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酥肉曲奇
陶水一度站不住脚,幸好有顾漠托抱住她的后腰, 帮她省下了大部分力气。
好不容易等介绍完毕, 终于到了最振奋人心的时刻,那就是女方给男方赠予水罐。
这对于新人们来说, 是仪式中最神圣的部分, 而对于周围翘首以待的沙民们, 也意味着是领取喜礼的前奏, 顿时各种喝彩欢闹声不绝于耳。
由于事先没有彩排和参与过,陶水只晓得接下来该做什么, 却不清楚到底应该怎么做。
只见身高已到她脖子的顾山按着指示, 同其他新人的家人们一起, 各自把将满微满的水罐稳稳抱至新人们中间,示意她往里头聚水。
众目睽睽之下,陶水的脸皮有些薄,同时也是身体实在撑不住久站。
她抬起杏眸,含羞带怯地望了顾漠一眼。
在对方同样垂笑专注的视线中,陶水想着速战速决,早点灌满水就能早点下场,因此也没有刻意关注同排其他新人的进度,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搭在水罐边沿,随即便开始往里渡水。
事实上,结亲仪式里的当众灌水是对女方聚水能力的一个绝佳展示方式。
聚水资质好的女沙民在这个时候往往不会吝啬展现,她们会大大方方将自己的双手举捧得高高的,让聚集出来的青水液直接掉落进水罐中。
至于资质不那么好的女性则要低调得多,同陶水一般,把双手合拢放在罐边聚水,这样子做也算体面。
但不论资质如何,她们聚水出来所酝酿的时间长短不一。
不像陶水,完全无需准备,轻轻松松就将水位迅速渡到了罐口附近。
眼看水已经快灌满,陶水缩回手,正准备放下,这时她才恍然听见一侧传来稀稀拉拉的水落声音,而更远处还毫无动静,显然大多数女新人还在聚精会神地发功。
此时,观礼的沙民群中爆发出鼓掌声,为那位抬高手聚水下来的女沙民叫好。
这大阵仗着实把陶水吓了一大跳,倏地又把手放回到水罐旁,下意识继续往里灌水。
她一时渡得有些猛,本就即将满溢的纯透净水一下子就冒出罐外,还沾湿了她的手掌心,丰沛滢澈的水液沿着罐身汩汩往下淌,再落到沙地里去,不免叫人觉得可惜。
然而下一刻,前所未有的响亮拍掌声经久不衰,底下许多沙民拍得手都红了,目光锃亮地直盯着陶水。
陶水一脸尴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手足无措地拿开自己湿漉漉的手,求助似的抬眸看向顾漠。
却见顾漠眸光灼灼地凝视着她,伸手握住了她那只渡水的手,低下头凑近着吮吻干净上面的水迹。
陶水的小脸立刻爆红起来,瞧热闹的北部族民们也疯狂起哄。
不知不觉间,两人转瞬成为了在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这回顾漠没有再放开陶水的手,他顺势将她拉近,也像知道陶水站累了,捞到自己怀里好生环搂着,方便她倚靠的同时积攒力气。
等其余几个女沙民也都成功聚完水,象征性把水罐送给自己的男沙民,这场女方赠男方水罐的仪式才算完成。
接下来,是所有北部族民喜闻乐见的分发新人节礼环节。
顾家虽然没有长辈操持,但有弟妹顾山顾井可以帮衬,还有骆宽骆宁也来帮忙,他们几人一早就将安置在窑窝婴儿房中的株块、肉条、储水罐等物载上骆驼,分批挪送到了会场周围。
集体结亲刚一结束,顾漠便拥着陶水同端水罐的顾山一起,去到了他们那。
三人的身后还跟着不少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都是想要先讨两人节礼的老少沙民,后头如同跟了一长条游龙。
排队领取陶水和顾漠节礼的族民最多,身为东部沙商的骆宽与骆宁见状不得不帮着顾家出面维持秩序。
