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升官路 第94章

作者:参果宝 标签: 平步青云 科举 朝堂之上 穿越重生

  申时?行第一反应是申兰若遇到?了骗子?,什么?李圣手,京城里的名医、太医哪一个是他申时?行不认识的?没听过哪个姓李的,除非是那个……

  等等,女儿说的不会是那人吧?

  见申时?行惊愕的看过来,申兰若不知道为何?心中的憋闷感?总算松了一些,露出了一抹微笑:“是李时?珍,李圣手。”

  申时?行原本是坐着的,闻言立即站了起来,走到?申兰若面前追问:“你确定是李时?珍,那位做过太医院院判的李时?珍?”

  见申兰若点头,申时?行兀自还有些怀疑:“你怎么?会认识李圣手?”

  申兰若将那次街上?李时?珍被偷走医书,自己帮忙拦截的事情说了出来,只是隐掉了秦修文在其中的作用。

  其实这个事情说起来,也?真的是巧合。

  那次李时?珍匆匆走了之后,申兰若和秦修文聊了一通,心中有所收获,拜别之后就?回了申府,那几日一直思索的是秦修文的话,并没有怎么?出门。

  过了几日,申兰若出门的时?候,竟就?是那么?巧,再次遇到?了李时?珍,李时?珍将申兰若请回自己在京中的宅院中,上?次匆忙间将人撂在那里了,原本想好了留个名帖给她,等过几日在帮她看看手臂恢复的如何?了,结果等他回来一看,却早就?散了席面,人影都?没有一个。

  好在这回又遇到?了,李时?珍就?帮着申兰若好好把了把脉,又调整了药方,再次说了注意?事项,这才放心。

  毕竟还是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丫头,脱臼了胳膊装回去是不难,但是后续调理一定要当心,李时?珍是上?了年纪的医者,更加知道若是年轻的时?候不当心好,等到?以后一到?阴雨天可能胳膊关节处就?会酸痛难忍,再加上?像申兰若这样的贵族女子?本身活动少?,身体血脉容易不畅,更要注意?平日的调养。

  李时?珍是医者仁心,更是对这个见义勇为的姑娘颇有好感?,所以再次有缘碰到?,自然要好好履行自己之前的想法,给申兰若复诊。

  在复诊之时?,施勤恰巧回来,抱怨外面的药房乱抓药,将女贞子?和鸦胆子?居然抓错了,幸亏他眼睛尖看出来了,否则就?要误了大事了。

  申兰若当时?听了也?是大吃一惊:“这两者女贞子?两侧有明显的棱线,子?叶类白色,而鸦胆子?短梗且基部有果梗痕,表面皱缩,照理仔细一点不该抓错啊?况且鸦胆子?有小毒,只有几味药方里用得,用在别的药方里恐怕会酿成大错吧?”

  申兰若是真的听得心惊,很多老百姓都?是自己去抓药,哪里懂得那么?多,甚至连字都?不认识,直接给药房的伙计方子?,让他们抓药,若是药房的伙计都?不经心,那会害了多少?人?

  不是每个人都?和施勤一般会医,这药若是让别人抓了去,岂不是病上?加病,一命呜呼都?可能?

  施勤听完却是很惊讶申兰若居然知道女贞子?和鸦胆子?的区别,忍不住问申兰若师从何?处?

  申兰若笑了,她哪里有什么?师傅,不过是平日里读书够杂,医书也?读了许多而已:“都?是从《千金要方》,《伤寒杂病论》以及《黄帝内经》上?看的,所以知道一些皮毛,在您和李大夫面前班门弄斧了,还望见谅。”

  申兰若自从被禁止再碰科考书籍,用吴氏的话来讲,以免被移了性情后,就?开始看一些杂书,但是在这个年头,能够符合一个闺阁女子?所读之书实在是不多,那些劝导女子?贞静贤淑的书,申兰若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而一些话本之流,在未出闺阁的女子?那边算是禁书,只有一些医书、山水游记或者是佛家道家经典是可以读的。

  申兰若幸运的是,申时?行是个爱书之人,所以很多人为了投其所好,经常会赠书给申时?行,再加上?他自己就?酷爱购置书籍,申府里有一处阁楼是专门存放各种书籍的,虽然对申兰若开放的地方有限,但是她还是在其中汲取到?了不少?知识,其中几本医书,申兰若觉得十分有用,经常翻阅,她记忆力极好,翻阅多了,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李时?珍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趣,还特意?从这几本医书里问了一些方子?考申兰若,没想到?申兰若俱都?回答的头头是道,更加难能可贵的是,申兰若心细如发,凡是她记忆过的药材,带她去辨认,她也?能从各种细节处佐证出来。

