊面前,把他用篮子装好的花瓣尽数倒进锅里。
花瓣在锅中翻炒的声音,令鹤承渊疑惑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炒干了,做花包。”
沈知梨在两头忙,待茶烧好,才发觉鹤承渊已回屋歇下,恐是今日修炼太累,早晨还与其他弟子打了一架,便没去叫醒他,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喝茶,这泉水不喝明日就没了香气。
满满当当的花炒好,却只有一点,仅够做一只花包,她独坐院中,开始缝制花包,手艺不好线也歪七扭八,拧巴一团,还在水蓝色的花包上绣了一朵并不好看的荼靡。
天色朦胧亮……沈知梨提起药篮去往药房。
鹤承渊醒来之时,便听到院门轻轻带上的声音,一抹淡淡的月季香飘入鼻中,他在床头摸索黑绸时,触及到了摆放在旁的花包,针线不齐,做工杂乱,他随手丢置一旁,出了门。
院子里还未收拾,未喝完的半壶茶搁放在一侧,他路过,揭开壶盖微嗅见一丝淡花香,放下后,出了门。
沈知梨向药房去,就见昨天那几名弟子跪在地上,宋安也没逃过这劫,这摇摇晃晃扶腰锤腿的模样,像是跪了一夜。
宋安远远瞥见她,一双眸子要喷出火来。
沈知梨挑眉说:“被罚了?”
第28章 迷雾(6)
宋安甩过脸,瞧见君辞从另一方向他们走来,又看见那杀奴回到树荫下安静打坐,更是憋得一肚子气。
君辞低眸望向宋安,“怎么?一夜没跪明白?”
宋安倔强别过脸,一声不吭。
君辞:“对你太过放纵,我不在的这一月里,你们可是有不少闲言碎语,宗规没教?药谷不与任何宗门为盟,单枪匹马,绝不能出现内乱,伤害同门、挑起纷争,你知错没有!”
宋安不服气,“大师兄为何不罚他!打伤我们的难道不是他吗?!”
君辞:“挑起争斗的不是你?”
宋安倔着张脸,小声不满道:“我不过是想验收他一个月来的修炼成果。”
“十多人围剿一人,刀剑出鞘,棍棒在手,检验成果。”君辞冷淡道:“我出谷前交代过你,他筋脉受损,体内含毒。你领悟高,学的快,年纪小,玩玩闹闹就算了,却在这里称王称霸。”
“你问我为何不罚他?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他用何招式把你们打得鼻青脸肿?”
宋安一瞬像泄气的皮球,心虚垂下头,手指拨弄碎发,试图隔绝君辞审问的目光。
君辞没给他逃避的机会,“说,说完还有事要办,别误了事。”
宋安委屈嘀咕道:“我教他的时候……有认真教的。”
“把你们打成这样,他有用邪门歪道吗?”
“没有……”
“你教的什么?”
“封穴、千百影。”
“一个月学会药谷之术,未用半分邪门歪道,你们偷了多少懒?不该罚吗?”
其他鼻青脸肿的弟子一个个把头埋下,支支吾吾道:“该、该罚。”
君辞命道:“行了,和我走。”
他带着一众弟子离开,走前扫了眼远处的沈知梨,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
沈知梨回到药房,发现连江无期这个怪老头都不见影,树后有动过土的痕迹,原先埋着的酒坛都空了,这是……也出去了。
他们这么兴师动众出谷……是昨日商讨那事?
她心不在焉在药房待了半日。
一句不留,连怪老头都消失了。
今日这锅药都无需熬一日,半日就糊得锅底穿洞。
“……”
她简单收拾后,去找鹤承渊,半路遇上几个守山弟子,将她拦下。
药谷弟子问:“沈小姐这是去哪?”
沈知梨:“我去找……鹤承渊。”
弟子作揖道,“近日师父与大师兄他们都不在,宗里已开护谷阵,沈小姐切勿乱跑。”
沈知梨点头回应,“我知道了。”
弟子交代完继续去寻山。
她去到药场,树下之人未挪寸步。
“鹤承渊。”
他扬起头来,嘴角微翘,“小姐今日不去熬药?”
沈知梨与他并肩而坐,“谷里空了,近日护谷阵开,一不小心入阵会陷入危险,你切勿乱跑。”
“嗯。”
“无人教你修炼吗?”
“你不是说谷里空了吗?自然就无人教我。”
沈知梨托腮目不转睛盯着他的侧颜,微笑道:“说的有道理,我也无人教熬药。”
“所以?”
“来找个伴。”
头顶树叶沙沙躁动,沈知梨望着空荡荡的药场,“可有……给你抑制毒性的药?”
鹤承渊:“问这话,怎得犹豫了。”
“你昏迷不醒那段时间,睡梦中在毒发,很是痛苦,毒发时间混乱不定,这些时日我未撞见你发作……”
鹤承渊:“沈小姐是想问,他们白日是给我药抑毒,还是丢一侧任由我毒发熬过时辰。”
沈知梨也不做掩盖,“是。”
“你很怕……把我推入深渊?”
没有回答。
明媚的阳光穿过树的间隙,风卷动干枯的树叶,砸下几片在他们肩头,天气比一月前寒凉。
她轻薄的袖摆搭上他盘起的大腿。
鹤承渊正欲扫开她的袖摆,风又作怪,柔纱卷上他的手指,他只是短暂一定,随后将它推开。
“有药。”
“那便好。”沈知梨发现调皮的袖摆,风吹袖抖,它还打算去拍打鹤承渊,她一把抓住收卷起来,“昨夜听怪老头议要事,发现红木棺,又是傀儡师作怪。”
“影子傀儡师?”
“你有印象?”
“在赌场听那些看守闲谈过此事,红色木棺锁魂。”
“谷外不太平。”她想起昨夜做的花包,“对了,我给你的花包呢?你喜欢吗?为何没带上?”
鹤承渊淡抿唇瓣,似笑非笑,“喜欢。”
在沈知梨别开眸的瞬间,他的笑容淡下。
她拾起枯叶,笑意盈盈,“你喜欢就好,淡淡的花香,不太浓烈,你应该不会太厌恶。”
沈知梨叹口气,“有些可惜。”
鹤承渊疑惑道:“可惜什么?”
“只够做一只花包,花捡的不够,满满一捧没想到炒完后就只剩那么一点了。”沈知梨打发时间,闲来无事琢磨落叶一层层叠高,“不然还能给我自己做一只。”
鹤承渊沉默不语,似乎没有在听她说话,专注打坐,调整内息。
沈知梨没再多言打扰,一夜未睡,眼皮沉重,树影婆娑,枯叶飒飒,清风掠过吹倒她叠高的叶堆,靠着树干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呼吸平缓,睡了过去……
……万籁俱寂,风声何时止住,周围何时变换,世界里都是一片沉静。
沈知梨翻了个身,抱着微微冰凉的被褥缩成一团,调整到一个舒适的姿势,小猫似的满足轻哼一声……
等等,被褥?!!!
她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屋子一片昏暗,脑袋还浑浊未即刻清醒,缓了一会儿,下床推开窗。
窗外夜色渐深,幽幽皎月。
怎么回事?她怎么一觉睡死,回到四方观了。
支开窗,借着银月在屋内晃了一圈,早晨她只喝了一半的茶空了,还有……怪老头给的迷药被打开,空油纸随意丢弃在桌上。
她捻起油纸,余粉在月色下飘落,这包药她今早去药房看见还躺在地上,顺手捡起来揣袖里了。
鹤承渊?!
君辞的玉牌也不见了?!
脑海回响守山弟子的交代,药谷开了守山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