顾井和顾山分别负责分发捆扎好的小份株块狼肉,至于陶水和顾漠两个主人翁则要从水罐里舀水倒入沙民们带来的汤罐中。
叠摆在地上的水罐较矮,再加上陶水身子重,先前又站了那么久,她只勉强舀了二十来次,就觉得吃力起来。
顾漠时刻分出心神注意着她,见陶水有些立不住脚,立马停下了手里盛水的动作。
他扯来骆驼背上的帘布,折叠整齐垫在几只水罐后边,专门给陶水弄了个能舒坦坐着的地方。
紧接着,顾漠单膝跪在陶水身后,好让她能靠在他身上歇息。
与此同时,他半跪着的姿态也不影响继续干活,其余一应用海螺壳舀水的事都由他接过手去做,没有再让陶水操半点心。
人多力量大,有了顾井等人的帮助,篓筐内的株块肉条和水罐里的纯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下去,再转移到每一位领取到喜礼的沙民脸上,变成他们心满意足的笑容。
物资耗费得很快,尤其是几大罐储水,还险险不大够用。
沙山间日头正好,饶是有长帘遮阳,炽热的风沙吹到人身上时也夹带着一股过分炙燥的热意。
陶水所聚的纯水在炎炎夏日里显得格外沁凉珍贵,几乎每一个从顾漠手上得到水的沙民都会好声好气让他多给一些。
还有部分等不及的,刚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喝掉几口,或是喂给家里幼儿饮用,再腆着脸请顾漠添满。
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一些沙民家落地会跑的孩童不知是不是年幼尚不晓事,一盛到水就又跑回长队后,重新排队想再领一次。
难得和陶水大喜的日子,又都是相熟的族人,不是太过分的请求,顾漠都会应肯下来。
就连那几个再度来讨水的小孩,顾漠也看在对方听话懂事没有妨碍到其他排队族民的份上,少少地盛给了他们。
他话语严厉,语气却温和:“你们都已经拿过了,下趟不可以再过来,一人只能领一次,知道吗?”
小孩们捧着水,冲他和陶水听话地点了点头,随即高高兴兴地往远处跑去。
陶水瞧了颇觉得有趣,掩着唇笑了起来,复又抬手往身前某只空水罐中新渡些井水进去。
她时不时就渡一点,积少成多,免得顾漠盛到最后全空了,后面的人不够发。
今天的陶水有好好打扮过,微卷松软的长发松松编织成麻花辫,垂在一侧胸前,乌发间还穿插着那条质地轻薄的真丝丝巾,姿容娇艳妩媚,顾盼神飞间又纯又美。
顾漠贴着她,单手扶在她肩上,却丝毫没有感觉到两人碰触的地方有任何汗热。
反而只觉得陶水浑身有种说不出的清润和幽香,让他忍不住想时时刻刻把她抱在怀里,最好嵌入自己的骨头与血液,简直怎样黏糊都不会觉得腻。
前排的族民们还在等着,顾漠稍定了定心神,继续重复盛舀的动作给他们装水。
唯有空闲的左手始终搭在陶水薄软的肩膀上,某股极其强烈的独占和保护欲呼之欲出。
谢氏和她的两个儿子谢行谢止待在不远处远离人群的一座沙坡上,围观了一会儿北部整场集体结亲的典礼。
这场仪式对于刚刚安定下来的北部聚集地来说称得上是盛典,可对于他们东部母系谢氏却完全不值一提。
别说是在整个部族中,就算放到个别家族里,单纯用于欢庆的聚会与形式也远比这要盛大繁闹得多,更别提是女性的结亲礼,断不可能如此寒酸简陋。
如果说初见到陶水和顾漠相处时自然流露出浓蜜情意的谢氏有一点迟疑,那么现在的她连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北部沙民的购买力有限,东部沙商队中的货物还剩下好些。
傍晚,谢氏大手笔地从骆宽手中尽数包圆了下来,全部送去陶水和顾漠的窑窝里,庆祝二人喜结连理。
她还以退为进,顺势提出一个请求,那就是想认陶水为义女。
