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酥肉曲奇
这些话顾井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只觉得她哥还在拿她当小孩。
再说那些走掉的女人根本不是被拐骗走的,她们是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才自己跟随沙商离开的。
顾井对此一清二楚,毕竟若不是还有个胞兄在,她也向往去更好的部落里生活。
陶水待在窝棚内,用骨梳梳理着许久没打理的头发,顺便听了一耳朵兄妹俩说话,她不像顾井胆大无畏,对人贩的存在还具备较为深刻的传统畏惧心理。
这下再提及那些沙商,陶水自然而然心生出防备。
沙商队卖的沙蝎许是人工养殖,要比以前吃的嫩很多,不过陶水依旧还是吃不了蝎钳,依旧全摘给了顾漠解决。
顾漠照单全收,同样将自己分到的蝎子摘下钳子后递给她。
相隔极近的矮帐门口,两人近距离并膝坐着,亲亲热热分吃着同一份沙蝎,气氛显得格外温馨默契,也看得不远处始终默默关注着陶水的沙商队领头者眸光黯淡下来。
午食过后,北部聚集地不再耽搁时间,而是催促起族民,按照原定计划继续往南面迁徙。
陶水吃饱喝足,又没有午歇,不免觉得有些困倦,眯着雾蒙蒙的杏眸被顾漠伺候着穿戴起脱卸下的丝巾与头巾,重新装裹严实。
她捂手打着哈欠的小样子极其娇俏可爱,滑嫩细腻的手背肉被面上发乌的巾布映衬得分外香软,引人直想一亲芳泽。
顾漠满眼都是笑意,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小手。
“哎呀!”陶水低呼了一声,手背痒得厉害,连忙放下了手,连剩下没打完的哈欠都吓得咽了回去。
她气鼓鼓地望向始作俑者顾漠,一双杏眸乌溜溜的,整个人莫名显得又乖又嫩。
顾漠揽抱着她,轻拍陶水薄软的背脊安抚,温声识相道歉:“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他一边对她说着,一边抬头望去沙商队的方向,深邃温和的目光深处尽是洞察和警觉之色。
也是在长长的迁徙队伍动起来以后,陶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那十来人的沙商队跟在了他们后面,准确来讲就坠在顾家不远处。
“他们怎么跟着我们一起?是顺路吗?”
虽然沙路谁都可以走,但未免古怪。
不止是陶水,领头的沙民们也有同样的疑问,为了保证部落安全,他们还特地从前头绕过来找那些沙商问了问,得到的答案则是回中部地区补货。
北部族民买的太多,沙商们的货物不够卖,只能回去补完仓再来。
非常合理的理由,领头的北部沙民们闻言放下了心,还向走南闯北的沙商队打听路途上有没有植被充裕的地域,双方一时交谈甚欢。
无论如何,沙商队就此跟着北部聚集地同方向行进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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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沙商队有骆驼代步, 人员也都年轻精壮,与行程拖拉队伍冗长的北部聚集地形成鲜明对比。
见有沙商队愿意同行,最高兴的莫过于聚集地里的女沙民们。
每回休息的时候,位于顾家占位旁的沙商队周围总围满了女性及过来照看她们的家里人, 到最后这些女沙民索性专门掉队到了顾家的后面, 就为了方便同沙商男人们说话买东西。
