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phigenie
心艾在学校变得有点沉默了，男生也好，女生也好，想亲近她的第一步竟然都是欺负她，推搡她一下，笑着问她，“你妈妈的事情怎么样了？”“听说你们搬家了。”
小学生有什么成绩好不好的，但心艾以前九十多分，现在只能考七十多了。她有点精神恍惚，或者至少也是总是发呆。放学回来，电视也不打开，坐在沙发上，外面的光照进来，爸爸看见她眨眨眼睛，一行眼泪扑簌簌落下。
爸爸说：“这不行啊，我们换个环境吧。”
现在出国，年龄小，反而好适应。爸爸没问题，爸爸研究生本来就是在意大利读的。不过带心艾出国还是去美国吧，英语从小就学，爸爸小时候起就会抱着书给她读莎士比亚。心艾最喜欢《第十二夜》，虽然看舞台剧会困。心艾英语一直很高分，出国也是为了躲避李文。
现代人的“逃往另一个世界去”，不是自.杀，就是出国。
他也在考虑出国工作，拿到了教职，就把心艾带出去。那倒是不难的，但心艾的护照什么的，肯定还是要李文来协助。
出国就需要钱，一两百万吧，先在那里租个房子，落脚了再说。李文就是这个时候突入的，心艾要上初二了，学习一直心不在焉，在班上成绩算中上游，她等着爸爸把她接到国外去，在那里开展新生活。
李文说：“比起照顾心艾，不如把那些钱给我。”
心艾彻底呆住了。
李文是认真的，有一两百万绝对可以翻盘，心艾快到十三岁了，大不了她等到那个时候再来就好了，如果第三次也失败……那就找第四次的机会嘛。游戏就是要不断尝试啊。
丈夫恢复理智比心艾快很多，他毕竟是父亲，需要保护心艾，他把一只手臂横在心艾前面，看着李文，说：“请你出去。”
李文说我们明明是夫妻啊，她说着亲密的话，但表情呆滞。李文走到心艾的房间里，拉开抽屉，心艾真的是一直都把日记和照片放这。她拿过抽屉里的照片。里面只有一张三人合照，被压在最底下，剩下的都是心艾的照片，和她跟爸爸去旅游时拍的照片，竖着剪刀手，笑容羞涩。
李文拿起旁边的剪刀，戳了进去。丈夫的脸被戳破，照片被钉在桌子上。
心艾的惊呼压抑在口中，丈夫护住她，他很担心，不知道李文现在要做什么，他想她是不是离开的这段时间染上毒.品了。
李文一开始只是看的很不顺眼，然后想到心艾在上周目做的事，又拿起旁边的黑笔，把全家福中丈夫的整个人涂黑了。现在那上面只剩下她们两个，心艾站在中间，微笑。
“心艾只要有妈妈就好了吧。”
李文说，偏过头看她。
心艾尖叫。
世界在她的尖叫声中结束了。
四周目结束，回到初始界面。心艾的精神遭受了无比强烈的打击，她虽然才上初中，但已经得抑郁症了。精神问题是真的能让她动弹不了的，之前失明过一段时间。因为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所以提前结局了，bad end，名字就叫【她翩然而至的那天】如何？开玩笑的。心艾不是见到无法理解的事情就崩溃，她是太明白李文此举意味着什么了，她害怕很久了，在那天终于成真了。
李文不点头。心艾就绝对没法出国，更别说移民了。这段时间一直拖着也是为了这个，爸爸其实又给了她不少钱，用来【获得情报】了，想也知道全输完了。当然有赢的时候，不然也不会一直做下去，但结果就是全输完了。也没见她把钱拿出来过。李文那段时间是彻底的家里蹲，家务也不做，至少应该自己照顾自己，但她的地板上无论客厅房间还是玄关，都堆满了外卖盒和垃圾。
父母已经对她彻底绝望了，和以前的朋友也不再联系，李文才不管别人说什么呢。但心艾如果要出国，那是大事情了，经过检定，监护权搞不好要移到父亲那里，这是游戏里的检定，只要游戏认为这样是正确的，那现实也会变的。
