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phigenie
李心艾说：“唔。”
李心艾的声音范筠根本听不见，范筠只觉得空气被震荡，有什么很甜美的源头在轻微震颤。他看见她抬头，看见她嘴唇轻轻张合。
李心艾说：“可是我困了。”她连伸手揉下眼睛都懒得。垂下眼睛，努力做出困倦样子，其实大脑很清醒。
她说：“我们回去吧？”这个的意思是回家，不是回剧组。
不通知助理经纪人了，也不用坐车，走到大路上，伸手拦车就好了——两人是不是连手机都没带？顾贤是靠谱的成年人。他身上有现金吧。
顾贤说：“你别开玩笑了。”
李心艾看他。她绝对没有开玩笑。
顾贤说：“他们会杀了我的。”
李心艾死不死看情况。但她被揪出来之前，一定会死无辜的羔羊（替罪羊）。
李心艾说：“呼嗯。”
“都到这时候了。”顾贤说，又从口袋里摸烟。
范筠完全听不见这两人在说什么，但看见他的动作，范筠也发现沈宁眼睛喷火了。这人要在女生面前做什么呀。
顾贤抖着手，湖边的风也在帮他，打火机一下就点着了，火苗被吹得一摇一摇的，烟头被持续灼烧，燃起来。他用手护着吸了一口，旁边李心艾凝视他，他想这孩子不是挺精神的吗。
顾贤觉得自己是在深夜一个人进入丛林，有个湖边的开阔地带，美得惊人，而且只有他一个人，但从灌木丛里步出了一个四足的野兽，用她黑而清澈的眼睛观察着他。她下一秒也能这么扑上来撕裂他。又或者那是幻兽种？精灵什么的。
顾贤两边都受着指责的视线，一边是‘你竟然在心艾面前抽烟！’一边是‘你竟然不分给我？’
他没看到或者是当做没看到男士那边，正常人路过不会在那站那么久，但就算是认识李心艾的人又关他什么事......按经验，那群人不敢对李心艾说话，火全都会往顾贤身上发。
而顾贤已经决定不管了。
他的心情酷似小三，‘你别怪我，你和出轨的那个人说嘛！’
而对李心艾的视线，哎，她执拗地从下方看他，感觉人更小了点。李心艾成年了吧。怎么顾贤还觉得自己在犯罪和带坏孩子？
又摸出来一根烟，一包烟的最后一根，同样的流程点燃，他抵着李心艾的嘴唇，她盯着他，轻轻张开嘴，滤嘴滑进去，被牙齿咬着。牙齿间的缝隙仔细看，口腔深处湿润，透出一点肉红。像是呼应它，李心艾咬着的烟，烟头渐渐熄灭了，火星一点点消失，烟头从红色又变成深黑。
顾贤提醒她，“吸一下。”李心艾皱着眉，他感到她慢慢的呼吸，衣服下她的胸脯细弱的鼓胀起来，像小鸟的胸脯。香烟要点着就必须得吸一下，顾贤用手护着，在阴影里低头叼着烟靠近，两个烟头碰在一起，从他的渡一点火星过去。李心艾又吸一口气。他听到了。
她的烟终于点燃。
顾贤很慢，很慢的直起身来。他整个脑袋都还是空的，回响着刚刚的那一个声音。
范筠都看呆了，他只知道顾贤低下头朝那个女孩靠近，然后起身，露出她的脸。皱着眉，很美，非常美，美到多看一眼都好像冒犯，而范筠死死盯着。
‘他们刚刚是接吻了吗？强吻？这又不是拍偶像剧！’
不过仔细看发现没有，李心艾涂了唇膏，嘴唇泛着润泽的光，她嘴唇抿着的滤嘴处留下一圈痕迹，拿烟时碰到的指节上也有，亮晶晶的。发现自己在看什么之后范筠整个人红完了。原来现实中的人真的可以脸红呀。
而沈宁就一直沉默。
范筠由衷希望沈宁今天出门没带刀。
第127章
李心艾转着手里的烟,像在转棒棒糖。她看到了他们，捏着烟，另一只手朝他们一挥。“宁宁。”
她这种时候还能记得打招呼。范筠尊敬她。
范筠觉得自己误入了修罗场,他左看看，右看看,脚步浮动,想要逃走。
沈宁往前走了几步,但脸上表情没有生气，这种时候要生气什么,范筠也不知道。沈宁就是很茫然,他说心艾。“很晚了。”
沈宁具体是觉得李心艾待在外面不好,还是抽烟不好呢。他都没有说,他可能自己也不清楚。顾贤沉默了,他往旁边挪到阴影中。李心艾走上前去。她微笑,烟她也没有掐熄，拿在手中,有点烧短了，烟头猩红。范筠觉得很危险，他差点往后退一步。
她说：“我也需要工作呀。”
或者说演员这个职业就是这样的。偶像可能要洁身自好一辈子，守护粉丝心中的梦。但一定也偷偷约.炮谈恋爱。演员出于工作需要，则要做很多事。李心艾在片场和男孩子接吻都有过。因为能被谢安的副导演选上，一般也是超级大明星,很帅,有名气加成，
“想着‘那个人被很多人喜欢着呢’,这样亲他，真是心情愉快。”李心艾真的在微笑。
