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宋曼南
见他动作娴熟地把剥好的整颗红薯肉放到?另一张干净的叶片上,抬手就递给了她。
不仅红薯肉没沾到?一点黑灰,就连那双瘦削修长的手都依然干净白皙。
这读书人干活这么利落吗?
叶惜儿一边啧啧称奇,一边不客气地接过红薯。
咬一口下去,绵密丝滑,红薯味很浓,带着一点甘甜,热热乎乎的,好像比她在学?校门?口买的还要好吃。
叶惜儿嗓子很疼,只能小口小口的吞咽,还好这个红薯不噎人。
好香,好糯!一个红薯下肚,胃里都暖和?起来了。
她吃完抬头的时候,发现?陆今安早已经吃完了,正?在把破陶罐里褐色的药汤倒进?竹筒里。
闻到?空气中散发着愈发浓郁的苦涩药味,叶惜儿有些后悔把红薯都给吃完了。
该留着一点喝完药后压压嘴里苦味的。
虽然不喜欢喝中药,但?她一点没挣扎地接过了装药的竹筒。
冬日的热气散得快,她抿了抿唇,一鼓作气喝完了这苦药汤子,却意外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酸苦。
她扬扬眉看?着陆今安。
“放了甘草。”
陆今安又给她灌了半竹筒的温水让她喝。
叶惜儿点点头,心里暗暗嘀咕,这人虽不如表面那样?随和?亲近了,且性子冷淡寡言了些,但?默默做的事还挺细致妥帖。
她这念头刚起,就听见他主动说话了,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显得幽冷通透。
“魏家那位公子带着人寻了你一夜,快把整个湖底给掀翻了。”
“咳....咳咳......”
叶惜儿闻言,震惊地险些没被水呛死。
她咳嗽得五脏六腑都跟着阵阵抽痛,嗓子如针扎般刺痛,苍白如纸的脸色都浮现?出?一层薄红。
叶惜儿有种自己的喉咙在咳出?血来的错觉。
她伸出?自己不忍直视的手捏住喉咙处,想缓解疼痛,然而无?济于事。
好一会儿,那口气好不容易慢慢缓下来了,太阳穴却突突地跳动。
叶惜儿睁大桃花眼,眨掉眼里泛出?的泪花,看?着稳坐如泰山的男子,满脸不可思议地问道:“那你为何...咳....不告诉他......”
“不告诉他你在这儿?”
陆今安抬眼看?她,薄唇轻轻弯了弯,眼里却笼罩着一层暗色。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她病态、却因咳嗽不止更显艳丽妖媚的脸上,唇瓣轻启,不紧不慢说出?了一句让叶惜儿恨不得立刻晕厥的话。
“你不是惜儿,你是谁?”
第039章 威胁
叶惜儿听出来了, 这不是问句,是带着把握的陈述句。
她眼睫一颤,想挪开两人对视的目光, 被她给生生忍住了。
可骤停一拍的心跳和嗡嗡作响的脑仁让她脸上的薄红褪去,再次恢复到病弱无血色的苍白。
她是谁?
她还能是谁?
她怕什么?她本就是叶惜儿。
还什么你不是惜儿, 怎么,只许柳媒婆生的叫叶惜儿?
她的名字还是她家老祖宗珍而重之, 斟之酌之才定下的呢!
在慌乱一瞬后,叶惜儿也反应过来了, 绝不能让这面?白心黑的芝麻馅儿汤圆给牵着鼻子走?。
“你是何意?我?不是叶惜儿我?是啥?”
她皱着眉斜他一眼, 语气似不满似疑惑, 态度骄横。
虽没有力气作妖了,但那股子气势可不能丢了。
许是她的反应太过自然,陆今安不禁有一丝怀疑他的判断是否有错。
但他很快就推翻了自我?怀疑,这两人的性子完全不同,行为上也有许多差异之处, 哪怕是同一张脸, 表情和语气都大相径庭。
导致即使是那张他看熟了的脸, 却有不同相貌和气质。
一个是含苞待放、羞怯的杜鹃,一个是张扬夺目、恣意绽放的牡丹。
这两者怎会一样?
