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居一木
居然已经整整十五年没有玩家出去过了。
乔颂：“这个无限游戏到底出现多少年了？”
这个白悠也不知道：“其实我们组织内部有一个方法可以联系其他成员，那些在游戏内待了超过四五年左右的玩家，最后基本都会消失。”
她拿出一块刻着太阳和云朵浮雕的金属徽章：“这个徽章是我们会长制作的一个特殊道具，生死可以保命，也可以反馈绑定的玩家生命状态，黎明之乡至今派出去的一百多枚徽章，有九十几枚是失踪状态，徽章的状态显示，他们并不是死了，而是失踪。”
但失踪很多年却还是活着的状态，这本身就不合理。
白悠继续道：“只有一个人除外，她的徽章直接裂开了，会长的技能覆盖范围非常广，除非被绑定的玩家已经离开游戏，否则徽章的纹理只会有发光和熄灭两个状态。”
乔颂和她对视一眼：“所以你们其实也没办法肯定，那个徽章裂开的玩家是离开游戏了？”
白悠深吸一口气：“我们只知道她的最后一站就是灵车娱乐，这些年我们一直派人参加终点站游戏，无数次进入过前十，但从来没有到达过终点站。”
灵车娱乐是开放式副本，一段时间就开一次，也不限制玩家和观众，但一个玩家一定时间内只能参与一次比赛，黎明之乡的失踪玩家很多，即使知道灵车娱乐有可能埋着其他成员的秘密，但更多的成员会选择自己去通关副本，而不是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一个或许只是失踪的队友身上，耗费在同一个副本里。
一群结伴回家的亡命徒，彼此交换情报就是他们成立公会的原因。
白悠甚至直言：“要不是理念不和，这里很多人的第一选择其实都是攻略组。”
攻略组确实是一群真正热爱游戏到不想回家的亡命徒，简称游戏疯子，但并非人人都水平过硬，他们更多的是享受在副本里打通各种奇怪的支线剧情，而非直接通关副本。
乔颂迅速估量这份情报的价值，片刻后开口：“如果你们找的是那个灵车娱乐上一次的通关玩家，那我确实可以告诉你，她离开副本了。”
话音刚落，白悠的眼底几乎就绽放出难以言喻的光彩，猜到是一回事，得到准确回复又是另外一回事，她像是沙漠里追逐海市蜃楼的旅者终于见到了真实的绿洲来客。
但很快，白悠又冷静下来：“只有她一个人从灵车娱乐出去过？”
乔颂挑眉，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我要是能出去还会坐在这里？”
灵车娱乐的终点站，或许曾经存在过能从这个世界离开的求生之门，但现在那扇门已经消失。
除了蚕和茵茵邀请她共享副本的事没提，其他游戏通关的事乔颂都大体说了点，包括那句“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门”，白悠听完思考了很久。
通关回家，这是每一个玩家最终的目的，那扇逃生门，就是每个玩家追逐的终点。
“黎明之乡的成员，是除了攻略组以外，经历副本最多的公会成员，之前地狱之主提到的十二委员会，我们黎明之乡知道其中的一半的副本名字和位置。”
乔颂挑眉，既然她已经把灵车娱乐的情报告诉给了对方，白悠现在说这个，显然是想做新的利益交换。
白悠缓缓道：“我想知道，地狱社区最后的幻境世界，你们看到现实的投影了吗？”
白悠问这句话的时候，乔颂没什么反应，倒是桌面上其他几个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家伙们，终于有了发言的机会。
林轩一直有些踌躇不安，一直打算也贡献点什么情报，但他在黑铁公会并不算什么骨干成员，这时候听到白悠的话，却一反常态的先是沉默了会儿，这才缓慢的，一边回忆一边说：
“我看见了我女儿在病房里给我念成绩单，还有她下个月要在升旗台发言的演讲稿，她说她马上要上初二了，虽然是住在姑姑家，但过得还不错，让我不要担心，但也不要太小气，好歹坐起来也给她点反应，这小丫头手上还拿了一张刮刮乐的卡片。”
说到这儿，林轩忍不住笑了一下：“我家姑娘从来没和我说过那么多话，我年轻的时候，因为喜欢刮彩票，后来才自己开了体彩站，有了女儿反而不怎么玩这个了，也不准她碰，反倒让她找着机会跑这儿来刺激我了。”
他握着面前的杯子，面容苦涩地转了转茶水。
“哪怕这也是幻境，但至少让我悄悄见了我家姑娘一面，挺好的。”
唐小小扣着马克杯上的彩色图案，有些心不在焉：“我好像也是在医院里，妈妈在旁边和我说话，我能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周围有很多仪器。”
