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phigenie
顾思大概有种牺牲精神,觉得“心艾姐不能放着不管。”
她家算是很民主的,就只能由着顾思来。大概也是觉得总比她得精神疾病和闹自.杀好吧,虽然如果说为情所困的话，顾思应该再大个三岁,上高中再来说。
李文想了想,还要更洒脱一点。她觉得心艾初中不读了也就那样吧。这要放在一周目,自己肯定不能想象,但心艾甚至有就连初中都没上,直接失踪的周目。
如果她能感觉到快乐,也好。
先让秘书去和顾思家人交涉一下吧，给点经济补偿。那边大概是不愿意卖女儿,甚至会觉得李文神经，但李文自己该做的要做到。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被心艾蛊惑的人是无法从中自拔的，他们没法唤回自己的女儿，能拿一点经济补偿就拿一点吧。
李文一个月给心艾卡里打五十万,“如果有更大的开支,买车买房之类的，就去和秘书姐姐说。”
因为至少入住的酒店需要是李文参与投资的,“不然我不放心。”而且都是未成年，女生,心艾连十四岁都没到，杀人都不需要负责。所以如果要出行，一定会有专门的人跟着。有什么要买的，当时就会去买下来了。
五十万连一个包包可能都不够，但也不太需要去奢侈品店。心艾纤细的胳膊让人怀疑能不能承载包的重量，她有什么都是让别人拎的。而且奢侈品很大一部分成本都是运营成本，让别人觉得买这个我就会变成上流人士，不买我就会被瞧不起。但心艾就，因为完全不缺，从小就活在那种环境里。所以像个小孩子一样，看见不喜欢的设计就会老老实实说土。
她现在喜欢的，其实是洛可可风格的华丽装饰。再往下一层，哥特洛丽塔也是她爱的，买了好多日本牌子的衣服。不过穿出来就觉得有点羞耻，都是简单的手环，t恤，配短袖。她一只手上戴了好多荧光色的手环，举起手的时候，它们会叮当叮当碰撞互相响。
现在心艾十几岁了，经过这十几年的积累，李文一开始做的投资也都开花结果，她现在简直可以说是实业大亨呢。也是各地都有房地产。地位早就到了，奢侈品店的人定期上门，让她挑选。
心艾从小就看着这一幕，她五六岁的时候，会坐在沙发上，扒着沙发背观看。一开始还觉得很有趣，家里面来了其他的人，和宠物们不一样的人。
后来发现那种人也是一个类型的，她们不会表现出个性。就不感兴趣了。
秘书姐姐告诉她：“那些人本来就是在工作，她们下班后，也会有自己的人生，会展露出个性的。”
心艾听了之后，沉思，然后说：“姐姐也是因为工作才接触我的吧。”
“是的。但现在我觉得这不是工作，而是我的事业，和人生。”秘书姐姐的手很温柔地穿过她的脸边，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
“能遇见心艾，真的是太好了。”
“啊，这。嗯。”轮到心艾张口结舌。把头转到一边。
总之，那之后，心艾喜欢在下午接近黄昏时散步。就在马路边，看红绿灯亮，人群穿行，车流经过。因为她想在下班后，和不是因为工作而接触自己的人相遇。
后来秘书姐姐告诉她，有很多人，尤其是年轻员工，下午五六点是不可能下班的，都要等九点多才能出公司......
因为是这样子和奢侈品相遇的，所以别说憧憬，心艾都对它们有点厌烦了。李文也不经常穿，她体验过了也就够了，现在想要的奢侈品是粉红镶钻的私人飞机。包包衣服还是太轻。现在只有那些贵重的（飞机也好，游轮也好，大厦也好，那是真的重啊。）事物，能给她一点新奇刺激。经常是一个季度过后，家里面的宠物一哄而上，把过气了的李文不要的给分走。
应季的衣服肯定还是要寄过去的，就放在酒店里。总统套房会有衣帽间。
比起追赶潮流，心艾还是更喜欢裁缝手作的纯棉睡裙。
衣食住行都能解决。一个月五十万，真的不少了。甚至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花完，去小吃街和游戏氪金吗？
要开乐队，李文也会给她找最好的老师和唱片公司。但心艾没怎么认真，就连吉他都是到了新的城市后急急忙忙买的，而且最后吉他也没练。两个人就是在酒店房间里凑在一起嬉闹。
请的假早就到期了，心艾十四岁过后，也没想回归学校。
心艾说：“我现在会认字，会一点英语日语，会加减乘除。感觉上是够了，剩下的就凭感觉好了。”
初二开始学生物，也有了最基本的避孕知识，话说她从小到大耳濡目染，该会的都会了。
“与其说是凭感觉，不如说是凭钱。”心艾说，“我现在相信只要有钱，健康的身体，基本常识，还有同伴在身边，就没有什么不能做的。”
顾思崇拜地看着心艾。
“这是我以前的理想生活。但是没有学历，那个，以后会被歧视的。”
“买一个学位就好了。”心艾说。“去美国。英国的硕士也很水呢，只用读一年。”
“不过去国外还是有点。”心艾皱眉，“语言不通啊，感觉在新环境里我会窒息。”
“为了以后做准备，我们现在就习惯怎么在各种新环境里生活吧。”
