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升官路 第116章

作者:参果宝 标签: 平步青云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三人都郑重地签下了?名字,按上?了?手印,同时将契约谨慎地收到了?自己的?怀里,这个契约最后还要带到他?们部族,让他?们的?可汗确认了?,才能生效。

  但是这份契约价值万金,他?们都认为,他?们的?可汗没有任何道?理不同意。

  石飞羽一直将三人送出了?鸿胪寺的?大门,看着?他?们上?了?马离开,才立马回头向秦修文禀告。

  秦修文看着?这三份契约,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般的?情绪外泄,在秦修文身上?实在很?少见,足以可见今天他?是有多么高兴。

第175章

  那些蒙古使者前脚刚走,申时?行得到?了消息后?,直接按耐不?住了,就算是个奉行中庸之道的首辅大人,此刻也是满头冒汗,不?顾余有丁等人说的容后?再议,直接起身从文渊阁往鸿胪寺的方向快步走去。

  文渊阁和鸿胪寺看着相隔不远,但是真?的走过去,还是要走一段路的,好在?秦修文是个工作狂人,尽管已经到?了下衙时?间?了,依旧在?自己书房内办公,倒是让申时行逮了个正着。

  申时行是一刻也等不了了,秦修文搞出来的事情太大了,而且事先?都没有和他们详述,现在冷不丁听到这么一个消息,申时?行当时?都愣住了。

  已经许多年没有什么事情让申时?行过分?吃惊了,但是秦修文这个人却是一次又一次地做下让他都出乎意料的事情。

  首辅大人亲自跑到?鸿胪寺来,这应当也算是一个大新闻了,不?过此刻早就已经过了下衙时?间?了,所以鸿胪寺内只剩下几个值守的人员了了。

  守在?秦修文办公处门口的杂役等的有些百无聊赖,趁着四?下无人时?,忍不?住倚靠在?廊檐下的柱子上,左右脚交替着站立歇息一会儿。

  这位秦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做事太过认真?了一些。

  这个杂役名唤高奇,做事还算小心谨慎,从秦修文初入户部的时?候就跟在?秦修文身边,等秦修文成了鸿胪寺卿,高奇也跟着过来伺候,地位算是水涨船高了,再加上秦修文一向出手大方,也不?苛责下人,高奇很?是愿意在?秦修文身边鞍前马后?、端茶倒水地伺候。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秦大人容易废寝忘食,搞得他有时?候也不?得按时?回家,一开始家里的婆娘还和他闹了几次,以为他是出去喝花酒有相好了才屡屡回去迟了,根本不?相信一个当官的还能做事做的如此尽职尽责,一直到?知道了高奇伺候的人就是京城中屡屡传闻的那位秦大人,他婆娘才算放过他。

  大人虽然是独自在?办公,但是若是处理公务的过程中渴了累了,或者是需要有人跑腿的时?候,身边不?能没个人不?是?

  好在?每每高奇被迫留下来,大人都会另外发放“加班费”,让高奇没有什么有怨言的地方。

  就是长时?间?站着,难免腿酸脚底板疼。

  高奇正在?心中盘算着今年一共能拿到?多少月例,每个月有多少结余,等到?年底的时?候到?底是拖人买下几亩良田好,还是听他娘子的,和邻居一起搞个吃食摊子,到?集市上去摆摊好。

  买田地稳妥但是每个月的租子出息不?算多,摆摊虽然风险大一点,但是如今到?京城的人多了许多,高奇不?清楚到?底多了多少,但是现在?走到?哪里都是人头攒动?的,高奇生活在?京城这么多年,自然是能看?的到?、感觉的出来的,许多现在?摆摊的人家听说都赚了不?老少。

  不?过他们家没做过生意,难免胆怯。

  他在?官府里做着杂役,虽然是下九流的活计,但是消息灵通啊,还有幸跟在?秦大人身边伺候,这说出去,人家都要高看?他两眼?。

  若不?然,找个机会请教一下大人,也不?知道日理万机的秦大人,肯不?肯指点他两句。

  高奇正想的入神,猛然间?看?到?对面走来一个人,气势不?凡,脸上威严莫测,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高奇没见过申时?行,但是不?妨碍高奇认得申时?行身上一品大员的官服,吓得连忙跪了下去:“拜见大人,是来见秦大人的话,小的这就给您……”

  “通传”两字还没说出口,申时?行已经如同一阵风似的掠过高奇身边,根本半分?停留都没有,直接推门而入。

  高奇急了,连忙站起身来,想要阻止,虽然对方品级很?高,应该是朝堂中最?有权势的人,但是他如今跟着的主子是秦大人,若是连大门都没有看?好,以后?还有何?立足之地?