“我的话，就睡在自己投资的那家疗养院里。”霍阿姨揉了揉橘猫的额头，“周围的护工在帮我做一些植物人的基础锻炼，不像是幻境，更像是现实中的日常情景。”
那几个护工都是霍阿姨眼熟的员工，时不时的还会和她说说话。
乔颂不住的敲打着桌面，很快整合了信息：“看来，好消息是，大家看到的场景属于现实世界的可能性非常之大。”
“坏消息，如果在我们进入无限公路的时候，现实世界的时间也是流动的，一旦在身体衰败之前，我们这些流入到无限的世界里的灵魂，没能及时返回现实世界，那么就算通过了游戏，我们还能再回去吗？”
众人沉默了。
“不过也不用太悲观，我问过地狱之主，回到现实这件事是可以达成的，时间流速方面的问题，他有些含糊，应该是回答不了，但既然能回去，那这个问题就是可以解决的。”
乔颂啧了声，不过，之前忘记问乌鸦那小子，为什么其他人都看到门缝里的场景，自己却没看到，这不是通过管理员考验的奖励吗？
“我和狮子就没看到。”
白悠脸色颓了下去，似乎是知道原因：“我们的一部分灵魂被抵押给了无限公路，狮子的灵魂抵押给了动物城，我的抵押给了盲盒天堂。”
她苦笑：“这是获取力量的代价。”
林轩好像也知道一点，恍然：“无限公路里，玩家的职业技能升级速度并不算快，一些极其特殊的能力，甚至能改变副本规则影响到副本boss，甚至还有一些极其特殊的道具套装，随便一套就能拥有堪比高级玩家技能的特殊效果。”
白悠点头，甚至主动和乔颂透露了她某位死对头的情况：
“游一瞳那家伙的魔术师外观，据说就是从盲盒天堂里拿到的超s级组合套装，如果我没猜错，那家伙的一部分灵魂也抵押给盲盒商场了，但有小道消息称，新人盟对灵魂的契约管理，似乎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能够极大程度避开副本的约束。”
乔颂心里早就有一杆秤了，新人盟怕是和副本boss之间长期建立了某种特殊合作。
这次在彩老板入侵地狱的时候里来搅浑水，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那些非常出名的大公会，几乎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领。”
白悠此行诚意满满，直接用桌上的纸笔，画了几个图案：“黎明之乡的成员人手一个特殊徽章，能够远程显示所有公会成员的生命状态，一旦有人真的离开了游戏，就能及时传出情报。”
她画的图案似乎就是黎明之乡的徽章图案，但她也说了，黎明之乡在外面的玩家并不多，基本上不是在副本里，就是在去副本的路上。
第二个图案是一串扭曲奇怪的字符。
“新人盟擅长发掘有潜力的新人，而且似乎大部分人都擅长养鬼，或许就和这个所谓的契约能力有关。”
紧接着是一个魔方的图案。
“攻略组，据说他们会长能力特殊，能够像为公会成员提前做出一张游戏攻略，极大成功地提高副本通关率。”
最后的三角形徽章，乔颂已经算熟悉了，毕竟接过了好几次名片。
“黑铁公会财大气粗，是成员最多的大公会之一，内部等级森严，据说最高级别的成员几乎已经在无限公路发展出一条完整的商业线，他们也是系统外最大的道具中间商。”
林轩点头，这个穿着奇怪裙子的女孩，知道的东西确实很多，至少关于黑铁公会的这一段描述十分准确。
白悠继续：“最后，是地狱里的这个制造道具的公会，他们确实比较神秘，关于智慧之眼，我知道的情报并不多，他们的存在很特殊，人数很少，但似乎是唯一一个并不是只有玩家才加入的公会。”
“他们公会似乎还有本土的副本生物。”
乔颂十分微妙的察觉到了，白悠刚刚瞄了一眼房车后面的小尼，那个小鬼也算是副本生物。
关于无限公路的本土生物，确实很难准确形容他们定位，在副本里的时候，他们就是活着的NPC，但有的时候又会像在怪谈中学一样，被杀死后变成鬼。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状态同时存在于一个空间，十分不可思议。
仔细一想，在第一次便利店副本的时候，她们也接待过顶着动物脑袋的客人，而玩家之中又存在的像狮子男，以及高橙橙她哥一样的动物形态的家伙。
鬼与怪，与人类玩家，一同生活在这条规矩的无限公路上，彼此之间的阵营有时很明显，有时又很模糊。
而地狱社区里，包括刚在地狱上班不久的保安，以及明确说自己就是由玩家转变的漫画家图康，和那位等级并不低的酒鬼小姐。
这三位，似乎曾经都是人类，乔颂还没问他们是怎么加入NPC阵营的。