  申兰若的细致,是李时?珍教了这么?多男徒弟中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再加上?她谈吐文雅,不仅仅在医书方面,其他方面也?是信手拈来,可以和人侃侃而谈,而且言之有物,显然是个饱读诗书的女子?,从小受到?过极好的教育。

  李时?珍早就?过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年纪,当即就?有了收个关门小徒弟的想法,他如今正在对《本草纲目》做最后的整理,但是年纪越大,就?算保养得宜,也?经常有了力有不逮之感?,这套医术书集结了自己的毕生心血,但是自己门下其他徒弟做这事,他又极不放心。

  一来,名医圣手虽然受人追捧,但是那得是到?了一定年纪累积了许多口碑的医者,普通大夫的地位并不高?,许多只是乡间铃医,本身文化?水平和医术就?不怎么?样,而文化?水平高?的人都?去读书科举了,谁会去当医者?就?连李时?珍自己,早年的时?候都?考过秀才,后来难以存进后,才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医之一道上?,所以李时?珍收下的徒弟中,并没有学识特别好的人才;二来,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是汇聚他一生心血的作品,里面手绘了各种药材,并且对每一种药材都?加以标注,这里面需要的人才又要善绘又要心细,之前都?是李时?珍亲自整理,但是如今要将所有书册全部整理归纳,又是一个大工程。

  而恰巧,申兰若十分善于绘画,尤其是工笔画的技艺,十分高?超,听说也?是从小师从名师,从不间断的训练,再加上?本身的天赋,才会有此成果。

  而如今,竟然被李时?珍发现了申兰若这块好苗子?,李时?珍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询问是否可以做他关门弟子?。

  李时?珍知道,像申兰若这样女子?,必然出身不俗,这世?间本身就?对女子?诸多束缚,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要跟着他行医,恐怕家中人不会同意?。但是他还是厚颜询问了一下,毕竟问一问,又不妨碍什么?,万一成了呢?

  有枣没枣,先?打两杆子?再说,这是李时?珍的人生智慧,到?了他这个年纪,很多时?候做事只是不想给自己留太多遗憾罢了。

  而申兰若,则是被李时?珍的问话给问呆楞住了,因为虽然她对医书感?兴趣,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成为一个医者。

  申兰若请求李时?珍让自己想一想,李时?珍自然满口同意?,但是只能在京城中再等她七日,上?次施勤救的那个病患已经大好了,他们师徒二人已经在京城耽搁了太长时?间,他们必须得抓紧时?间回湖广黄州府老家去了,在那边李时?珍还有自己的“东壁堂”要打理。

  既然要收徒,自然也?要表达诚意?,李时?珍将自己的身份、想要收徒的目的和能教会申兰若什么?,原原本本都?说了,申兰若这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位老者,竟然是传说中的李圣手!

  难怪医术如此高?超,难怪会想要收自己为徒,本来心里还有的一点疑惑,申兰若都?解开了。

  申兰若其实也?一直思考过,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医术她是感?兴趣的,否则也?不会看那么?多医书,闲暇的时?候还会去捣鼓一些美容养生的方子?,但是成为一个医者?她实在没有想过。

  然而,她又应该去做什么??

  那日和秦修文谈过之后,申兰若有认真的思考过,如何?做才能被她父亲承认,考科举,世?俗不允许,教书育人她倒是想,但是谁会拜她为师?做谋士,她耳目闭塞,不像二哥一样可以出门交际,就?算才思敏捷,但是没有自己的信息渠道,依旧不能展现出一二分的实力。

  李时?珍给了她一个新的选择,成为一名医者。

  申兰若回去之后,深思熟虑了许久,竟是发现,这是一条无比适合她的路,她有兴趣,有天赋,而这个世?上?谁不需要医者?生老病死,无人可躲,那么?下一个医学圣手,为何?不可以是她申兰若?

  能被李时?珍看中,能师从李时?珍,若是想学医,这几乎是最好的求教对象了。

  而只有积蓄到?了力量,才能在需要的时?候奋力一搏!她如今无可倚仗,而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她一定要牢牢抓住!