范筠一开始对她的印象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的妖精美少女】,现在发现完全是个小恶魔啊！她的眼角眉梢好像流露着星点，亮晶晶的。对这个人说什么都是白搭。朋友没法规劝她，恋人也不行，李心艾一开始会为了和他/她（？）交往而微笑着什么都答应，真做起来就会该逗弄其他男孩子就逗弄其他男孩子，该出轨出轨。
就算丈夫都不行。
不觉得这个人会结婚，但纯觉得有趣，和为了“请你负担我下辈子的生活！”李心艾也可能找个有钱，英俊而沉默的丈夫。而到了临头要被质问的时候，李心艾就会说，“全世界有那么多种爱情关系，为什么非得挑出异性恋。一对一的关系加以保护，称为婚姻。”
“还要来约束我呢！”
不用说，那种言论也是从上野千鹤子的书里借来的东西。据沈宁说“心艾最近开始看书了。”毕竟做女演员了，还演文艺片，没法做文盲吧，不然剧本都看不懂。
她肯定会找很多那种书，用理论来武装自己。
但原文是【从五花八门的性关系中单独挑出特定的性关系（异性恋单婚制）赋予其特权】而李心艾就会将性关系称为爱情关系，也很有她的风格。
他知道，因为他的一个表姐就是这样。当然没有做到李心艾这么彻底，也没她那么有魅力——是因为李心艾长得漂亮，所以她的堕落才有魅力。还是因为她能堕落得这么彻底，所以才有魅力？范筠还没搞懂——范筠只希望她千万别生小孩。
没有可说的了。李心艾把烟掐掉，放在顾贤手心里，烟头还发红，顾贤“哇啊”的差点跳起来。之前那种俊美、邪恶、会勾引人的形象荡然无存。他在李心艾面前真的是大学男学生。李心艾说，“拜托你啦。”又对他们笑了一下，自己走回去了。步履轻盈。顾贤看着自己手心的香烟，跑到垃圾桶那丢进去，又大步跟上李心艾。
范筠傻眼看着两个人的背影。他们的身影消失于建筑物中。
沈宁就一直站在那，表情怅然若失。
“对宁宁袒露自己的真实，虽然只是一部分，还真是让人不好意思。”李心艾说。
高考完的暑假很长，拍完客串和杂志特刊，那还有两个月呢。
“接下来是飞到日本拍广告和走秀。哈哈。人家是时尚人士——开玩笑的。”
顾思被她拉到家里来了。二楼李心艾的房间里，李心艾自己在家时，把窗帘拉上，关着灯，坐在电脑前，就觉得房间狭小。实际上还是蛮大的嘛。
“比我家的客厅都大。”顾思妹妹说。把窗帘拉开，澄澈的天空透过窗户映在室内。李心艾的床也很大，顾思坐在上面。李心艾哼着歌调试电脑。模拟里洛华对她的期望是‘这辈子不要让人碰她的电脑’，可惜已经没法实现。
“游戏就是要大家一起玩啊，当然，女孩子限定。”李心艾说。“游戏里透露太多我自己的想法了，被男生看到，我会觉得那个那个。”
“好像在浴室的裸.体被看到了一样。”
李心艾对裸.露觉得OK。“就算没有人叫我，我自己也想脱脱看！”她彻底奉行穿衣自由。并且绝对禁止别人对她指手画脚。她对于电影和杂志照片最多能接受到半.裸。电视剧不行。“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发呆几十分钟不花钱看的电视剧。这种载体就不行！”
顾贤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时感慨：“你真的很没礼貌呢。”
电影上限比较高，她模拟里可是欧洲三大大满贯加奥斯卡。那在电影里可以“为艺术献身”吗？也不可能。万恶的第一周目第一部 电影。都把她逼成那样了，也只是半.裸呢。该没露的全没露。忽略情节和气氛。那裸.露程度还不如李心艾在海滩的比基尼多。
李心艾看过的美国恐怖电影里面，就是那种一群青少年去丛林探险，遇见杀人狂、巨蟒、恐鳄的。感觉导演都会哄骗未成年女生，说是为了艺术献身，然后让她们露出上半身。
“谢安就值得信任。那个人没有性.欲。”
“至少他拍得很艺术啊。”
艺术也不是只有那一种表现方法，李心艾最近在认真想自己第一次模拟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躺在老师的桌子上，呜哇……
她当时的感觉真的是“呜哇……”
游戏里的【李心艾】感觉挺惨的不过她是纯围观态度。
那个时候还在想大学老师的办公室是这样的吗？怎么感觉比高中教师的都逼仄。
李心艾没有上过大学，对大学生活纯属幻想，她前几周目都乖乖上课考上了985。打安全牌。
心里面也觉得‘啊，这种生活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只是很浅淡的想法，因为没有得选，只是脚下有地毯铺就了一条路，就一直顺着走而已。