心艾说，“所以不要觉得现在是荒废了学业，我们的目标是去英国读硕士！”
顾思崇拜她，崇拜得五体投地。
这个思路还是心艾从李文身上学来的。李文也是985本科出来的，那个年代的985哦，不过她有点好汉不提当年勇的意思，经过一场完全失败的恋爱，她已经离开了那个城市，人生本来也该断成两截，前途灰暗。或者恋爱不恋爱都无所谓，当时是真出人命了。
前男友的父母肯定也是觉得，他还是活着要紧，哪怕和他们最讨厌的人结婚呢，他们并不把李文当做害死了自己儿子的人，而是真的把她当做杀人犯。李文想到这里就‘呃’，历经这么多周目，她已经不再有什么了愧疚心理了，哪能什么事都拿来折磨自己！
她所有精神内耗，全拿去放心艾身上了。她觉得当时要不然就是两人一起死，要不然就是李文侥幸生还，李文选的自己活着嘛。多一个人活着总是好事。
前几周目搞到钱之后，她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学历，同学们这个在牛津、那个在斯坦福、青千归国、在诺奖大佬手下读博、发表了xxx著作。她就也买了个研究生，也没有去上学，学的工商管理，毕业论文数据来自身边的人，很愉快的毕业了。
这周目也差不多吧，考虑到要给孩子做个好榜样，李文就又买了。出于新鲜感，换了个学校。名牌大学硕士哦。
现在一看……真是好榜样。
心艾去新城市玩，去露天音乐节看演出。心艾彻底不装了，她去新城市连吉他都没带。站在人群中，顾思紧紧依偎在她身侧。小幅度打着哈欠，她好久没有这么晚还站在外面了。
“有点吵。”心艾皱眉。
在音乐节里说这话，旁人对她侧目而视。
心艾最喜欢的，还是日本女团的演唱会。她会提前染了头发过去。和大家一起挥舞应援棒。
李文收到了明信片。
“感觉好像旅行青蛙......”她说。
今年心艾十五岁了，生日当天在飞机上。学业是彻底不管了，不过以后也不靠这个生活。她问过顾思：“会觉得寂寞吗？”只在她身边，还是会寂寞的，有种和同龄人逆行的感觉，也许回到大部队会好些吧？顾思沉默摇摇头。
顾思最近安静了一些，她在默默的感受，她做的事情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但是我很幸福。”顾思说，“按部就班的生活，我这辈子都没法遇见心艾姐。就算在学校里遇见，我远远看着你，你也不会看向我，我们也不可能一起出来旅行。”
这什么暗恋文学。
“嗯。”心艾说，“谢谢你的喜欢，不过没有我，顾思妹妹也会有其他的朋友的，因为你是个好孩子。我想我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我能给你的不一样的体验，就是特别有钱吧。”
把能享受的都享受了好了，心艾希望好好招待她的朋友，不让她有任何的拘束和不快乐。“这样过了几年，就算觉得荒废了人生，回头再看，也会觉得真是很爽嘛。”
顾思沉默摇头。
她总觉得自己表达的和心艾想说的不是一回事。
心艾是想要自由的，可是一直生活在自由之中，渐渐搞不懂哪些是自由，哪些是强制了。心艾可能适合去上学，然后经常早退，发呆，请假。请几个月的假，和朋友在其他城市旅行。而不是一年多一直在旅行，自由渐渐开始变成一种苦差事。
心艾不想回去面对妈妈。
顾思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阿姨不能更强硬地引导心艾呢？
心艾最后思来想去，把情况归结于自己青春期多愁善感，和“在国内这个环境就是不对！”顾思大惊失色，“这话可不能说。”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自由。可心艾的下一句话是，“都是黄种人的脸，我已经看腻了。”
啊，从恨.国跳到了种族歧.视。顾思一直觉得心艾姐的思想滑坡，滑得过于迅速，像水上乐园的几十米大滑梯。
心艾最新发过来的消息，对李文说【我们要离开亚洲，去其他国家了。】
“在这里，看见穿着校服的中学生，就让我不爽。”心艾说。
去外国就好了，不会有人用奇怪眼光看着她们，为什么这时候不上学还在外面？心艾和顾思在日本深夜街头，甚至差点被警察当成离家出走的女学生而带走。
如果一直在‘上流社会’的框架下，确实是不会有人提出这种问题，但那里也太无聊了。对未成年能开放的娱乐更少，“骑马、看看音乐会、看看拳击赛车之类的，你自己觉得有趣吗？”
去国外，心艾就准备说自己是“不上学，准备到年纪就继承家业的农场主兼牧场主的女儿好了。”
“地区广阔，有植物和小动物。最好还有个城堡可以盛放我的童年。”心艾说着，眼神憧憬。
远行的愿望是如此迫切，心艾遇到什么事都想着先逃避就好了，“现在不舒服，一定是国内的环境有问题啦。”
李文则觉得不安，自己和这孩子的联系越来越细了，好像快要断掉。
之前倒是觉得只要有顾思在她身边就还好，更之前，是觉得只要有秘书和她父亲，哪怕是那群人在，也好。可是随着心艾的远离，这种“还好”也到极限了。