顾家不再是队尾最后一户, 为了保持长队的连贯性,三人也无法再因顾及陶水而闲散地走走停停。
好在作为脚力最不行的陶水一路上被顾漠牢牢牵带着走,有男人在身侧帮忙使力, 她除了脚疼, 倒也没觉得太过疲累。
只是沿路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陌生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背后, 存在感明显。
陶水面上蒙着厚实的巾布,并不方便回过头去看是谁。
她郁闷了好一会儿,幸而夜晚很快到来。
荒漠中, 代表换季期的风季除开白天气温没有冬季低以外,其他的天象气候都在飞快朝冬季靠拢, 比如昼短夜长就是最明显的一项。
临近北方与中部的直线中心点, 凹凸起伏的沙岭沙丘少了许多,地势变得越发平坦开阔起来。
在这种地貌的沙地上不好避风, 尤其是在好似刮着沙砾的寒风里, 栖身是件难事。
但北部聚集地南迁了这么些日子, 早就有了类似的在野外过夜的丰富经验, 于是一户户在吃过夜食后,都自觉找地方挖起睡觉用的沙坑来。
顾家也是一样, 顾漠和顾山照旧用铁铲挖出一排可供四人躺下的浅坑, 平铺上两张帘布做铺盖睡袋。
与席地而睡的北部沙民相比, 沙商队的过夜装备就要先进得多。
他们拿出了好几顶材质硬挺的帐篷,还附带固定篷底的铁钉与硬绳,扒在沙地上就像一间间三角棚屋,比沙民们常用的低矮布帐着实好看实用数倍。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沙商队的营地就设置在顾家附近,他们甚至还奢侈地用骆驼粪干烧起了一个大火堆。
那火堆与顾家的睡坑离得不远,走个十来步就到了。
沙商队里的领头男人显得极其大方友善,亲自过来开口邀请顾家一起去烤火。
天黑得早,还远不到睡觉的时候。
难得有免费的火堆可以暖手蹭火,顾井听到这话先是面上一喜,随即眸光闪亮地看向顾漠,像在等待主事的哥哥做出回应。
还有其他沙民也同样被别的沙商邀约过去,眼看越来越多的北部族民聚拢过去烤火,火堆旁最好的烤火位一下子被族落里的女沙民占去多数。
顾井坐不住了,她拉上正待在野骆驼旁锤脚的陶水想一起坐过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手上忽然一紧,她回过头一看,原来是陶水的另一只手被哥哥牵握住了。
顾漠将陶水护至身后,定定地看向沙商领头男人,冷沉疏离地开口拒绝:“不用。”
陶水有些不太在状态,她一会儿被顾井牵着往前,一会儿又被顾漠拉着往后,走来走去小脚愈发生疼。
她也没有理会不远处自己不认识的沙商男人,颓废地趴靠在顾漠身后,娇气小声地抱怨道:“顾漠,我脚好疼……”
少女的音色温软好听,顾漠再没心思搭理面前的沙商,他握着陶水小手的掌心一紧,只想尽快将对面的男人打发走,然后给陶水揉脚捏腿疏解疼痛。
可沙商男人这回却是有备而来,他的眸光在看到陶水对顾漠撒娇时暗淡一瞬,又很快打起了精神来。
“你叫陶水是吗?我是来自东部的沙商,我叫骆宽。”他神色温和地面向陶水,“我听他们说,你是被这里的族民捡回来的?还记得自己之前是哪个部落的吗?”
陶水听到沙商男人突如其来的问话,诧异地抬眼移看过去。
她的一双杏眸看人的时候仿佛会说话,里面盛着盈盈秋水,转动间顾盼生辉,楚楚动人。
骆宽心头一软,将她的安静不语当成了对过去记忆的遗忘。
很显然,这一个下午的时间,他从北部沙民们那得到了不少关于陶水的信息,甚至连她的来历都知晓了。
骆宽张了张口,刚准备再继续说些什么,便被顾漠冷着脸打断道:“你说这些到底什么意思?”
