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Iphigenie
“那你想怎么改造呢?”李文问,不过没等他回答,就笑着挂了电话。留下年轻人愣愣看着手机。
“我想她最近心情一定相当的好......”他最后说。
不然不会对周围的人恶作剧。
不过这就是让他随意的意思了。
没办法请施工队来家里,一切自己动手,幸好年轻人以前的工作种类就很杂,也时常装工人进入一些场所,也会在丛林里自己制作陷阱,使用工具。所以这些自己也会一些。
他把舞蹈室(后审讯室)改造成了一个大大的室内花房。本来就有一个通往外面的玻璃门来着。李文听说他还买了鲜花。点缀在客厅的花瓶里,每天都有新的续上,还带着露珠,娇嫩的花朵上,露水反射着一瞬宝石般的阳光,然后又落下去了。
李文说:“你真是有生活情趣啊。”据说他去地下室完成工作时,上面客厅,花瓶旁的留声机,会一直大声播放巴赫的钢琴曲。
“你以后会和女人结婚吗?就把这里当做你们的婚房吧。”
李文真的有点东亚爹系,怎么看到年轻人,就老是想到他们结婚。
“我过户给你。”
李文认真说,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把这栋房子做婚房?流浪汉(现在已经无论如何不能称作有人形)可还在下面呢。
听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
年轻人认真思考了一下,他现在三十二岁了,是个英俊的成年男性。不过他的本质从十七岁起就有点扭曲坏掉。接受也不会感到负担,他知道这对李文女士的财产来说不算什么。
他说:“我一直敬畏您的财富与慷慨。”
“谢谢您。”
“哈哈,没什么,不过相对的,那份工作可能要你做一辈子哦。”
“我会好好完成的。”
男人非常认真的说。
第180章
男人是真的有职业道德。他后面真的结婚了,也真的还在这栋房子里住着。
李文给他的报酬很丰厚。类似市郊的小别墅,他能买下好几栋,但他不能从这里搬走。像你加入黑当帮杀手一样,你不可能从中退休。那还不如就在这栋房子里住下来,反正他已经把它改造得很不错。
他结婚了,草坪婚礼,婚后依旧在这个房子居住。男人没法解释,为什么他明明是个自由职业者,写作或者搞股票的,万能的借口,却没法和妻子去爱琴海旅游。他甚至说:“我给你钱,你自己去吧。”妻子愣愣看着他。
最后两个人都没去,依旧在房子里住着。那段时间妻子对他特别小心翼翼,她好像还上网查了,和找朋友咨询。她以为那栋房子是男人的祖宅什么的,男人的妈妈或者祖母在这里死去,小时候发生了凶杀案,从此就成为了男人的心结。他不能离开这里。
但每隔几天,会驱车去城镇补充物资。后面有了妻子,他送了她一辆敞篷古典跑车,奔驰CLK 550。如果不想吃男人做的饭,他们每天都去镇上餐厅。
雇主很慷慨,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和她提。男人对妻子坦诚了,房子是他的,法律意义上,但并不属于他。是雇主给他们的新婚礼物。
“你也可以自己去另外买一套。”他们有个家庭账户,上面每季度都会打入一大笔钱。真的是一大笔钱。而他的工作——一起生活三年后。妻子隐约有了一些猜测。而且她怀孕了,她很不安,他们之前有在做避孕,但果然保险套不保险。
她晚餐时和丈夫谈起这件事。
晚餐是丈夫做的,一向是他做家务,“我在家里也实在无事可干。”他很坦诚。
秘鲁辣奶油鸡和法国苹果炖猪排,他真的买到了秘鲁产的黄辣椒。晚餐他们习惯喝一点酒,但今天妻子选了无酒精的,就在杯子里倒上椰子汁,再往上面覆盖抹茶液。
妻子询问丈夫。祖宅论不攻而破,丈夫也说了:“我需要一直留在这里。这是我的工作。”
妻子忍下来了问‘你每天去地下室干什么?’
转而问:“这会给我们带来危险吗?”她很不安,比起坏人,更害怕“会有警察找上门吗?”
“不会,我想不会。”男人若有所思。他用小刀切猪排,切好了,先不放进口中,说“我想那种事情不会发生。”
女人看起来完全没相信。
她勉强笑一下,拣着菜上的橄榄吃。
男人没说,真发生了,也会有最好的律师为李文女士效力,会来帮助他们。当然不可能判死刑,无期也不可能,他会有几年到十几年的刑期,进去没多久就会有专人给他检查,说他有病,需要去国外治疗,取保候审。说了之后妻子说不定会更担心,她现在看起来都要哭了。男人并不想告诉她,他希望到最后妻子都可以‘不知情’。
不过真到那天,可能反而轻松了,他目光放远,透过饭菜的蒸汽,看见窗外的夜景。他们可以坦诚相见,之间不再有任何秘密。他们也许可以在爱琴海周围,某个风景秀美的疗养院再次见面,弥补那次蜜月。
但男人又收回视线,这是他的工作。
女人哭了:“为什么要做这种工作呢?”