所以李文跑过去了，她首先提出要钱，这个不一定答应，因为李文是无底洞。但不管钱要不要到，李文都是要离婚的。丈夫哪里都做得比她好，但没有任何理由拿到心艾的监护权。
同样，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他就算离婚了，应该也不用付赡养费，不过丈夫会定期打钱过来吧。但是李文给人的印象，让人觉得她很难去照顾心艾，就算钱打过去了，她也会去赌吧，如果李文不想，丈夫就见不到心艾。
那【定期带着生活用品之类的去看她，给钱，让心艾“自己藏好”】也不行了。李文自己不照顾，就会把心艾送到她爸妈，也就是心艾的外公外婆那里。反正心艾婴儿时期也是给他们带的嘛，不过现在也是老人了，精力不济，那就又要交给亲戚抚养。
心艾大概率又要转学了。
所有人，包括心艾，都认为李文不会给她生活费。那心艾的未来就很灰暗了，她十三岁的时候还能够考虑自己要不要援.交。现在心艾如果选那个，那估计真的是为了上学。而只能依靠亲戚们的人道主义援助的话……心艾这周目在老家也见过大姨大伯，对他们的印象很微妙，感觉不会对自己有坏处，不如说需要的时候可以拿来用，但是没有好感，而且他们呆呆的。如果心艾想，他们倒是会送她去上学，不过小城市的教育资源，就那样吧。
至于生活起居……他们不会给她吃老鼠吧？
心艾战栗了。
求生的本能智慧在疯狂示警。李文自己每周目都选加这个的嘛。心艾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反正是会完蛋，李文的所作所为让心艾完全无法信任她。所以就真的完蛋了。
“她那个时候一定很痛苦。”李文表情惆怅。
游戏没有继续推进下去，一定也是不想让那些事情成真吧。
开始第五周目。
“初始资金一百七十万加三十万，两百万。嗯，虚拟账户的钱原来也折算进去了呀。”四周目李文账户数字最高时，是有一千七百万的。
两百万，抓紧时间去买房也行，但那样回本就太慢了。上周目还是心艾五岁时开始炒股，这周目是心艾一出生就——五年的差距啊，上周目她更加认真调查了以前的新闻和金融走向，先根据记忆来吧。
然后花了半年就亏完了。哈哈。
在那个年代能欠下五百万的债务，李文也觉得自己很厉害。
心艾才半岁，那能怎么办呢？这局就这么结束吗？
“先找个人结婚吧。”
她带着一个小孩，又有五百万的债务，能找到人吗？因为是婚前的债务，所以倒是不用他还。不过也很吓人。
游戏里的好处是，只要李文想找丈夫，因为那个人会是【心艾的爸爸】，就肯定找得到。
真的遇到了那样的一个人，开头先帮她还了三百万的债，然后说剩下的是李文自己一个人的事，“你要独立承担。”李文想反正他之后都会帮她还的。她想的没错。
新来的爸爸喜欢小动物，是个富二代，如果不是父母给他安排了工作，应该会去非洲拍纪录片。李文很难说自己对艺术工作者感不感兴趣，她上大学时加入了戏剧社。演演《雷雨》和《物理学家》什么的，李文演监禁主角们的女院长。前男友也会拿着相机到处拍，李文和他约会的时候他就在外面拍东西，也拍下过她的全.裸照片，几百上千张。李文不觉得那有什么艺术性，但也没叫停。最后那些照片是怎么处理了？他家人看到会作何感想呢。还有，她家里人不会认为心艾是前男友的小孩吧。时间差不多。
李文皱眉，那可真是注定要悲剧的基因。
第五周目接下来的剧情大差不差吧，这一任丈夫不好不坏，他没像大学教授一样不离不弃。李文婚后第一次和他说“投资失败，追加了三百万债务。”后，他就决定要离婚了。但又没法抛下心艾。
心艾六七岁，有点懵懂，平时总是跟在爸爸的后面，拽着他的裤子，高一点了就拽上衣下摆。爸爸工作环境很宽松，艺术工作者都这样。带着她去公司，或者去谈事。两人相处好像上大学的哥哥和小学的妹妹。他真心宠爱她。