面对一个流浪破落部族里的普通男性沙民,骆宽并没有太将顾漠作为对手,只是看在他救回了可能是东部某族落丢失的珍贵亚裔女族民的份上,言谈间还算客气。
“她的眼睛,头发,都跟我们一模一样。”骆宽看着陶水,对顾漠一字一句说道,“我的意思是,她体内具有我们东部血统,而且血统很纯,很明显就是出身我们东部族落。”
话说到这份上,骆宽再看回顾漠的眼神中就夹杂起了审视与轻微的敌意。
“我听说是你捡到了她?不管怎样,她极有可能是我们东部丢失的人,我不能让她再待在你们这里,我必须要带她回去,回我们自己的部落。”
顾漠谨慎抓到了骆宽话语里的漏洞,下意识反驳:“就算陶水是东部的人,那也不是出自你的部族,我不可能会让你带走她。”
两个男人谁也不服谁,彼此争锋相对起来。
不远处,正在烤火的沙商队成员们见状都默不作声围堵过来。
尚未弄清楚两人对峙原由的北部沙民们也同样包抄了来,想给顾漠撑场子。
好端端的夜晚,突然变成了短兵相接。
作为事件当事人的陶水更是无语凝噎,她刚只身来到这片沙漠的时候,出于恐惧给自己编造了受伤记不清事的人设背景,没想到虽然成功被土著沙民接纳,但此刻却又被外来者误会,从而对她的归属争来要去。
更糟糕的是,陶水还无法为自己辩驳解释,毕竟说再多也无用,她总不能坦白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顾漠,我不想跟他们走……”陶水惴惴不安地回握住顾漠牵她的手,生怕他把自己交出去。
别人不知道,她心里可清清楚楚,自己根本就不是什么东部部落的族民,她就不属于这片荒漠上任何一个族支。
顾漠听到她的话,冷峻刚毅的面容顿时柔和下来。
他侧过身当众抱住了她,声嗓低沉地安抚着:“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
见原来是沙商队要带走他们北部的女族民,哪怕陶水是半路从外头捡回来的,那跟了顾漠也就成了他们北部的人,这放在任何一个北部沙民的身上都不能忍。
众人前所未有地团结,同仇敌忾道:“你们想干什么!”
“想抢我们部落的人吗!”
气氛逐渐变得紧张,场面一时胶着争吵起来。
骆宽抬手,拦住了身后想要拔刀防卫的沙商们。
他将陶水排斥的反应尽收眼底,眸中不免失色:“你流落在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你家里或许还有亲人在系挂着你,我可以带你回去,帮你找到他们,你不想回东部看看吗?”
可能沙商队的领头男人是好心,说出来的话语气也很诚恳,任何一个真正失忆的人恐怕都拒绝不了这种寻亲方面的帮助。
但陶水她不是啊。
还不待陶水想好话术出声婉拒,顾漠先帮她开了口:“这就不用你费心了,等我们安顿下来以后,我自会带着她去东部找她失散的亲人。”
此话一出,好像在他们两个男人的眼中,陶水东部女族民的出身成为了默认的既定事实。
而当下,这一错误的身份信息还在北部沙民群中被飞快地传播接受。
不少想同东部大沙商队搭上关系的女沙民们都搡了搡嘴,她们主动没人搭理,不想主动的却被追着套近关系,实在是没什么天理可言。
内心尴尬的陶水生怕自己多说会说错话,只好暂时默认下顾漠的意思。
见陶水执意要站在北部一边,沙商队的人想带她回到他们的东部族群也带不走,僵持一会儿后,只能先退开。
出了这么场争论自己归属的风波,陶水晚上焦虑得不太能睡着,做了好多次被人从一个地方陡然带去另一个陌生地方的噩梦,数度从梦中惊醒过来,背后都是冷汗。
顾漠就躺在她身旁,陶水睡得好不好,没谁比他更知道。
他将身躯娇小的陶水抱在怀里,把干燥温热的大手伸进她的衣摆,细致轻缓地揩去她白腻腰背上密布着的细碎汗珠,一寸寸一点点擦拭干净。
“别怕,有我守着你,没事的。”寒凉如冰的夜风里,顾漠亲了亲陶水湿冷的额角,“等找到地方安定下来,我马上把屋子造好,咱们就结亲……”
“你想去东部,我就带你回去看看,你不想去,那我们就留下……”
在这个寂静到只剩下风嚎的深夜,顾漠对着陶水的耳朵说了许多话。
男人的声嗓低哑温柔,如同沉浸着似水的柔情体贴,真挚而热烈,令人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