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度己了
周知?意把材料都归整好,不?等有?人搭讪,她就已经如一阵旋风般跑出?了厂房,很快找到从隔壁纺织车间刚下班的严淑芳,这才放慢了脚步,两人一起朝着纺织厂大门的方向走去。
有?不?放弃的青年人随即加快脚步想要再凑上去。
蓝色的货车停在纺织厂门口,健壮的青年人从车上跳下来,看着矫健又洒脱。
周知?意惊讶的看着齐廷铮,“你怎么过来了?”
“路上正好遇到姜大哥,”齐廷铮朝她扬唇一笑,“我就和他一起过来接你们了。”
他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周知?意身?后正要追过来的那几?个青年人时加深,露出?的一口白牙莫名?多了几?分阴森森。
那几?人立刻停住了脚步。
周知?意侧头也看到了身?后那些踌躇不?前的男青年。
齐廷铮收回目光,重新落到周知?意身?上,笑容又恢复原本的温度,“姜大哥说来接你们,我看他只推了一辆自?行车,你们三人怕是不?方便,正好我这会儿?也没什么事,就开车过来送送你们。”
姜佑青从货车后排的车窗里探出?头来,乐呵呵的朝地面上的几?人挥手。
严淑芳在一旁不?禁捂脸,不?忍直视她那个单纯丈夫,齐廷铮这人的司马昭之心?,她这个旁观者?都看出?来了。
考虑到齐廷铮确实能让一批男青年们知?难而退,再加上这人已经热情招呼着严淑芳上车,周知?意只好接受他的好意,也坐上大货车。
四个轮子的汽车确实比两个轮的自?行车速度快,没一会儿?便到了北发村那一片城中村。
齐廷铮殷勤的率先跳下车,绕过车头来帮忙拉开周知?意这侧的车门,她刚踩着台阶下车,就听也准备下车的姜佑青疑惑的说了一句,“咦?那不?是阿遇吗?”
周知?意双脚落到地面上,绕过车头,果然见村口站着那高挑青年人。
江遇牵着大发,看上去等了一会儿?了,他朝货车这边看过来,漆黑的眼眸幽深、平静,看不?出?内心?的想法。
周知?意看着他,却莫名?想到了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很快摇摇头,把这莫名?其?妙闪现的想法抛掉,江遇又不?是对?她有?好感的追求者?,她怎么会这么想她的朋友。
周知?意暗暗腹诽,也许是他现在牵着狗的姿态看上去太?像是在等爱人回家了,她才会鬼使神?差想到那句话。
江遇被?大发拽着走过来,他只看着周知?意说道,“我有?点事想和你说,正好碰到牵着狗要来村口接你的姜玉芝,我就让她先回去了,万一你们回来的迟了,天色黑下来,她一个人在外面也挺危险。”
大发甩了甩尾巴,危险什么,它难道是吃白饭的吗?啧啧,人类的心?思真的太?深了。
第38章 向日葵
姜佑青把自行车从货车后面的车斗里拿下来?,载着严淑芳先行一步驶进小巷子。
周知意接过绳子,她牵着狗和江遇并?排走着,“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明明收获了?一句道谢的齐廷铮看着两两一对的人们,却?莫名有种自己一败涂地的感觉。
太?精明了?,居然会追过来?在这边租房子!齐廷铮咬牙,上车后重重的带上车门,他自然很?快便想到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个道理,真是强劲的对手。
被齐廷铮暗暗当作最高警惕目标对象的江遇却?从未暴露过自己的心意,只恪守在朋友这条线上,小心翼翼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你知道夜大学招生的事吗?”江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周知意,“今年新宁市有十五所院校的夜大学统一组织招生考试,我看了?所有学校的招生简章,新宁纺织工学院有个服装工程专业,我向人打听过了?,就是学衣服打版的,你如果想继续学习的话,可以试着去考考看。”
周知意接过他递来?的那张纸,上面的文字正是纺织工学院的招生简章。
巷子里有人迎面做来?,见?到大发,尽管它?是被绳子牵着,但?仍害怕的不敢向前,周知意连忙扯了?下绳子,想让大发靠边走。
江遇伸手拽住绳子,帮着她一起把大发拉到墙边,“你要是想考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学习备考。”
趁着还算亮的天光,周知意快速浏览了?一遍纸上的文字,在现?代时她已经读了?四年大学了?,所以对考夜大学这事兴趣缺缺,倒是被江遇的话勾起几分好奇心,“你要考夜大?”