  秦修文的办公之所,推门而入第一间?是个会客室,绕过山水屏风才是他里面的书房,秦修文一般在?里面办公,听得外面的动?静,秦修文才停下笔墨,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一看?到?是申时?行,秦修文连忙喝退了高奇:“高奇,还不?快让首辅大人进来!上两盏好茶过来,就要上个月刚得的西湖龙井。”

  申时?行爱品茗焚香,闲暇时?候是个很?风雅的人,他喝茶尤其爱龙井,毕竟他自己本身就是江南人士,自然更喝的惯江南的茶叶。

  但是现在?,申时?行没有功夫去管喝什么茶,高奇退下后?,申时?行直接坐到?了主位上,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出了强忍着的怒意:“秦修文,你当初是如何?答应本官的?我有没有说过,你的邦交之策,只要影响不?大的,本官都会给到?支持,你要和东瀛人叫板、要弄什么演武,我是不?是都同意了?如今你却背着我,和蒙古人达成这样的协议,你到?底居心何?在??!”

  申时?行直接一掌拍在?了身边的案几上,案几是红花梨木做的,十分?结实耐用,但是这一掌下去,整个案几也略微摇晃了几下,显然申时?行是用了大力气的,根据力的相互作用,申时?行的手掌估计此刻也不?好受。

  秦修文今日心情颇好,并没有被申时?行的怒意影响到?,而是自己捡了一个座位泰然坐下。

  申时?行目光一沉,嘴角崩成一条直线,对方不?仅仅没有惊慌失措,居然还有脸坐下来!

  “秦修文,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没经过内阁的同意,就敢和蒙古人签订这样的条约,修建什么牧场和帮他们种粮食也就算了,你居然敢说出以后?他们可以在?马市上换取盐铁,这意味着什么你清楚么?”

  申时?行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中甚至有着他都不?知道的痛心疾首:“这是资敌啊!大明对蒙古一向严防死守到?如今还屡屡被蒙古人占掉许多便宜,若是大量铁器流入蒙古,不?用本官说你也知道,到?时?候蒙古族兵强马壮,大明可否抵挡得住?若是大明万里江山因你之过而生灵涂炭,你就算万死,都难辞其咎!”

  申时?行奉行中庸之道,喜怒不?形于色,可是今日,他却全?部破功了。

  他这个大明首辅是做的平凡,不?说前面厉害如张居正,就是再往前数,严嵩、徐阶、高拱几位,哪位不?比他更能名留青史?哪位不?比他行事作风更有个性??

  申时?行内心也没有想和这些人比较过,他只是想安安稳稳地将大明这艘船给开下去而已。

  这是一艘几十万吨重的巨轮,在?这艘大船上,有数不?清的万万百姓,有一众朝廷官员,有大明两百年的传承,他左支右绌,各处小心翼翼地缝补,就怕哪里出了大纰漏,让大船彻底沉了。

  尽管只是缝缝补补,申时?行也是殚精竭虑,用尽了心神。

  又要平衡朝堂和帝王的矛盾,又要让底下的官吏能够顺当地管理好地方,还要搞好左邻右舍之间?的关系,哪一个点疏漏了,都是万劫不?复的结果。

  想要做这个庞大帝国的掌舵人,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现在?,这个曾经被他寄予过厚望的年轻人,给了他措手不?及的一击!

  就在?这时?,茶来了。

  秦修文亲自奉了一杯茶给申时?行,赔罪道:“首辅大人,请恕下官的先?斩后?奏之罪,但是下官之所以这样做,绝对不?是为了资敌。”

  看?着秦修文信誓旦旦的样子,申时?行冷“哼”了一声,但是却没有接那杯茶,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秦修文一言不?发:看?你怎么编下去!

  秦修文笑了一下,将茶盏放在?了申时?行的手旁,然后?才行了一礼,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首辅大人,您有没有想过,到?底要如何?才能让蒙古真?正臣服,一劳永逸?”