心艾上下学都是他接，从幼儿园到小学，也会给她做饭，也不算吧，他不做就没人做了。他自己也要吃啊。李文不经常回家的，后期就是不回家了，在酒店开一个房间持续住下去。丈夫曾经笑着说过，“你和我结婚，就是为了把小孩丢给别人？”但感觉说这句话时，他眼睛是认真的。他不喜欢李文对心艾这么不负责任。
家务也是他做，洗衣服，反正把衣服放洗衣机。还买了一个内衣洗衣机专门洗心艾的，把她叫过来，教她怎么用，前五次都是爸爸在一边看着她，抱胸，有错误就纠正，第六次开始她自己做了。后面也一直这样。两星期叫一次钟点工，给家里大扫除，期间他把心艾夹在胳膊与身体之间，带她无限愉快的出门散步。去外面吃东西、去公园、见他的朋友、看画展（心艾要踮脚才行，或者他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手臂或脖子上）、去游乐园。
回来时家焕然一新。心艾也很开心。
她小学写作文。就写【我有一个很酷的爸爸。】
那篇作文作为范文，被朗读了。全班都公认，确实是一个很酷的爸爸
连班主任在旁边，都有点心生憧憬，她是个毕业没几年的女大学生，也很想过这么酷的生活。
【不过爸爸不会做饭。】心艾也写。
爸爸保留国外留学时的习惯，也为了省事。三餐都吃沙拉、面包和罐头。心艾一开始吃得很开心，后面就满脸菜色，说：“我们还是点外卖吧。”那段时间心艾最眼馋的是校门口油腻腻的家常菜馆。后面爸爸自己吃着也觉得不对劲，就想请钟点工一星期来一次，一次做冰箱里冻一个星期的菜，要吃就拿微波炉加热。心艾说：“那个也算了！”最后爸爸耸耸肩，说：“你真难伺候。”不过他表情挺开心。
心艾作文里还写，【爸爸。喜欢恶作剧。】
后面就是在附近的餐厅里订餐了。墙上贴着外卖电话，每天选一个打过去，让人送过来。附近的店都认识他们了。最经常吃的是泰国菜，因为放很多香料，味道也不错，偶尔，爸爸会说：“让我来给你露一手。”用烤箱做超级麻烦，分量也不多的西餐。还会做一大锅的红酒炖牛肉，土豆炖牛肉，之类的，吃两三天。配面包。心艾也默默吃了，因为爸爸也在吃，所以她不觉得这是虐待。她只觉得到初中，自己可以进厨房的时候，就要学做菜，给自己和爸爸吃。
大家作文最经常写的是妈妈，【黑色长长的头发，葡萄一样的眼睛】，心艾都能背出来，但她没有写过。因为确实不常见面。
李文记得有一次，她心血来潮想去接心艾，开车一两个小时去水上乐园玩。她特意看了日期，那天刚好是星期五。
去学校接，发现她不在。老师看见李文，根本不知道她是谁，听她说是心艾的妈妈，老师表情尴尬，她一直以为心艾是单亲家庭。“我们半小时前已经放学了。”
“星期五下午，低年级会放学的早一点。”老师给她鞠躬。这个，一直来的家长都知道的。
去到家里，李文坐在车里，刚好看见两个人出门。丈夫把她抱起来，一边的耳钉闪着光。第一次见面起，他身上就有很多小饰品，比起艺术家更像是搞摇滚的。闪闪的耳饰被心艾扯过，看着就痛，他也没生气。
李文鸣了一下笛。门口的两个人都朝她看过来，心艾小声惊呼了一下，她认出来了妈妈，然后说：“妈妈……”不知道该说什么，被爸爸放下来，脚磨蹭了一下地面，最后说：“妈妈，开的车好帅。”
“嗯，我以后也会给你买一辆很帅的车。”李文说。
但现在每一分钱都是很贵重的原始启动资金。李文虽然为了接心艾兜风所以买车了，身上穿的衣服其实还是衬衫和长裤，没有首饰，没有化妆，穿平底鞋，方便开车，而且这几年她一分钱都没有给家里过。不是外公外婆的家，就是有心艾和丈夫的家。丈夫的手放在心艾的肩膀上，他很平静的看着她。丈夫没对心艾说过她的坏话，他觉得这样对小孩的教育不好。
心艾觉得妈妈是住在远方，偶尔见一次，很神秘，很酷的人。“像风一样。”