江遇点头?,“我想考电子大学的电气技术专业。”
“那很?好啊!”周知意鼓励道。
被那十年耽搁了?青葱年华的当下青年人们,夜大学是个很?好的机会,可以让他们补足错过的知识。
江遇有点不适应这种被人肯定的感觉,不好意思的说,“也不一定能考上,我已经很?多年不学习了?。”
“我对你莫名有种信任,就觉得你一定能考上的。”周知意把手里的招生简章还给江遇,“我就不考了?,南风服装店和纺织厂的事情就够我每天忙活的了?。”
“……也是。”江遇眼?睫垂下,掩住眼?中的失落。
周知意似乎什么都会,就连纺织厂都要她去教工人师傅们染色技艺,夜大学怕是也教不了?她什么。
江遇如此安慰着自己,回?到自己的住处,把屋子里的电灯打开,坐到桌前翻开买来?的那些复习资料,静下心来?认真看起来?。
而?他还要再努力些,才不至于?与她相距甚远。
可出乎江遇意料的是,没过几天,周知意居然又来?找他了?。
一周唯一的休息日,江遇也是呆在家里埋头?苦学,耳朵突然听到除了?雨声以外的其他声响。
他拿起门边墙角立着的一把黑色雨伞,撑开伞出了?屋子,走过不大的小院,声音更加清晰,果然是有人在敲门。
连绵细雨的天空阴蒙蒙,大白天看着都像是傍晚,昏昏沉沉的。
江遇拉开院门,惊讶的看着门外的人。
周知意撑着一把浅黄色的折叠雨伞,怀里还抱着一盆橙黄色的向日葵,一下子成为世间的一抹亮色。
“之前劳动节文艺汇演上沈谦拍的照片洗出来?了?,合照一人一张,这是你的那份。”周知意说着,用脸和肩膀把雨伞夹在自己的颈窝,把照片还有怀里的那盆向日葵花都塞给江遇,“这个花是我送你的考学礼物?,图个好兆头?。”
江遇想起过年时逛花街她和自己讲的,每种花都有自己的意头?,看着自己接过来?的那盆向日葵,很?快想到了?什么,猜测道,“夺魁?”
周知意笑起来?,重新握住伞柄撑起伞,“对,一举夺‘葵’嘛。”
“这种花生命力很?顽强的,耐热,保持土壤湿润,放在通风处就行。”周知意叮嘱着养花事宜,“你学习累了?可以看看花,正好放松一下眼?睛。”
等周知意走后,江遇关上门,回?到屋子里,把那盆向日葵放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细细密密的雨滴被微风送进来?些许,打在向日葵橙黄的花瓣和翠绿的叶子上,将色彩洗的更加明艳。
江遇的目光从花上移开,落到手里那张相片上。
相片上站了?一排十几个人,看着很?是热闹,周知意被朋友们簇拥着站在最中间,笑容是同?样的明媚动人。
江遇甚至没有多看一眼?相片上站在边角的自己。
骨节分明的手指只克制的摩挲了?一下。
周知意撑着伞穿过巷子,回?到自己的住处。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小院上空蒙着的油纸布上,周知意一进门就收起了?伞,拦住想要向外冲的一心小狗,“今天不能出去玩,外面还下着雨,路都变成泥水地了?,你出去玩一圈我还要给你洗澡。”
黑棕色的潦草小狗听到“洗澡”两字,立刻老实了?,蔫头?蔫尾的回?狗窝里和大发、两亿挤在一起。
姜玉芝把新染好色的扎染裙拧干水,双手捏着裙子抖了?抖,套上衣架挂到晾衣绳上,“这些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干,如果明天天气能放晴就好了?。”
周知意叹气,不抱任何希望,“难说,这都连着下三天的雨了?,新宁一旦进入雨季,下雨的时候少不了?。”
下雨天本来?就影响开门做生意,这种天气人们自然是非必要不出门,生意人中流传着一句话,“刮风减半、下雨全完”,说的就是下雨天对实体店经营的影响。
更何况周知意卖扎染裙,天气炎热干燥的时候还能当天染好色、晾干,然后打包好第二天出售,现?在遇上连绵的雨天,她前天做出来?的扎染裙到现?在都还没干透,一下子陷入出货困难的窘境。
在新宁长大的姜玉芝自然也是知道本地雨季之长,只是仍心有期待的望着头?顶那朦朦胧胧被雨滴打出形状的油纸布,“哪怕有一个晴天也好,先让这些裙子晾干。”
周知意沉吟思索片刻,快速走进屋里,半晌后,她拿着一本图画本出来?。