她大概也想叛逆一下，不过被老师撞见的时候，还是好羞耻好想死。都是潜意识层面的事。
【因为工作的关系，对艺术的追求。借用谢安这个外力，反抗了老师】老师代表的是学校啦。李心艾不支持知识无用论，但她确实是大家一致默认‘应该上大学’，而妈妈又什么都不管，被社会压力塑造成这样子的。
上初中，上高中，肯定就要上大学，上大学毕业之后再想想考研，不，肯定大二就要想着是保研考研还是出国了。学校代表的是那一切。李心艾不能直接反抗它，直接说“我不读大学了”，那简直是开玩笑，她自己也不愿意啊。
要巧妙借助外力，用另一种正确打败学校的正确。因为在社会眼光中，上学基本也是为了工作。读博士后在学校任教也是工作啊。那明星也是工作。还是很有社会认同度，至少在年轻人中，也很能赚钱的工作。所谓【明星只能吃青春饭】，换句话说，不就是青春时就把所有该赚的钱都赚到了吗？
一周目后面李心艾就不上大学，虽然因为真的出名了，她还是拿到了毕业证。
回学校拿证的时候，老师也用那种痛心疾首的眼光看她。‘现在的年轻人宁愿去做戏子也不读书’，大概就那种吧。包括网上的很多评价，李心艾都觉得不是他们自己真的这么想的，只是被灌输的和从别人那里偷来的看法。
现在，李心艾就会想逃脱这些固定形象，说“我就是我。”不过那时的她，是主动委身于那种刻板印象的。【辍学当明星的人】以那种姿态面对社会，好像被封进了石膏像里面一样。
被别人看着，被别人指责，一点也不痛，因为他们不是在指责李心艾自身，而是在指责她外面的石膏。
至于为什么选当明星。呃。因为真的是那样比较爽。钱多事少有粉丝。
李心艾自己选的女演员模拟器，现实中也不是先上完高中再看看模拟器的效果，而是十六岁能激活就迫不及待用了。其实谁都知道用这种超自然的金手指，那就跟普通的高中生活无缘了啊。她那时就把模拟当做现实的实验田了。
她当时就已经看透事情本质了——要摆脱社会和家庭学校。就必须要有钱。
现在的李心艾是摆脱了。大概。上了大学，但是不去上也可以，顾贤不也大一就不在学校了。
一周目她只是想叛逆一下。应该用那种形式表现出叛逆吗？还是被逼迫着表现出来的。有个不可抗拒的导演叫她这么干嘛。但拍完那幕之后，她就没法在学校待了。更何况还有之后在校园林荫道上的……那个到底是存在还是不存在？李心艾都完全忘记了。她现在身体有些僵硬，好想把枕头按在他的脸上，一直压着，压着，等到他不再挣扎了，没有气了再放下来。
大学彻底叛逆过之后，就会觉得没法走在学校里，一周目简直像是她现实高中的预言。
之后李心艾就一直躲在家里，直到谢安打电话给她，让她去参加颁奖典礼。“如果不拿一个国外的奖，在国内根本不会有人正眼看你。”成功之后，李心艾自然可以抬头挺胸。她被评委会、专业人士、粉丝肯定了，更别说还有数以百万计的票房。那脱离学校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至少要被一边承认才可以。
同时李心艾也觉得自己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值得羞耻之处。【魅力值满值】也是她自带的属性。
“但要给全世界看。还是太那个。”
现实中到现在，李心艾也是打安全牌。哎，算安全啦。
“一般都是我对面的人脱。”
优等生在教室放小电影那件事，有个很重要的点，是李心艾饰演的女高中生在强迫久保美玲。是那位大小姐在脱！“虽然只是露出了大腿而已啦。”
之后舆论还能怎么攻击。美玲肯定是‘为艺术献身’啊，大家说她是艺术家，【达芬奇式企业家】。李心艾也一并被带到了安全地带。
包括在现实中谢安的电影里，有暴力情节，也是李心艾把男人打翻在地上，就在街头揍他。“那里的暴力有点性的意味，哎，如果我当受害者，会很奇怪的。”
顾思看着李心艾。
“心艾姐，好狡猾。”
“嗯？是吗？女孩子都是很狡猾的。”
“就是这里最......”顾思说。李心艾会把自己的问题，推给【女孩子】【高中生】【全人类】。
不过顾思还是笑了，“不过我还是很开心的。”
李心艾正在她面前打开游戏，不允许别人看的地方对她开放。顾思第一次这么感谢自己是女孩子。“男生的话可能可以和心艾姐上床，但不能这么精神共鸣。”
顾思太放松了，竟然说出口了，她自己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