  秦修文这话问出来后?,申时?行忍不?住皱紧眉头:“秦修文,这世上不?是就你一个聪明人。”

  申时?行这话说的十分?不?客气,但是却也是事实。

  大明建国多久,就和蒙古闹了多久,整整两百年了,打也打了,赏也赏了,拉拢也拉拢了,就是弄不?好。

  难不?成,就你秦修文两百年来,开天辟地第一人,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申时?行甚至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深刻思考过这个问题,而他得出的结论?是,蒙古的问题没法根本上解决,要解决可能得要改朝换代了。

  这些想法当然不?能宣诸于口,只能自己心里琢磨。

  所以秦修文的话,申时?行根本不?相信。

  你秦修文再厉害,也不?可能比张居正更厉害吧?他活着的时?候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你一个才入官场几年的后?生就能解决?

  秦修文并没有因为申时?行的话而生气,相反,他终于从申时?行身上看?到?了一个大明首辅应有的忧国忧民之心。

  这个朝堂,并非无可救药的。

  “首辅大人,下官知道这话说了您不?爱听,但是您有没有想过,大明一向想要以武力征服蒙古的想法是不?切实际的。”

  “所以你就准备养肥蒙古人,让敌人生活地更好?这就是你的解决办法?”

  申时?行匪夷所思的看?着秦修文,简直不?理解他的脑回路。

  武力征服不?了,那就最?多像现在?这样冷着他们,管控他们,怎么能资助他们呢?

  “大人,蒙古人是游牧民族,他们一生在?草原上流浪,哪里水草丰茂,就在?哪里安营扎寨,等到?这块土地上的牧草没了,那就继续迁徙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对他们来讲,大漠地域辽阔,四?海为家已经成了习惯。也就是因为他们这样的特性?,所以他们部族里的男子个个以马背为家,艰苦的环境磨练了个人的体魄,骑射对他们来讲更是如同吃饭喝水一样,是本能而已。”

  秦修文没有反驳申时?行的话,而是开始娓娓道来,申时?行听到?这里眉头依旧没有展开,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秦修文说的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对蒙古族的认识,他又哪里不?知道了。

  “可以说,蒙古人艰苦的环境,造就了蒙古骑兵团的勇猛,下官敢说,就是将咱们中原人扔到?这个环境里,也是一样的,这就是物竞天择,没有办法的事情。”

  申时?行听到?“物竞天择”的时?候,心下一动?,他隐隐好像知道秦修文要表达的是什么了。

  等到?两人长谈完之后?,申时?行恍恍惚惚地没让上马车,马车夫和常随就这样担忧地跟在?申时?行后?面,看?着走路有些发飘的自家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向从容淡定的申首辅,怎么今日跟丢了魂似的。

  他们不?知道,秦修文的话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申时?行的脑海中。

  “为什么中原百姓向来臣服乖顺,那是因为中原百姓依靠土地种植生存,土地固定了他们的生存环境,也让他们有了立足的根本,同时?有了安土重迁的想法;若是有一天,蒙古人也开始固定下来了,是不?是动?乱对于他们的百姓来讲,也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了?”

  “百姓的要求都是很?低的,只要有衣穿,有饭吃,谁想要打仗了?若是蒙古百姓也能做到?如此,就是蒙古上层非要打仗,下层百姓如何?去想?”

  “纸币不?仅仅能让蒙古人交换到?盐铁,同时?也让蒙古人为我们大明饲养更多的牛羊马匹,他们收着我们大明的纸钞,又用纸钞在?马市换必需品,慢慢的,大明纸钞将会融入到?蒙古各部去,倘若有一天,蒙古人都习惯了用大明的纸钞,蒙古人的经济命脉就会被大明所掌控。”

  “两族之间?必须加深融合,蒙古没有自己根深蒂固的文化,大明的文化是优于蒙古文化的,用文化作为武器来教化他们,侵蚀他们的思想,利用大明如今先?进的印刷技术,悄无声息地贩卖各种倾向大明的话本报刊书籍,他们为了更好的和大明沟通做买卖,自然要学习汉字,这样一来,就可以从上而下进行思想的掌控,只需三十年,新的一代蒙古人长成之后?,他们绝对会以成为大明人为荣!”

  “若是蒙古人,变成了披着蒙古皮的大明人,彻底的臣服,不?过是时?间?问题,一代人不?行那就两代人,百年时?间?,足以改换天地,大明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就可达到?目的!”