某种猜测在乔颂脑中逐渐成型：“你说，那些失踪的玩家，会不会变成本土npc了？”
“比如地狱社区的管理员，咱们都临时体验过一把，这个岗位确实不一定需要鬼怪来担任。”
白悠摇头：“没有直接证据的话，很难说，至少会长能够感应到徽章的主人并没有死亡，但没有办法定位他们的位置。”
“关于徽章，如果以后我得到了更多情况也会及时通知你。”这是她的诚意。
乔颂突然好奇：“这么多情报，和我们外人做交易，你们会长不会介意吗？”
“不会的，她是黎明之乡里态度最中立的那一个，这时候可能还在哪个副本里疯狂通关，‘只有和合适的人交换情报，才能换回更多有价值的消息’这一点还是她告诉我的。”
但狮子的情绪太暴躁了，有可能是受动物化的影响，也有可能是他本来的性格就如此，反正白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大部分时候只能和这位武力担当一起杀穿副本，眼下对方精神状态不佳，正是白悠走怀柔政策的好时机。
她今天的态度摆得非常正，这也为了谈接下来的合作：
“我说这些，是为了之后能与你合作。”
白悠拿出一张塔罗牌，她现在穿的那套裙子不是变成娃娃时候的一套，比起巫女服，更接近于这套塔罗牌上的女祭司装束。
“黎明之乡愿意直接与你们共享十二委员会的基本情报，我们唯一的诉求，就是希望能在疯狂动物城和你待在同一个阵营。”
乔颂挑挑眉：“我并没有说一定会去那里。”
白悠摇头：“有些副本是自己主动找上门的，它会用尽一切办法召唤这条公路上最优秀的玩家进入那里。”
“不过，动物城也并不是想去就能去的，需要特定时期开门，还有邀请函，我只是预约一下，如果有一天你们去了动物城，我希望能和你同一个阵营，实在不行，知道你选了什么阵营也可以。”
动物城居然还要邀请函才能进，不愧是十二委员会里面唯二的不可攻略副本。
对面递过来了一张空白的塔罗牌，上面画着女祭司，脸是白悠的。
“狮子现在这个状态，我可能得先和他去动物城，之后如果你们会过来的话，可以用这张塔罗牌联系我。”
“这个是十二委员会的一部分副本名称，和可能出现的位置。”
乔颂接过对方留下的那几张纸，白悠很快整理好衣服站了起来：“那我这边可能得先带狮子去动物城了，高橙橙兄妹的话，如果你有需要，我也可以一起带过去，虽然我和她的关系并不好，但如果去动物城，同盟越多越安全。”
乔颂皱眉，高橙橙兄妹就在房车的连接处休息，她肯定不能把这种状态的兄妹俩交出去，但动物城如果没有邀请函，她也进不去，这确实有点麻烦。
“你说的那个邀请函，是动物城会主动下发给普通玩家吗？”
白悠点头：“在得到邀请函之前是没办法进去的，动物城里唯一自由的居民，就是那些顶着动物脑袋的鬼怪，狮子这样的还不算居民，他只是受其影响程度比较深，动物城最近可能有什么变故，与那里相关的玩家都会受到召唤。”
高彬也是同样的情况。
昏迷中的兄妹俩被放在了房车靠近会客室的小沙发上，小尼泡完茶了就在照看他们，这时候突然探出了一个小脑袋：“乔颂姐姐，橙橙姐醒了。”
高橙橙视线有些难以聚焦，像是喝多了一样，努力的撑着墙面站了起来：“乔颂姐，不用管我们，别来动物城，那不是好地方。”
乔颂注意到，高橙橙原本橙色的头发上缀满了花花绿绿的彩色夹子，这会儿那些橙色的发丝间有什么东西慢慢动了起来。
一对橙金色，泛着点红的狐狸耳朵，正一点一点的从头发下面冒出来。
慢慢朝动物形态转换后，高橙橙的理智反倒是恢复了一点，她皱着眉，在小尼的搀扶下也坐到了桌边。
看了一眼乔颂对面的小魔女白悠，高橙橙毫不客气的拿出了一叠道具卡，拍在了她面前。
“我开不了车，你带我和我哥去。”
白悠挑眉，按往常碰见高橙橙，她必定得呛几句回去，更何况对方这态度。
但今天嘛，她得到了想要的消息，非常高兴，而且高橙橙这家伙既然和乔颂关系不错，她态度也放的比以往好一些。
“报酬我收下了，但你应该知道，我们一同进入动物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应该清楚吧。”言下之意就是到了副本里得听她的。
高橙橙冷笑：“别想把我当你的下属管教，你旁边那头狮子都半死不活了，不联盟，在动物城你也会寸步难行吧。”
两个女人对视，很快互相嫌弃的离开视线。
高橙橙以前加入过黎明之乡，后面因为理念不合，和他哥一起退出了，显然当时就和白悠不怎么对付。
但显然，现在双方都在动物城的召唤下，不得不暂时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