  申兰若是一个做事不拖泥带水的人,下定了决心后,她就?要去做这个事情。

  听完申兰若说了前因后果之后,原本只以为是女儿的突发奇想,现在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申首辅大人,再一次被为难住了,若是旁的女子?,申时?行肯定马上?就?喝止了,女孩儿家家要去学医,成何?体统?

  但是,这个是自己的小女儿申兰若,从小和她的哥哥们一起读书进学,可以说,在这个小女儿身上?,申时?行花费的心力要比大女儿多得多,甚至因为小女儿小时?候聪明灵慧,读书学字一教就?会,比之两个哥哥都?有读书天分,让申时?行好多次都?心底暗叹,可惜不是个男儿身。

  本身就?是个幺女,长得好又聪明,自小带在身边培养,申时?行虽然看重儿子?,但是若论感?情,其实和这个小女儿最深。

  他是完全相信李时?珍能看中申兰若这件事的,只是要学本事,要吃苦,更重要的是,要出远门!

  若是普通医者,也?就?算了,大不了将人留在京城,实在不行上?门来教,但是李时?珍这种人,连皇帝都?很难请的动的,如何?可能为了申兰若留下来?而申兰若要跟着去湖广?

  “不行,我不同意?!”申时?行心中掂量过后,摇了摇头,否决了申兰若的想法。

  申兰若的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

第139章

  申兰若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了一口气,才平稳住语气缓缓道:“父亲为何不问问我,为何要去学医?”

  既然亲情打动不了,那就上手段。

  申时行没想到已经被自己否定了,女儿还要有如此一问?。

  在家中,申时行对子女们说一不二,无人可以质疑他,他既然刚刚已经说过了不同意?,申兰若竟然还要争辩几句,那就听听好了。

  申时行看着倔强地站在原地的申兰若,冷哼了一声:“我洗耳恭听。”

  “父亲,敢问?您觉得这世间?最缺什么人?”

  这问?题让申时行有些好气又好笑,不过他一向面容肃穆,倒也让申兰若看不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只见申时行在双耳冰裂纹的香炉上放置了一片云母片,又在云母片上放了一枚香丸,盖上香炉盖,不多?时,幽幽檀香发散出?来,申时行闻着檀香味,感觉精神都放松了一些。

  “难道,这世间?,就缺你一个女医者?”头疼,唯焚香可以缓解。

  申兰若隐在袖中的手握了握拳,然后?坚定道:“没错,父亲,这世间?就最缺我这样一个女医者。”

  听见父亲冷嗤,申兰若继续道:“世间?男医许多?,就连太医院里的医者也都是男医,京城里数得上号的医者,也全部都是男性,兰若就想问?一句,难道治病救人的时候,就不讲男女大防了?若是如此,我无话可说。但?问?题是,治病救人的时候,很多?人依旧秉持着礼法?礼教,有多?少女子生产犹如在鬼门关走过,有多?少女子因为得不到有效的救治而死?难道这世上只有男人会生病,就没有女人会生病了吗?只要这世上有女子,就需要我这样的女医者,父亲您说,缺不缺女儿一个?”

  申时行听到这里的时候,其实是有些触动的。

  申时行的舅舅徐尚珍原本有一妻子,就是因为难产又碍于礼法?,不能让大夫进产房,最后?得不到救治而死。

  徐尚珍和妻子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妻子死后?徐尚珍没有纳妾续弦的想法?,后?来年过三十依旧没有子嗣,申时行的祖父就将申时行过继给了徐尚珍,那时候申时行叫作徐时行。

  申时行被过继出?去的时候已经六岁了,那时候的申时行非常痛苦,对?于母亲王氏的依恋,对?于原本申家的不舍,要融入新?的环境的艰难,都压在了申时行身上,王氏每次来看望申时行,都是泪满衣襟,难有笑颜,等到王氏三十一岁的时候就因为忧思成疾而去世了,当时十三岁的申时行哭的不能自已。