“现?在我们也不能再继续做更多的扎染裙了?,做了?也是晾不干。”周知意说着,翻开手里的图画本,将里面的几张设计图稿拿出来?,“我们不如再开发些新款式的衣服。”
周知意把这些一直未能实现?的设计稿递给姜玉芝,“这是我之前设计的一些衣服,我一直想要把它?们变成实物?。”
姜玉芝接过那几张纸,上面画的图画是真好看,但?是仔细看款式的话……
“为什么这件上衣要一边扯下来?、露出个肩膀?”姜玉芝疑惑,有些理解不能,“还有这个裙子,为什么有这么多带子?就像是、像是八爪鱼似的。”
周知意给她解释,“这叫不对称设计,露出一侧肩膀是特意设计的,肩膀柔美的身体线条与衣服产生一种碰撞,营造出更加丰富的视觉感受;这个裙子上的带子是做成波浪形的荷叶边,你不觉得有种浪漫主?义的美感吗?这个上衣我也是用了?同?样的元素来?设计的,但?搭配上偏硬朗的工装裤,来?削弱过度的荷叶边褶皱带来?的甜腻感……”
说起自己的设计作品,周知意不由得滔滔不绝起来?,眼?中仿佛带着某种光彩。
姜玉芝听不太?懂周知意说的话,也有些欣赏不来?纸上的那些图稿,但?她莫名的相信周知意。
就像是扎染裙,不也是她不曾见?过的衣服吗?却?获得了?很?多人的喜欢。
就这样,南风终于?要从“Remake”二次设计别人的衣服,转向生产制造完全自主?设计开发的服装款式。
周知意买了?可以做立体裁剪的人台,又买了?一台缝纫机,可以和姜玉芝一人一台机器做衣服。
因为东西越来?越多,见?姜佑青另一侧房子的租客退租,周知意就又把那间房子也租了?下来?,把所有做衣服的东西全都挪到了?那边,这样也省得近日开始长牙的一心和两亿乱吃乱咬东西。
人台上的衣服随着一天天时间的流逝,逐渐从几个布片显露出衣服的雏形;
南风服装店卖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斯威特衫和发财快乐衫,好不容易晾干了?的扎染裙一铺货,没一会儿便被采购一空;
灰棕色大狼狗被养回?原本健壮的体型,毛发油亮;
长大了?一圈的两只小狗的耳朵终于?立起来?了?;
书桌上的复习资料也被人翻过大半,合上时书页因翻折的压痕而?微微上翘;
二纺厂染织车间里悬挂的扎染布片越来?越多,“踏梅”、“云染”、“水波纹”、“日出绞”、“鱼鳞纹”……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一切好似都在随着时间在变好。
罗良白除外。
到了?郝运来?电器行下班的时间,罗良白一反常态的跟着准备回?北发村住处继续学习备考的江遇,甚至跟着他上了?公共汽车。
江遇奇怪的看了?一眼?简直像一心和两亿一样亦步亦趋跟着人走的罗良白,“你干嘛?”
罗良白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每个月的房租对你来?说是不是一笔不小的支出,需要人帮忙分摊吗?”
江遇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没甚兴趣,“不用,我那地方太?小了?,住不下两个人。”
“收留一下我吧,”罗良白双手合十,祈求道,“我想和你一起学习、共同?进步。”
江遇看着车窗外又阴沉下来?的天空,想的是周知意今天出门有带伞吗?
“朱泉那家伙在屋子里又是放歌又是看碟片的,再加上他睡觉还打呼噜,我真是学也学不进去、睡也睡不好……”
江遇心中已经有了?决定,等回?家后拿把伞去村口车站等一等好了?。
“眼?看就剩不到二十天就要招生考试了?,帮帮忙吧兄弟,不然我是真考不上了?……”
罗良白还在装可怜,江遇转回?头?看他,一针见?血的指出,“那你为什么不回?家住?”
“那就是一个更引人堕落的地方了?,”罗良白悠悠的叹了?口气,“我妈会时不时的送个吃的、洗个水果,我老窦会操心我怎么还不睡觉……”
谁懂啊,他都二十三岁了?,在家超过十点睡觉还会被父母催促。
江遇没经历过,见?罗良白好似真的为难,只能勉为其难的答应,“只让你住到招生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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