“因为在那之前,我做更糟糕的工作。”
他看着她,眼光很沉静。在美国的街头发生过更不好的事情。
女人没有说‘为什么都做这个来,你还要和我结婚。’因为她哪怕是现在,也不后悔和他结婚。她真心爱他。
妻子说:“我怀孕了。”她这个时候想,如果丈夫让她打掉......她不知道会不会照做。
怀孕后身体就会被激素影响,她最近情感起伏都很大,很容易哭。可能她会听他的,因为习惯了,然后两个人就继续住在这个家里,到了晚上,点着很多盏小灯,两个人在客厅里互相依偎。
等到他说“可以了。”的时候,大概几年后,说不定还要咨询他雇主的意思,就再生一个小孩。
那也太蠢了。妻子想。现在激素在控制她,她有时候觉得可以为了肚子里的胚胎牺牲自己。如果丈夫说不行,她可能和他离婚,找个别的男人在一起,生下这个孩子并养育。如果要孤身一人,未免太寂寞了。
结果丈夫愣了。
听到这个消息,他脸上没有幸福的表情。
其实妻子幻想过,最好最好的猜想,像电视剧一样,丈夫惊喜到跳起来。为了孩子,他也会改变他的生活方式。他们说不定可以搬去其他地方,改名换姓生活。
妻子问:“你不想要吗?”
“不,你生下来吧。”丈夫说。又反应过来这句话有逼迫的意思,就说,“你按你的意思处理就好了。”
妻子呆呆看着他。
但最后还是生下来了。幸好物质上是充裕的,就算一直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只要在这个家里,和爱的人一起生活,也就还能支撑。不,是已经变得幸福了。买了那么多昂贵的东西,享受了这么多,女人觉得自己就算十几年后被抓去坐牢,也没什么遗憾了。
小孩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我们应该搬去更靠近学校的地方。”妻子坐下来和他说,“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是很漂亮的家,有她最爱的丈夫和家人,但是什么都没有。有花园、庭院、可以让人奔跑的草坪、三角钢琴、舞蹈室、家庭图书馆。但没有别的人。
女人一开始为了爱忍受寂寞,后来自己也就不觉得寂寞了,她没法邀请朋友来家里,但她每天开车一两个小时,去花店或者咖啡店,坐一个下午和别人聊天。有时候还会和丈夫一起看午夜场电影。其实他们现在的钱足够过‘上流社会’生活,但是他们不能太高调。
孩子的教育确实是问题。
男人一开始那么说算是逃避,他自己和父母都没正常的亲情关系。但孩子生出来之后他也好好照顾了,虽然不能请保姆和奶娘来家里,不过他照顾起来出乎意料上手。
“我没有上过学。”他很平静。所以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拥有。
和李文反馈后,李文说:“OK,让我来资助她的学业。”
李文的钱财膨胀得她有点害怕了。能做点好事,她也能安心点。
李文说的资助不是把他们小孩送进美国私立学校,再找个寄养家庭。女人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李文女士】的财力。过了几年,郊区别墅附近建起了有名大学的附属中学。小学到初中高中全包,大学不参加高考也能直接出国。
“这就解决了孩子的问题了。”李文很安心。对她不过一句话的事情。女人也才知道了为什么这附近这么荒凉——除别墅外的大片土地都早已被李文买下,她买下,只是为了让别人不使用,就任由它们荒芜。
“现在正好拿出来用。”李文的微笑没什么特别含义,不需要别人感激也不是在炫耀,而女人第一次有些发抖。
她想丈夫在几年前,确实是接下了一份非常了不得的工作。
几年过去了,男人依旧每天去地下室几个小时。
房子里存在一个看不见的大象。而李文就没想这么多,她思想很单纯,以为跟特工电影一样,男人既然决定瞒着,就会瞒妻子一辈子。
她还认真为男人担心过,觉得地下室如果被妻子看见了就麻烦了。他们之后还有了小孩子,李文送了超级昂贵的满月礼物,在视频通话中说“送去我的祝福”,其实心里想小孩子在家里到处乱跑,会不会不小心撞进去呢?
“心艾就一定会撞进去。”李文说。
心艾能在日常生活中,若无其事捡起一颗炸弹。小孩在家里跑来跑去,也许会找到了通往地下室的被隐藏起来的入口,一路往下,在下面发现新世界。
可那就是他们一家建立起来的基础。整个家都说不定会因此崩塌。
李文想着,也想‘别管别人的事’,她想男人会处理好的,不然她就要处理他了。而之后这种事真发生了,李文‘看到’了。他们的小孩长到了七八岁,心艾死时的年纪,真悲伤。小孩有头金棕色的长发,很细软,披散在肩头,穿白纱公主裙,尖叫着在房子里跑来跑去。李文想要出意外了要出意外了。果然出现了!
