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起丹暮
阿紫吓得花容失色,嘴皮哆嗦。
“说!”宋安语气加重,“你又为什么要杀邪宗之人!”
阿紫手指不安扣抓柜子,“我……我也不知道,那天我就记得……我送完客,回去歇息,半路上遇到两个喝醉的住客,我……我承认我是贪钱了,我刻意带走了一位稍有权势的住客,送他回房,我准备拿了钱就走,可忽然闻到一股香头晕目眩,好似被控制,我……”
她惶恐颤抖着双手,眼神飘忽不定,像是吓傻了。
宋安对她没什么耐心,他沉着脸道:“快说。”
“我……我从他枕头底下抽出来一把刀,看着在床上睡得不安稳,对我动手动脚的人,我我我,我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我把他杀了……我把他杀了……”
“可那时,我没发现有不对的地方,软绵绵的……就好像割了棉花,我拿了钱就走了,可是走远,总感觉棉花不对,又调转回了头,等我回去时,我就发现床幔前站着一个人,那个人发现我,马上跳窗跑了,我看到了我杀死的尸体,没忍住,叫了出来……再然后……我太害怕了,我想回家,我就趁着混乱跑、跑了。”
沈知梨皱起眉头,“床幔前的人?黑衣?”
阿紫摇头,“没、没看清,我就看到血迹了……”
宋安扯了扯沈知梨袖子,沈知梨迷茫看过去,宋安咳了两下,瞧他那躲避的模样……莫非,床幔前的人是他啊……,怪不得,那天他和鹤承渊从对面的房冲进她的房里,原来是夜探了青楼。
宋安清清嗓子,“所以,你偷来的钱袋里面没有钱,而是一个卷轴?”
“有、有钱,但也有卷轴……”
“那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寻着卷轴来的。”
宋安继续审问,“你到几日了?”
阿紫说:“昨、昨日才到,我先去了其他地方落脚,但实在是好奇这卷轴,我就来了。”
她吞咽一口唾沫,“我是被人盯上了吗?刚刚,院子里……”
宋安:“是。”
沈知梨:“你所言,几分真几分假?”
阿紫连忙道:“真!真!全是真的!”
沈知梨:“你听到了院子里躁动的声音,为何信任我们?不觉得我们是来杀你灭口的?”
宋安附和点头道:“没错没错,说的有道理。”
阿紫盯着沈知梨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像有恶意,倒像在回忆,可惜想不起来,还有困惑不解。
“因为……我好像见过你。”
“见过我?”沈知梨指着自己鼻尖,不确定又问了一次,“在哪里见过我?”
“京城……”
京城!她见过原书沈知梨?
阿紫捂住脑袋,似很痛苦在回忆。
沈知梨神情郑重道:“你方才说,你想回家,你家在何处?”
“我记得……我记得是在京城……”
“那你是怎么去的近水镇,又是怎么入的青楼?”
阿紫好像受到刺激,猛地抱头跌坐在地,缩成一团,“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被卖过很多地方,很多很多地方,但是我不知道来处,不知道姓甚名谁,他们都唤我阿紫……我……我就叫阿紫了……可这不是我的名字,我记得我……我……我家也不在这里,我好像是京城人,京城人……我不是他们口中伤风败俗的青楼女子,我不喜欢跳什么舞,我不想做什么花魁……我要回家……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我要回家,我好不容易摆脱那个地狱,我不想再被转卖……放过我吧,放过我吧,去了京城肯定会有人认识我的,会知道我是谁的……我不叫阿紫,我要回家……”
活下去的希望,不能断在这里,唯一的执念,坚持活下去唯一的执念,她是谁!她不叫阿紫!这是谁的名字!不是她的,不是她的!