  后?来还是因为他中了状元了,申家要求他认祖归宗,才将他的姓又改了回来,可惜王氏那时候已经去世许多?年了,再也看不到他回申家的那一天了。

  这些年来,这桩事是申时行的一块心病,不能碰不能说,母亲王氏的死是申时行一辈子的遗憾,哪怕时光冲淡了一些悲伤,可是每每想起,依旧让人潸然泪下。

  小时候的申时行一直在想,为什么徐家舅母就不能活下来呢?若是她能好好地将孩子生下来,他就不用被过继,他和母亲王氏也就不用被迫分开?了。

  然而,这些已成往事,再怎么追忆,也无法?时光倒流,重来一世。

  见父亲好像陷入了沉思,没有再言语,申兰若再接再厉:“父亲,就算您看不起普通妇人,那么后?宫中的太后?、皇后?、郑贵妃、王恭妃她们,难道就没有头疼脑热的时候了?就没有身体不适的时候了?尤其是太后?,皇上仁孝,很多?时候都是听太后?的,只是如今太后?身体欠奉不想管事了而已,和您透一句,这次李圣手入京,就是为了太后?调理身体的。”

  “难道父亲认为,女儿只有嫁人一条路可以光宗耀祖,就不能走其他路,保我们申家再延续数十年荣华吗?若是父亲心疼女儿要出?远门学本事,那大可不必心疼,出?嫁之后?也不能隔三差五地回娘家,和出?远门无甚差别,伺候公婆、照顾子女,整治后?院,没有一件不是吃苦的活。看看娘亲就知?道了,一颗心都奉献给了申家,对?娘家有多?少照拂?就是联姻,对?方听不听我们申家的都难说,更何况遇到心狠的,可能还要挟女儿来向您讨要求,这些事在京城中也不是没有……”

  “啪”地一声,申时行重重地拍了一下书案,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申兰若,脸上的表情?不再是如往常一般的肃穆平静,显而易见的烦躁袭上申时行心头:“孽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申时行嫁女儿,就是为了卖女求荣?就是为了要靠你,来保我们申家的富贵?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温良恭俭让,你都学到哪里去了?”

  申时行实在是为了女儿话中的意?思感到心惊,怪不得她闹着不想成亲,原来是这么想他的,申时行觉得自己早就练成的一颗金刚不坏之心都出?现?了裂纹!

  申兰若也被吓到了,连忙跪了下来,眼中要掉不掉的泪水,还是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了下来,很快鼻头和眼眶就红成了一片。

  申时行看不过眼,撇过头去,心中却想到——看着已经成人了,想法?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异想天开?,又固执难缠,一哭就满脸通红,眼泪水好像不要钱一样的掉,吴氏还说她最像自己,到底是哪里像了?!

  申兰若膝行几步,跪到了申时行面前?,抽咽着道:“女儿不想惹爹爹生气的,可是女儿也不想成亲嫁人,女儿想为自己活一次,也想让父亲看看,申家不仅仅有男儿能干,女儿也巾帼不让须眉!我不是碌碌白丁之女,我是申时行的女儿,我有凌云志,从来不愿居人下,就是做医者,我也要做到最好!请爹爹相信女儿一次,女儿发誓,以后?一定会回报给爹爹,不会让爹爹失望,求爹爹成全!”

  我是申时行的女儿,我有凌云志,不愿居人下!

  申时行看着眼前?哭的不能自已的小女儿,总算明白了些她为何如此执着的原因,原来她心里一直以来的结,就是想在自己面前?证明自己。

  申时行这样一个人,可以在朝堂上洞察人心,可以揣摩上意?,可以两边劝,两边倒地和稀泥,就知?道他绝对?是一个情?商很高的人。

  一个情?商很高的人,不会不理解自己身边家人的真?实意?图,除非是不想理解,不想思考,否则就申兰若这般没有藏着掖着的表达,申时行马上就能将一切串联起来,看清楚申兰若的真?实意?图。

  这是申兰若第一次真?正地在自己的父亲面前?吐露心声,她不再叫申时行为冷冰冰的“父亲”,而是像小时候一样,亲昵地称呼他为“爹爹”,那个时候的申兰若,可以拔她爹爹的胡须而只得到一声轻斥;可以坐在她爹爹怀里看书,遇到不会的不理解的直接就扭头问?申时行;可以肆无忌惮的表达自己任何想要的东西?,讨厌的东西?。

  她用自己所能用上的一切,情?感上的链接也好,赌上自己未来的一切也罢,只想让申时行明白她的决心,她的意?志,她终于找到了有可能的一个人生目标,并且想要为此去付诸行动。