“我的女儿已经丢了二十多年,如今一见到你就觉得亲切,想着她要是能长你这么大,会不会也已经结亲生子了……”
谢氏满脸感慨唏嘘,握住陶水的手继续说道:“你要是不嫌弃,就认下我这个义母,我们东部谢族离这里不远,地方比较大,你可以时常来玩。”
“部落里还有好几个医师,等你待产的时候也可以去我们那生产,未来谢家有你和你孩子的一份……”
荒漠世界中女性稀少,因此大多性子娇惯喜奢。
谢氏本以为她这番许以重利的话能说到陶水的心坎上,从而轻易将她引到东部。
就连顾漠闻言,也对其中的医师颇为意动,低下头无声询问陶水的意见。
熟料陶水动心不假,但她同样只是看重谢氏话里那几个可以帮她接生的医师,至于好端端突然要认谢氏为义母,还平白得人家一份家产,她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陶水不是喜欢占人便宜的性子,未曾多想就推拒了回去。
怎奈年迈的谢氏过于热情,又是送东西又是说好话,她几次三番想推却也推却不了。
就在互相僵持时,陶水隆起的小腹突然咕咕动了几下,也不知是正常的肠胃蠕动,抑或是胎动。
陶水莫名惊喜,又有些怀疑地抱住了自己的腹肚,心想这个时候要是有医生能给她检查看看,也更安心一些。
她的反应看在众人眼中,顾漠更是抱住了陶水,急声问道:“怎么了?”
“没事。”陶水摇了摇头。
她有心想在生孩子前同顾漠去东部请医师给她看诊,又实在不想认谢氏当自己干妈占对方便宜,左思右想觉得还不如让肚子里未出生的孩子直接认谢氏当干奶奶。
如此一来,若是谢氏将来后悔,也无伤大雅。
而若是谢氏铁了心要认义亲,那孩子多个疼爱他的长辈也好。
陶水越想越觉得不错,干脆就这样同谢氏提议了出来。
“认我作义奶?”谢氏话音磕绊,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
她正绞劲脑汁思考着要如何哄劝陶水认她,没曾想一转眼肚里的孩子都安排上了。
一想到日后会有个娃娃奶声奶气喊她“奶奶”,不值钱的男孩也就罢了,她才不稀罕,可如果是珍贵少见的女孩……
就算无血缘,也完全可以从小培养。
谁让她前四个儿子无用至极,至今没一个能替她生出宝贵的外孙女。
谢氏不得不承认她心动了,而且是非常心动,略显浑浊老态的鱼目珠子都突得变明亮起来:“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
站在母亲身侧的谢行和谢止两兄弟听罢,目光俱沿着谢氏的视线落在陶水的腹上。
陶水被突然激动起来的谢氏吓得一愣神,侧躲进顾漠怀里。
明明只是认个可有可无的干亲,倒把人吓一跳,还以为是误把自家孩子给出去了。
真是奇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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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东部沙商的货物销售一空, 没有了继续留下来的必要,骆宽带领着沙商队不日就要回程。
谢氏一行沿途受到沙商队保护,也必须得跟着离开。
见说不动陶水和他们一道走,谢氏临行前恋恋不舍地看着陶水的肚子, 小心翼翼摸了又摸, 俨然一副喜爱得不得了的模样, 好半天才被儿子们劝上铁车打道回府。
她的目标已然从陶水变为了陶水肚里未知的女儿。
既然如此,也并不是非要把身子笨重的陶水千里迢迢哄带回东部,免得路上漫长颠簸, 再伤到了孩子。
谢氏主动同陶水约定, 回去后会帮她相看经验丰富的医师, 等下回过来看望陶水时, 再将医师一并请来帮忙看胎,让他们二人等她。