她泪流满面,嘴中嘀咕不停,语气恳求,甚至疯了一样突然跪在沈知梨面前磕头,“小姐、小姐,放我走吧,我想回家……会有人认识我的,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的……”
她跪爬过来,一把抓住沈知梨的裙摆,扬起头痛苦哭道:“求求你了……放过我吧放过我吧……不要再打我了……”
宋安看向沈知梨,她满眼流入心疼之意。
看样子,这个阿紫……和黑衣不是同伙。
沈知梨蹲下身扶住她的双手,想将她搀扶起来,但阿紫还沉浸在恐惧里,她泪流不止,沈知梨只好俯身抱住她安抚了会儿,待她平静才将人扶起来。
鹤承渊眼睛好的差不多了,她也是该回京城一趟了,留他在药谷也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沈知梨轻拍阿紫的背部说道:“正好过段时候我也要回京,信得过我……我们可以结伴而行。”
阿紫靠在她肩头点了点头。
……
当夜里,沈知梨将熬好的药放置在鹤承渊的屋中,这人消失一天了,到底哪去了?
她朝大院角落的偏房里望去,那里亮着烛光,阿紫带回来安排在了那里。
这事还是宋安提及。
沈知梨回到房里就见宋安架起她的窗,紧盯着阿紫的房间。
宋安道:“白日我已将此事告知了大师兄,你可还记得上次我们出谷,回来说的红木棺?”
“知道。”沈知梨坐在桌边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红木棺,今日我与大师兄回头查的时候,不见了……”
沈知梨手一顿,“不见了?”
“我怀疑,她是能诱出黑衣人和傀儡师的重要人物,他们不会放过她。”
沈知梨与他一起站在窗台望向对面,“所以你要我将她带回来,还让我冒险潜入。”
“你能招邪祟,不到最后一步,傀儡师不会杀你,但是会让你为她们所用,你只需要假意附和,剩下的交给我们。除了你,我们会打草惊蛇,无法潜入进去。”宋安取出当初君辞赠她的银簪,“大师兄加了灵力,你戴在身上,他会找到你,确保你无事。”
“一模一样的簪。”
“大师兄见你没带出谷,又叫卿云铺的簪娘重新做了一根。”
“……”沈知梨握住发卷了两下固定在头顶,“红桃林里,她会让我梳妆打扮,银簪恐怕会被拆下来。”
宋安:“啊?!那怎么办!!!”
“你不是说了?只要放身上,就能找到我,你们靠不靠谱啊,别等下找到我尸体,给我收尸啊。”沈知梨老觉得他靠不住,但阿紫可能真是被缠上了,她还是想带她回京,不然也不会同意宋安去冒这个险,唯一没想到的是君辞居然也同意了这事。
或许他真有把握。
沈知梨叹息,还是鹤承渊让她有安全感,“他去哪了,要是在就好了……”
“大师兄主动去追黑衣线索,我们负责守株待兔。”宋安抽掉窗户支棍,吹熄烛光,一时间每间房的灯全部熄灭,院子里的弟子都露出窗隙观察着阿紫的房间。
“……”沈知梨背抵在墙给心跳不止的自己做心理建设,这计划还未和阿紫说,他们怕阿紫惊了傀儡师,她得好生跟紧保护阿紫的安全。
沈知梨把红桃林里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和他们交代了,但是否有变还不知。
宋安说这姐姐一直没出现,恐怕是被妹妹为了复活状元郎做成了影子。妹妹在红桃林死后困在影子里的姐姐才得到自由,所以村子被灭那天婆婆说她见到了红衣姑娘,可婆婆也早被妹妹做成了影子……是姐姐想来找婆婆报仇,于是招出了婆婆,结果发现婆婆与自己死在了同一天……
沈知梨找了一天的人,正在陈常山十里开外的密林里,鹤承渊此时魔气缠身,魔核在他眼前转动,力量不断灌入他的体内。
他的身上扎着封脉银针,起脉封脉,这个方法吸起魔核虽慢了些,但能减少痛苦,避开体内少许余毒,防止遭遇反噬,还能悄无声息阻止魔气扩散。
……药谷不传外的密术。
第57章 解药(6)
朦胧月色下,狂风卷起满地石渣,陋区的破道里乌发如瀑,明黄的裙摆飘舞,沈知梨寸步不离尾随前端若隐若现的诡风,满脑子紧密回忆红桃林出现过的所有事,以便及时应对。
不久前,他们在院子等了好大一会儿都没有反应,以为不会来,昏昏欲睡时沈知梨刚喝了口茶提神,茶都没喝完就被宋安拽起来推入大院……然后一路跟到这来了。
若是要去红桃林内场,因是要从那口红木棺进入,但红木棺的位置被改变了,想必是黑衣人发现红桃林的秘密被邪宗发现,在近水镇杀人灭口夺物,顺势挑起邪宗与其他仙宗的仇恨,这黑衣人也想灭邪宗,想借他人之手灭了邪宗。
背后操控棋盘之人,究竟是谁……
卷轴地图上的所有路线沈知梨已经刻在脑子里,现在已经越过了上回阿紫所在的房子,再往前几条街正是红棺所在,可惜,宋安说他与君辞调查时红棺已经不见了。
前风轰然撞墙,重墙倒塌,顷刻间恢复平静,阿紫的身影与风一同消失!