  此时的申兰若尚且涉世未深,但?是以她灵慧的头脑,她还是隐隐感知?到了,若是此刻不抓住机会,那么自己以后?的人生只能任人摆布,再也跳脱不出?那个樊笼。

  头更加痛了,好似这个凝神静气的檀香在这种?情?况下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就连一颗早就冷硬了的心也开?始痛了,望着女儿倔强又殷切的面孔,申时行仿佛看到了自己像她那么大的时候,做事也是这般一往无前?,只要抓住一点点可能就要奋力?一搏,哪里有什么中庸之道?哪里会什么和稀泥当个老好人?那时候的自己,振臂一挥,就觉得天下之间?没有什么事他申时行努力?之后?做不到的。

  这的的确确是他申时行的女儿,再没有错的了。

  申时行长叹了一口气,扶起申兰若,认真?问?她:“当个安安分分的千金小姐不好么?就是嫁出?去了,我申时行的女儿,又有谁敢欺负了去?等过几年,儿女绕膝,在后?院品茗喝茶,听曲看戏,悠闲自得地生活,不好么?”

  何必又要去走一条注定充满荆棘和坎坷的路?

  申兰若用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此刻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见申时行并没有任何动怒的神色,反而是一心一意?地在为她的以后?做打算,这种?情?况出?乎了她的意?料,同时感觉到胸口有一股暖流充斥期间?。

  原来,自十三岁后?,她以为已经断掉的父女之情?,从来不曾断掉,它一直都在,只是父女两个都不在表达了而已。

  有时候家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般奇特,明明是争执亦或是争吵,但?是等过后?,一切说开?了,又会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申兰若的鼻头和眼眶依旧红红的,显得小脸愈加白皙粉嫩,但?是脸上的表情?也更加认真?笃定:“爹爹,人各有志,如果您说的那种?生活,是和大姐一样,女儿我不愿意?过这样的人生。”

  申兰若的大姐申兰云比申兰若要大好几岁,早早就出?嫁了,嫁的也算门当户对?,夫君年少就中了进士,如今在太仆寺做官,嫁过去三年就生了两个儿子,申兰若大姐在夫家地位稳固,很是说得上话,外头人看着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对?,艳羡不已。

  只有申兰若知?道申兰云每次回娘家,都要和母亲促膝长谈,哭诉一番,怀胎和坐月子的时候她夫君去别的小妾房中,小妾恃宠而骄,虽然最后?老夫人给了惩罚送到庄子上去了,可是她大姐依旧心结难解;家中婆母偏心二房,小姑子又言语尖酸,在婆家做事说话都要三思后?行,就是用自己的私房去买点什么东西?,都要小心谨慎。

  而即便有这么多?的不顺心,吴氏每次劝申兰云这样的后?宅之事比比皆是,她已经算是幸运,夫君从不在外花天酒地,婆母虽然偏心,但?是老夫人是个拎得清的,夫家人口算是简单了,门风也正,让她放宽心去生活,有时候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人要难得糊涂。

  这是吴氏的经验之谈,如今全部都传授给了两个女儿,然而申兰若听着都感觉到窒息。

  这样的日子过着,又有几分意?思?而即便是这样的日子,都已经是外头人人都羡慕的好日子了。

  见申兰若如此坚定,申时行再次警告道:“这世间?,想要做成任何事情?,没有不吃苦的,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儿家,可是要想清楚了,学医很苦,想要成为名?医更苦,名?山大川里找药材,风餐露宿、严寒酷暑都躲不掉,还有各种?病人,不会每个病人都体面,你要练习医术,难免不会遇到一些普通百姓,那些人可不会斯文懂礼,甚至有些病灶之恶臭难看,都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绫罗绸缎以后?不能再穿,胭脂水粉可能也没时间?用了,更不必说那些钗环头面,你要舍弃女儿家的一切,耽误了年纪又如此不合礼法?,以后?就是说亲也不好说,往后?余生,你都要像个男人一般在世间?行走,你确定,你能忍受这样的日子吗?”

  当申兰若听到“你都要像个男人一般在世间?行走”,她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激动地有些发颤,明明是很脆弱娇嫩的一张脸,此刻却布满了坚毅之色:“我确定,我能忍受,女儿自己选择的路,至死,不悔!”

  申时行听罢,站在申兰若面前?,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好!好!不愧是我申时行的女儿,有志气!既然你选择好了路,我成全你,只要你以后?不要怨怪我这个当父亲的当时没有提醒你!”

  申兰若一颗心彻底放下了,这个家里,申时行一言九鼎,他同意?了,没有人能越过申时行去,就是母亲吴氏也得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