惜儿是从不肯吃番薯的,她说无意间发现自己吃了番薯会起?红疹,皮肤发红发痒。
惜儿喝药从不惧苦,不愿意为了缓解汤药的苦涩味道就加甘草,说怕左了药性。
惜儿自小就没学过凫水, 更是没有碰过水域。
不会凫水, 怎会在从悬崖掉落致湖泊时,凭借一己之力游到岸边, 从而捡回一条性命?
种?种?缘由,让陆今安不得不猜测眼前女子身上发生了何种?怪诞之事。
身子还是那个身子,内里却已大不相同。
“你将惜儿如何了?”
陆今安漆黑双眸凝视着她,嘴角绷紧。
“什么叫我?把我?如何了?你没事吧?”
嘴上死不承认,心里却暗暗惊叹于?这人的敏锐和洞察力。
这才见过两三次面?,就能看出端倪。
就连生养原身的柳媒婆都没发现女儿有什么不对?劲的。
不过那又?怎样,她还不高兴呢,凭什么质问她把原身如何了?
说得好像是她做了什么一样。
她还不乐意莫名其妙穿到这封建古代呢!
“惜儿去了何处?”
陆今安见女子油盐不进,心下焦躁,语气不由冷冽起?来。
“陆今安,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去了哪儿?我?还能去哪儿?我?不就在你跟前坐着吗?”
叶惜儿被问烦了,大小姐脾气也出来了,她是犯人吗?
小脸冷了下来,眼神不耐地看着他:“念在你救了我?,我?不跟你计较。你赶紧出去告诉魏子骞我?在这儿。”
她身体还难受着呢,生着病还要在这里被审问。
“你就不怕我?将这一切告知魏子骞?告知叶家?”
男子乌黑眸子中隐含逼视,分毫不被对?方的火气和情绪所干扰,兀自说着自己认定的事。
叶惜儿有瞬间的失语,她知道这人极其聪慧,不容易打发,但她真没想到他会威胁她。
这人今日能开?口?摆到台面?上来,就不是在试探她,而是已经有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切实证据。
可她是魂穿,哪儿去找什么证据?
她知道她与原身的性格不同,行为习惯和做事风格也存在差异。
但她不想伪装自己,装一个人能装一辈子吗?这还不得累死她?
她就不是能吃苦受累的人。
再说了,她来的时候都嫁人了,脱离了熟悉原身的叶家,在对?她一无所知的魏家,她还有必要伪装和隐藏吗?
哪怕叶家人发现她有什么不同之处时,那女子嫁人之后有所改变不是正常的吗?
谁知道这半路出来的什么青梅竹马三两下就拆穿了她。
尽管她一直在否认,但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事根本没被她糊弄过去。
叶惜儿心里是真的有些恼了,她刚遭了这么大的罪,没人安慰她,照顾她就算了。
身体备受折磨,现在心灵上也被折磨。
拖着病弱的身体还要强撑着意志力在这跟这疯子打心理战。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
“你告诉他们什么?说我?不是叶惜儿?证据呢?没有证据别人只会认为你在疯言疯语。”
叶惜儿毫不畏惧地回视他逼视的目光,语带讽意。
她也不想在这跟他拉扯了,要不是她身体发虚发软站不起?来,她能立即甩身走?人。
在陆今安出声前,她拿回主动权,继续咄咄逼人道:“陆今安,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
“并不是没嫁给你,我?就不是叶惜儿了。也并不是嫁给你了,我?才能是曾经的叶惜儿。”
“是,我?是变了。可这一切在你不能娶我?回去的时候就与你毫不相干了。”
“是你当时的无能为力,导致我?们多年的情谊烟消云散。”
“既然曾经未救我?于?水火之中,现在就别做出一副还关心我?的模样,甚至打着这旗帜来伤害我?!”
“我?早已不是当初还奢望嫁给你的叶惜儿了,请你也认清这个事实。”
“以后大路朝前,互不打扰,各自珍重!”
说完这段疾风骤雨的话,叶惜儿着实累得不轻。
她想这剂猛药应该会起?点?效果,能让他别再抓着自己不放了。
果然,这席话真管用。
不知道哪句话刺中了陆今安的哪根神经,刚才还如包公断案般紧追不放的人,现下的脸色白得估计跟她此刻这幅死样子也差不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