沈知梨骤然顿足,愣在原地,四处张望。周围静的可怕……她一下失了方向,走到左右分道岔口,左是原图册中红棺所在之处,右……是婆婆居所……
她转头往右去,卷轴所画红棺在第六间屋子,而婆婆的屋与其正好相对!
若是分析没错,孪生姐姐在见到婆婆前,红棺就所放之地是影子,后被发现从而改在了原身地,便是婆婆那间屋……
沈知梨来到婆婆院门前,门上拴了一把古锁,锁已破旧却牢牢套着,幸亏院墙塌了,她从旁跨了进去,生满青苔的板车停靠在屋门旁,盛绿豆汤的木桶已经破损倒地。
脚底踩的细石咯吱作响。
她站在虚掩的屋门前久不敢动,心慌的厉害,打鼓似的震在耳边,后背一阵凉嗖,阴风从门隙扑面抚来。
这时候无比想要拽住鹤承渊,要是有他在就好了,好歹有个挡箭牌。
垂在身侧的手不安攥紧衣裳,怕耽搁太久,只得鼓起勇气推开门。
“滋啦——”
清冷的月色照在正对门的红木棺上,棺木上神秘的血咒骇人,沈知梨清楚感受到自己心顷刻凝住,深吸口气,提裙上前,拉开木棺,里面空无一物,她走进去,抬眸最后望了眼沉静的院外,随后关上木棺。
黑暗的环境里,她借头顶发出微光的银簪摸索机关,宋安说簪亮时说明君辞离她不过十米远。
看样子他应该是追黑衣到了附近某个屋宅。
沈知梨借着弱光找到棺里符咒的一处血点,摁了下去。
猛地!脚下空了!她从高处坠落,捂着唇不敢出声,闷响一道,重重砸进落花堆里。
她恢复晕乎的脑袋,马上爬出落花观察四周状况,铺满地的落红桃,巨大的两片红纱微拂垂地,与余江红桃林的大白纱相似,都是为了挡住内场的戏台。
从红纱走入,是一片偌大的红桃林,走到一颗树前,头顶的落红花砸在她的头顶,碰触到她后花朵翻滚,落地刹那变成了白纸钱……
“刷!!!!!”
沈知梨闻声抬头,百只不会动翅膀的蓝雀鸟从树端飞出,无厘头的四处乱窜,逐一撞向顶部半垂的幔纱硬是飞不出去。
随后百只鸟,在空中短暂定住,突然,全部歪下脑袋看向沈知梨!
她预感不妙,退后半步,果不其然,全数的鸟向她飞来!一双尖嘴凶狠无比!
沈知梨拔出头顶银簪用做武器,看准红桃林里的路,根据地图在鸟俯冲之时,往前冲过去。
篮鸟双目咕咚脱框,调转方向,追上她,沈知梨记起鹤承渊杀鸟之法,鸟近在咫尺,她抓起一把桃花朝鸟扬去,同时翻滚入花,指间转簪抬手一挥,对准鸟命门处杀进去!
鸟挣扎两下,没了动静,她用力朝反方向一把卸去鸟翅膀与脑袋,防止细线操控。
然而这方法步骤太多,她毁不了几只,手背被鸟啄了几道,血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