丈夫会定期带她出去玩。去游乐园和旅游。“你是我最心爱的小公主。”这种土得要死的话也说了。
“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李文真心困惑。鬼屋和过山车都去不了。旅游也觉得麻烦。
“很有趣啊。”但心艾说。
在香港街头走很久，找烧鸭饭吃，还去专门做芒果的饮品店。举剪刀手拍照。在大桥上看半个小时的烟花。
“你应该多陪陪她的。”丈夫说。
他等心艾说完了才说话。心艾说的时候，丈夫就用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李文被那眼神触动了，但心艾没有感觉到，她一直活在这样的温柔里。这次李文过来接她，也中断了她跟爸爸的出游计划。不过心艾很期待和妈妈一起玩，丈夫也把心艾往前推了一下。力气很轻，心艾呀的一声，像小鸟一样扑到李文的怀里。
“这次就你们两个人去吧。”他说。
心艾期待着，下次三个人一起玩。
下次三人事件，就是债务暴雷，李文回去和丈夫离婚。
第155章
李文在婚后欠的钱,算她个人投资，但有些证明不清，丈夫还是要还。
钱是用来买断心艾的,是让李文不可以再干涉她的钱。
因为是继父女，所以离婚后不存在跟着谁的问题,但心艾紧紧抓着爸爸的衣服,不愿意松开,李文是在她出生后没多久就结婚了。她想着找个人照顾心艾吧。丈夫也沉默看着李文，他们没签合同,那合同违反公序良俗——我帮你还钱,你把女儿给我,绝对不起效。但说好了的。离婚后心艾也想和爸爸一块生活。
李文说：“这孩子不太喜欢我。”
“是你不懂怎么面对她吧。”
“让她跟我走吧。”丈夫说。和上一任不同,他看出来了李文是爱她的。心艾也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有好的环境。
李文说：“你会强.奸,猥.亵她吗？”
“你在说什么。”
“不会啊，那就交给你吧。”李文说。
“出现那种事我就杀了你。”
之后又过了几年。爸爸养育着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他家里人都知道这件事，颇有微词。心艾不喜欢他们。也没想过要委曲求全讨好，过年她都是一个人缩在房间里面点外卖，自给自足的。也不回老家。她觉得如果这次相处不好，那就等下次好了。
……下次？
某天，爸爸对在工作场所认识的女性一见钟情了。如果他和妈妈在一起,那不太可能出轨,但离婚了就没办法。
然后爸爸要再婚了。
如果诞生了爱情，那就自然要结婚。爸爸虽然搞艺术,但骨子里还是很传统。“婚后，可支配财产就会增多,而且也有了法律保障。”心艾记得妈妈和她说过的话。
那年她十三岁，“真是没什么意思的节点。”李文说。
爸爸的未婚妻原本已经做好要当继母的准备了，知道这个小孩跟爸爸没有血缘关系，他家里人告诉她的，更是惊喜。
“要怎么安排她呢？”她和爸爸谈了一下。
不是把心艾驱逐出去的意思，如果心艾是爸爸的亲生女儿，那继母大概也会说，“我们只有你一个孩子就好了，不需要再有多的了。”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对待。
但现在妻子也不是原装的，女儿也不是原装的，她真心困惑要如何和她相处。心艾首先比较烦继母，她讨厌别人进入自己的家，但最近好像也没觉醒父控属性。十三岁该到叛逆期了，她最近甚至想把爸爸也从自己家里赶走。
让我一个人呆着吧，心艾想说。可她没有能力，做不到。
“出国不就好了。”爸爸说。
心艾对在国内发生的一切已经失望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