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起丹暮
“你能确保跳下去站的稳吗?”
沈知梨神情凝重不动声色望着鹤承渊认真的面容。
这个高度跳下去,她落水的概率极大,可告诉他路,他会弃她而去,还是……
看似不过一件先后次序的小事,可也同样暗藏性命之危,不得不承认,对于生死存亡的选择时,她对他还是无法拥有果断的信任。
更何况,他忘了他们在红桃林的经历。
她的身体仿若裹了一层冰霜,哆嗦搓动胳膊。
鹤承渊轻笑说:“不信我。”
他不急,不做解释,悠闲坐在一旁,胳膊随意搁放在曲起的膝盖上。
他也好奇,面前这个沈大小姐一番斗争会得出何结果来,她先下去若是站稳,就可以主导这一局,救他或不救。
无论是谁被留在藤网上,待不了多久就会被冻死。
一个想杀他的人,会轻易把掌局机会送到他手中吗。
“正对你身下,有一块石板,小心点。”沈知梨冷得牙打颤,声音不稳。
鹤承渊:“不谈条件?”
“没什么好谈的。”
鹤承渊行动果断,不带一丝犹豫,扯开藤网跃下,石块落脚地不大,面上粘水结冰,落脚瞬间,轻微滑动,但很快稳住身子。
扯开的藤网很快开始愈合,甚至因遭受破坏,开启保护模式,在疯狂相织愈合。
沈知梨注视着他。
他会弃她而去吗?
“到我前面来。”鹤承渊仰头对她道:“我会接住你。”
没有多余迟疑的时间,她移动两步,猛得扯开藤网,看准他前面的石块,跳了下去。
沈知梨脚尖触及石板,骤然一滑!鹤承渊有力的胳膊一把捞住她,没让她跌入水中。
她惊魂未定盯着水面倒影。
在她脚触及石块的时候接住她,比尚早接她,更能保全两人。
沈知梨小心翼翼从他怀里退出来,转过身观察曲折的石板路,反手握住他的手腕。
“看来,你率先下来是正确的选择。”
鹤承渊低头朝向她拉住的手,“沈小姐这么信任我。”
“你刚刚不也为了我,跳下山洞。”
原来是他为了探寻药谷秘境的“奋不顾身”,打动了她。
鹤承渊喉咙深处溢出低笑,“那就麻烦沈小姐带路了。”
他们走的缓慢,在拐过几道弯后,出现河岸,岸上长满冰植,头顶的冰一片又一片仿若泛着波纹倒置的湖面。
沈知梨踏上岸,紧绷着的一口气总算呼出,旁边的蓝色花群吸引了她的注意,颜色魅惑,花瓣层叠,绚丽绽放,花絮如帘,唯一没有遭遇冰封的花。
“嘶嘶——”
她转身抓住鹤承渊,“什么声音?”
两人警惕后退。
忽然!湖面下降,一只巴掌大的怪虫从水里爬了出来,头顶弯刺,肢体青蓝,背部呈现白色,像只甲虫。
随后一只两只,无数只爬上岸!
下降一半的水,逐渐变得清澈!
原来,看不见底的水里,全是怪虫!
“鹤……鹤承渊……”沈知梨护着他步步后退,盯着马上侵战河岸的群虫,头皮发麻,本就寒冷的身体,更是行动僵硬。
鹤承渊攥住她抬起的手,“蛊虫。”
如此多数量的虫脚踏冰“卡卡卡”作响。
“没武器,遇到麻烦了。”鹤承渊把她拽到身后,“找路。”
沈知梨放眼看去,是一片偌大的蓝花群,只有一条被花藏起的小路。
“找到了。”
她正要带他跑过去,鹤承渊阻止了她,“慢些,一步步退过去,不要惊动。”
一些背部为白色的怪虫,吸附上蓝花的花。径,慢慢的他们的身体越来越白,白色蔓延到足部,等彻底变白后,一瞬失力从花。径上掉落,成了花肥。
沈知梨:“你如何知道是蛊虫。”
鹤承渊:“虫蛊花,我中的毒里,有这股不易察觉的淡花味。”
“什么!”她震惊道:“你的毒……”
“我在赌场听过这种蛊虫,他们的背部可是青蓝色?”