这与其说是世界的恶意,不如说是剧情自然发展。李文也觉得到这时该有个人出来揭破了。地下室的入口是柜子后的小门,门是锁上的,还贴了和周围一个颜色的墙纸掩饰。小孩找到了这个地方,她很矮,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地方。这里墙纸的接缝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她用手摸了一下——发现不是墙纸的缝隙,而是它后面墙壁的缝隙。
女孩把放留声机的柜子推开,跪在地上,再揭开一个凸起的贴纸,就看到了锁孔。
她说:“哇。”
入口是半地下的,一个成年人要跪着爬进去,然后才有通往下面的台阶。李文的评价是:“幸好这里没地震。”不然进去的部分肯定会被挤成酱。因此小孩一开始根本没设想这是个地下室。她以为是个小小的,给精灵或老鼠做的房间。
她爸在这个年纪已经可以用钥匙和铁丝开锁了,大一点还能学会怎么偷别人的指纹。但不可能把这个教给她。女孩取下自己的发夹比了比,又跑去客厅拿铁丝。两个都试过,手足无措了,突然爬起来。把留声机抱下来,放在走廊地板上,下面还有几层垫布,她都不用揭开看,垫布边缘隆起,能看见钥匙的一角。
钥匙放在留声机下面,真是毫无新意。
李文就不吐槽他的安全意识了。同样的事情做了好几年,基本都会变得敷衍了事。
而且在家里要什么防御,真正的防御在外面,附近一大片都是私人土地。是修了学校,可外人从学校到家里来,还是要经过一大片旷野,一望无际,在哪都能被看见。家外面也全是监控,大门还通电了。能把小偷强盗弄到全身瘫痪的那种电,反正不能让人进去,弄死人了再上法庭打官司赔钱好了。
小孩打开门。
发现那不是一个小房间,而是一个幽深的隧道时,她愣了一下。小孩退后了一步,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闻起来不是死气沉沉的那种,明显经常有人使用。小孩闻到了香味,家里人的香味,不是‘爸爸使用的古龙水’,而是家里用的洗涤剂和被太阳晒过的气味,爸爸妈妈洗发水的味道,她蹲下来用手电筒照着,爬进去了一点,头和肩膀探入其中,被这气味环绕着,觉得很安全。
她继续往里面爬。
很快,空间就开阔到可以蹲起身,乃至站起来,有个平台,再往下就是台阶了。小女孩默默看着,旁边墙上有灯的开关,太高了,而且怕打扰谁,她也没打开。她沿着台阶继续向下,这时候聪明小孩的做法是跑回去告诉父母——爸爸是一直在家里的,但可能那才最傻。
明显经常有人使用的钥匙、家里的神秘地下通道、还有,那个藏钥匙的方法就是爸爸用的。
她回家都不按门铃,直接从旁边柜子底下摸钥匙。
爸爸做的这一切,为什么?
继续往下,味道变奇怪了,女孩握住自己胸口的衣服。越往下臭味越浓,像死老鼠一样,死老鼠混合垃圾。偶尔还能闻到爸爸的气味,但女孩却越来越不安了。
再往下的地面很干燥,就是臭味挥之不去,与其说是地下室,不如说是一个地下的七十平米住宅。客厅很大,什么都没有,她还看见了浴室。女孩用手捂住嘴。
浴室没开灯,门半开着,简陋的淋浴间,能看见淡绿色的瓷砖,架子上是和家里一样的洗浴用品,外面椅子上还有“爸爸的衣服。”
女孩说。
她表情呆呆的。
不需要看见尸体,看见椅子上叠在一起的衣服就够了。爸爸真的会来这里。男人买了好多套同样款式的家居服。在家里换着穿。女孩看见过它们挂在外面的样子,被爸爸铺平熨过的样子,和叠在床单上的样子,现在最后一种的图像,把那块剪贴下来,复制到这里,就是一样的场景。
好像已经什么都不必说,客厅除了浴室,只通往一个地方,女孩朝那边走过去。
她的脚步声和爸爸的不一样,而且今天还没到男人来的时间,流浪汉前所未有剧烈的挣扎起来,锁链碰撞作响。
循着声音和臭味,女孩打开了,门没有锁,门半掩着。里面的那个生物很激动,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拼命的在动,好像要诉说什么。它的嘴里什么都没有。
女孩看见了自己无法理解的东西。好像只是一大滩黑色和红色的色块,她的眼睛迅速调整焦距,眼前视野变得模糊,她搞不懂哪里到哪里是伤口,哪里到哪里,还存在人的正常躯体。就干脆不去理解。女孩想回家了,她后悔自己今天打开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