  秦修文的每一个字句,他都能听得懂,可是放在?一起,勾勒出的一个跨越百年的宏观布局,纵使在?朝堂中沉浮数十载,狡猾多智如申时?行,此刻也失神了。

第176章

  申时行回到主院的时候,吴氏吓了一跳,只见他双目有些发怔,口中也是念念有词,吴氏以为对方是喝了酒了,上前准备搀扶,却?被申时行伸手?挥退,自己一个人背着手往祠堂的方向走去。

  吴氏有些不满地收回手?,询问底下随从怎么回事,那随从自己也不清楚,只道是和鸿胪寺的秦大人谈了一会儿公事,出来后就如此了。

  确认了申时行没有饮酒,只是找人谈了事情,她也就将心?落回了肚子里?,看?申时行这副样子,今晚是不准备回来睡觉了,直接叫人锁了院门,洗漱一下准备回卧房休息了。

  随从看?着院门被“碰”地一声关上后,当家主母连劝都没劝一声,也没管大人今夜有没有吃过晚饭,当真是……

  随从知?道今夜是休息无?望了,只能无?奈跟着自家老爷的步伐,往申家祠堂方向走去。

  吴氏自从申兰若被申时行放跑之后,心?里?就怨怼上了申时行。

  她前头几个儿女长大成人后,婚事都很顺,儿子们不管是科举进士,还是入朝为官,都很妥帖,没有让她再?操一份心?的。

  就这个小女儿,从小身体不好,又当作男儿般养大,成人了后吴氏又要想办法把?她的左性扳回来,可是说花费了最多的心?思在这个女儿身上。

  眼看?着女儿越长大越懂事,她也开始给女儿寻摸亲事了,结果倒好,突然说要去学医,然后就跟着李时珍跑了!哪怕对方是名医圣手?,吴氏也无?法接受。

  她更加无?法接受的是申时行居然在没有和她商量过的情况下,就同意了这般如同玩笑般的请求。

  而今申兰若已经外出学医小半年了,这小半年来,申兰若每个月都有寄家书?回来,家书?中详细描写了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以及她如何学医辩药,又如何跟着师父一起进出深山老林寻找药材,帮忙校对《本草纲目》,甚至于还有跟着师兄们一起行医,将一些疑难杂症也写了出来,当时自己的思考,师父、师兄们的论证,最后开方子、针灸,是否痊愈等?都一一道来。

  申兰若并没有报喜不报忧,她的家书?就和一页页流水账似的,近乎是平铺直叙她所?经历的一切,每每派人送回申府,都不能算是一封家书?,而是厚厚的一个包裹。

  这个包裹一旦到了申府,每次都是要先送到当家主母的手?上,吴氏一开始赌气,不想看?,对申兰若先斩后奏的行为实在是气不过。但是看?着放在桌上的厚厚一叠家书?,吴氏最后还是忍不住看?了。

  看?了之后,吴氏就收不回自己的眼睛了,一直从早上看?到了晚上,那天?就连午膳都是匆匆吃了几口就让人收拾了下去,晚膳更是破天?荒的没有为全家人去准备,只推说自己身子不爽利,让仆妇们给申时行父子准备了,自己继续窝在主院看?申兰若的家书?。

  吴氏一开始是痛心?疾首的,她看?到了申兰若一路上的不容易,通过她的文字描述,知?道了外头老百姓的艰难困苦,看?到申兰若旅途上因为马车坏了又偏逢大雨,被淋了个落汤鸡,只能冒着大雨和师兄施勤一起帮忙推陷在泥地?里?的马车,吴氏忍不住抹着眼泪骂了一声“该!”

  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做,非要跑出去学什么医,现?在吃尽苦头了吧?但是又在心?底暗骂李时珍和施勤两个大男人,居然好意思让个小姑娘家家做这种事,又是心?疼又是好气又是埋怨。

  可是随着申兰若继续铺陈开来的文字,吴氏也看?入了神,仿佛她和申兰若一起,经历了旅途中的种种困难,看?到了许多困于后宅中从来不曾了解过的事情,尤其是看?到申兰若师徒救了一个被逼跳河的女子时,又是连连哀叹女子之多艰。

  直到看?到最后一个字,申兰若终于顺利抵达了湖广黄州府,在李时珍所?开办的“东壁堂”正式落脚了。

  等?看?完之后,吴氏整个人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怅然若失,虽然已经有了女儿如今住所?的通信地?址,吴氏憋着一股气,还是没有给过回信。

  然而,自她收了第一封信之后,吴氏的生活中每天?都有了一丝新的期盼,一直到吴氏收到了第二封信,这回她得了信就拿到自己卧房里?看?了起来,一看?就是一整日,等?看?完之后已经到了掌灯的时候,看?着满室的名贵古董字画、高床软枕,帐幔生香,吴氏生平第一次产生了一种意趣寥寥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