“青蓝色?”沈知梨再观察一番,背部呈白色的虫已停止前进,继续向前的蛊虫背部正是青蓝色。
“白色的虫毒素较小,青蓝色的要极为小心,毒素会要命。”
“鹤承渊……”
“他们会将命献祭给花,我们只需退到路上,虫会因花逐渐止步。”
“我知道了。”
鹤承渊沉冷着脸,听着蛊虫脚步,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只要不惊扰他们一般不会打乱自身的前行节奏,但这种蓝背虫,心性较烈,触及到花群后会变得暴躁,自相残杀,毒液四溅,到时他们要及时躲避,他们离水活不长,所以在时辰到前会退回水里等待下一次出潮。
上辈子他翻阅禁书时无意间查看到。
虫蛊花,一种禁术,用自命养蛊虫,再用蛊虫之命养花,以保花永不朽,常年养蛊容易出现憶幻,对周遭事物难辨真假,难明是非。内力不强之人无法养这物,一不留神控制不住被虫吃了,遭遇反噬,走火入魔,损身灭魂。
早在百年前,被仙宗立为禁术。
可付出如此大代价,养花的目的是什么呢。
“到了,接下来怎么做?”沈知梨退到路前,抓住他的手,时刻准备着。
靠水的花留给了白背虫,眼前只剩密密麻麻的青背虫。
“跑!”
第30章 迷雾(8)
沈知梨迅速转身,拉着鹤承渊一头扎进花丛。
密密麻麻的青背虫听到动静飞快追赶他们,甚至开始自相残杀,前端的青背虫碰到蛊花后附在花上,后面的虫群紧跟而上。
它们速度太快,像一波又一波拍上岸的浪潮,汹涌袭来。
虫蛊花枝繁叶茂将路掩盖,枝叶挂住她飘动的白色衣摆,又再次被扯开,瞬间,脆弱的篮色花瓣漫天飞舞。
沈知梨奔在前方,一手紧紧抓住鹤承渊,一手费力拨开花寻路。
难行的路,使得他们速度降低,与青背虫的距离肉眼可见缩短,寒气一股股从前方涌来。
脚下的路越来越滑,寒雾迷了眼睛,路在哪已不知。
她不敢停下步子,只能往前冲,身后的虫越来越近。
突然!鹤承渊甩开她的手,沈知梨未来得及反应,回身望去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少年的背影笔挺如松,衣摆鼓动,站在冷色中,犹如一堵不灭不破的墙挡在她身前,悠长的影子密不透风覆盖住她。
他徒手掐住一只飞来的青背虫,随后一把抛开,无数掌心大的青背虫飞袭向他,他衣摆一甩挥掉多数。
青背虫源源不断,手无武器,他只得取下遮眼的黑锻,静静听声辨位,骤然一挥,软绵绵的绸缎在他手里锋利如鞭将那虫斩成几段。
沈知梨立即起身,转头去扯断花枝开路。
万幸,仅剩一段诡花难缠的路,她盯着被划出血迹的手,拨开寒雾,路已变得清晰,回首就见少年仍立于原地,寸步未退。
她没有多想,朝他奔去。
鹤承渊衣袖刺破,绕在虎口的“长鞭”断了一节,他再次挥动逼退群虫,另只手腕被攥住,她带着他飞奔,路宽阔后,拉过他位于身后,抓起一把早备在旁的断花甩向后路,止住青背虫的步伐,让它们陷入迟疑,借此拉开距离。
确保安全后,沈知梨才气喘吁吁停下步子,寒风阵阵,她冷得哆嗦。
“太、太冷了。”
她瞥向一旁的少年,他正漫不经心卸下虎口的黑绸丢在地上。
感受到一双灼热的目光,鹤承渊侧首道:“怎么回头?”
沈知梨抱着胳膊,使劲的搓动,“你不也没走。”
“第几次?”
“什么第几次。”沈知梨已经无法思考,这比方才所处之地还冷,两侧的冰墙像掀起的滔天冰浪,雾气迷绕,她的唇都在打颤,腿脚冻僵。
他道:“选择我。”
沈知梨觉得自己抵御寒气到了极限,弓着身子缩成一团,手心的血液已经凝固。
“还能走吗?”鹤承渊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声线清冷弱了几分。
“能……”沈知梨最怕这人弃她不顾,若是他走了,她在这里活不过一个时辰,只能等死,她压下抖动的声音,“你需要我。”
鹤承渊微怔片刻,低笑一声。
“你笑……笑什么?”
她快冷死了,还要猜疯子的心思,她抓住他的袖子,冻僵的手指没了力道,虚握着生怕他跑了。
“你为什么怕我弃了你?我从前可有弃你不顾?”
沈知梨一双眼开始涣散,长睫结霜,抬眸望着他,“……有。”
她的手失去力气,垂了下来,鹤承渊在半空接住了她,搭放上自己胳膊。
“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