她要是去美国还好，李文在那里做过投资。但心艾说要去南极。李文都呆了。
“先坐科考船去那里，在那种特殊地区，我自己的事情会忘光光吧。”
“再来一个邮轮环球旅行。要花整整一年的时间。把烦恼通通丢进海里面去。”
她出发前，给妈妈打过来电话。有点不安，心艾不太常坐船。“妈妈，要和我们一起来吗？”
“我不太可能。”李文说。“我其实有点晕交通工具，而且我在你们不会不自在吗？”
“我在国内也有工作要处理，出去一整年，不太可能。”
“那么，妈妈。”心艾说。李文等着她的下文，最后心艾说：“祝你过得愉快。”笑着挂了电话。
后来想想，她可能是希望李文拦住她的。李文能看见在另一个地方的人物事件，可和他们面对面时，总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南极之旅倒是很正常，除了心艾时不时发消息过来撒娇，说冷。拍了好多照片。
之后的环球旅行就一直没发消息过来，直到有天，突然有电话打进来。
电话打过来的两三天前，李文好像就有预感，一直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自己泡茶，一个人喝，默默看着装饰的壁画和雕塑。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感。她像个坐在灵堂最中间的女人，一抬头就是死者的遗像，知道已经不可能有更糟糕的事情。但仍然有游丝一般的期望，觉得糟糕的事情不会真的发生。
可电话还是来了，李文一点也不意外，它响了两三声，她接了。电话那头顾思哭得快要死掉。
李文一开始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李文前几分钟本来也在发呆。后来顾思恢复正常，嘴里不停说着同一件事。李文才听清楚。
“邮轮上有杀人犯。”
还是最糟糕的那种，报复社会的无差别杀人犯。他把人生的最后一点钱□□了这张船票，在船上过了三个月，然后开始大开杀戒。非常有趣的是，就算是【已经丧失理智】【对人生没有希望】，他选择下手的对象依然是两个结伴出行的女孩子。没见惹到什么肌肉虬结的大汉和□□大哥。
心艾非常引人注意，她的人设没有维持多久，后来就老实承认了自己是初中生，“不想上学了，某天突然想和朋友去别的城市旅游，在那的酒店待了几个月。去看了音乐节、酒吧演出和演唱会。最后决定干脆环球旅行好了。”
甲板上的外国人感慨：“你简直是童话里的人物。”而杀人犯觉得这引起了他的仇富情结。“反正也是花着父母的钱，才能这么潇洒吧。”
心艾不太可能一个人出门，算上顾思就是两个人，当然有随行的人员，邮轮上也有安保，贵宾区安保加倍。秘书给随行人员都买了头等舱的票。但他就是挥舞着刀闯了进来。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把目标放在两人身上，船上值得他注意的还有很多，但他看到了她们。她们看上去很弱小，所以朝她们靠近。事故死三伤五。两人跑进了房间，却来不及关门，心艾挡在顾思面前，伸手顶住了砍下来的刀子。
尸体上她手上受伤很严重，伴随着顾思的话语，李文也看见了。甚至伤到了骨头，那瞬间心艾睁大眼睛。
“明明都已经雇了保镖的，可那时候保镖就是不在。”顾思说。
“日本前首相不是也被暗杀了吗。我觉得该来的时候就会来。”李文说。
顾思呆住了。
“当然，心艾和他们是截然不同的。”李文说。
“不。仔细想想我也有错。”顾思说，她渐渐恢复冷静，“我当时只顾着逃跑。让心艾姐挡在我前面，如果死的是我该多好。”
她竟然是真心的，李文都愣了。
李文没觉醒读心术，对话中也看不到她的心理活动，但李文曾经处在几乎一样的情况下，所以能辨识她的想法。李文那时候对前男友的父母，可能会道歉，可能会哭着说“死的是我该多好”，但那绝对是应付他们的话。自己不会真心这么想，如果真心那么想，就不会选【让自己活下来】了。
李文觉得杀人犯可以理解，保镖可以理解，放杀人犯上来的傻.逼游轮工作人员也可以理解。如果顾思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她不会觉得意外。结果顾思却……？
哦，她当时没有选的。当时是心艾选了要保护她，也可能那只是心艾的本能，心艾比起智慧，更依赖感觉。顾思只是不够勇敢，而对顾思来说，这就相当于她选择让心艾去死了，顾思现在因为自己的选择而摇摇欲坠，变成了几乎空心的人，好像随时要摔落下去。
如果现在自己挂电话，这孩子会自.杀。李文想到了，因为顾思跟她真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李文微笑。
出事以来，第一次感到自己回到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